锦书一怔，脸色当即就阴沉了下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听他突然破口大骂道：“操，是他妈哪个傻逼提议，让他去给我们鬼王选妃的？你们是嫌我们家鬼王命太长了是吧，阻碍你们往上爬的路了？他今日去选了，我们家鬼王有没有命活过今年都悬。谁他妈再敢给我找事，我现在就活劈了他，省得他去祸害我们殿了。”
“……”
认识这么久，阎小六还从没见锦书发过这么大的火，直接被逼到张嘴骂人。之前在幽都山里被佩兰逼到手脚并用自保，也只见他脸色不好，却没见他气成这样过。
不过他这话，阎小六也挺赞同的，毕竟他倒霉。如今鬼界他还没得罪的也就只剩下了贰白殿了，没得罪不是因为他运气好，是因为没找到机会。不然他怎么会将所有鬼都得罪了个精光，唯独漏下贰白殿呢。贰白殿的殿主运气再好，恐怕也抵不够他运气太差。
那几只要让阎小六送去选妃的鬼被锦书一吼，直接吓得跪在地上求饶道：“小的知道错了，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等都是好心，我们也不认识这只鬼啊，求大人饶命……”
锦书缓了一会儿，气才消下去。脸色却依旧黑着道：“都滚一边去，谁在敢在这找事，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那几只问闻言，连连点头应下。他们刚要滚，就听锦书又道：“还有，以后谁也不许给我们家鬼王招亲，这事用不上你们，我们家鬼王若是想选妃，自己会开口，他自己也会去找，都别在这瞎操心。”
说完，他走过去，一把将那布告撤了下来，又放了把鬼火，将那布告烧了个一干二净。
阎小六疑惑道：“这……不是你们家鬼王的意思么？”
若此事是壹青殿殿主的意思，锦书随手将布告给烧了，恐怕会被责怪吧？
锦书瞥了他一眼，道：“我们家殿主没那么闲。”
他如此说，那这告示就不是壹青殿殿主的意思了，阎小六替他松了口气。锦书道：“我还有事，便不随你一同去找玄一了，你自己过去吧。”
阎小六道：“也好。”便看着他离去。
随后，那几只鬼要将他送去给鬼王选妃的几只鬼也自行散了。
·
因为神官下凡降妖除魔，鬼界现在的鬼数众多，鬼气都愈发浓郁了不少。街上的所有店铺几乎都是人满为患的，以至于阎小六竟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挤过鬼群，走到玄一的住处。
玄一的住处无人看守，他便那么旁若无人的走了进去，只远远就看见了玄一坐在院中的石桌上翻着什么。他走过去道：“许久不见，玄一。”
其实不算太久，可来了别人家借住，他总要打个招呼不是。玄一抬头看向他，皱眉道：“你怎么这么晩才回来？”
得，先前对锦书说的话，还得再说一遍。
他笑着解释完，听玄一打趣道：“没想到阎公子这次回来居然没空着手，还给我带回来了点东西。”
“……”
阎小六一瞬间尴尬的僵在了原地，心说“糟糕，忘了。”
半晌，笑着道，“倒也不是给你带回来的特产，实在抱歉，我给忘了。”
玄一不出所料地道：“我就知道，若是指望你，我怕是就要饿死了。”
阎小六：“……”
这气氛实在僵硬，他笑着坐下，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总之，先混过去这次再说。
玄一看着他坐下，将背篓摘下来放在桌上，道：“你回来都没带东西，还背着个筐干嘛？”话落，她想起来点什么，道：“你不会是骗了你那个小徒儿跑的吧？”
“……”被猜中了。阎小六无奈地道：“是。”
玄一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直接翻了个白眼。当人师父当成这样，真没见过比他还憋屈的。
阎小六将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道：“也不算空着背篓，里边好歹还装了件衣服。”
玄一看见他手里那件红衣，道：“你居然还有钱买衣服？”
她以为阎小六在上边肯定也会过的十分拮据，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见他买了衣服，有点出乎意料。不想，阎小六却“哎呀”了一声，突然道：“糟糕，这衣服是我借别人的钱买的，我忘记还他银子了。”
当时北辰没提，他就没想起来。
玄一：“……”
她道：“借你旁边住的那个邻居大娘的银子？”
阎小六现在在人间的住所附近住的是谁，她还是知道的。
“那倒不是。”
阎小六道：“是新认识的一个朋友，他走的比较急，我就没想起来，这银子以后怕是也无法还他了。”
欠了别人的这事儿，玄一倒是格外能想得开，不在意的道：“无法还了便先这样吧。是个人都得死，等那人下来后，我替你多关照他一二便是了。”说着，她拿过那件红衣摸了摸，那红衣的料子一般，想来也不值什么钱，阎小六欠那人的钱应该不多。但是那衣服的样式有些不对，她道：“你在人间扮了女相？”
阎小六是女子这事，在鬼界也就只有她们俩知道。鬼的贪婪心，并不比活人少，若是让鬼界众鬼知道阎小六是女子，那骚扰必不会少，除非她从今以后再不出门，如今扮成个男相还能挡去不少麻烦。
阎小六道：“情非得已。”
他想了想，便将祈嫣的事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而后问道：“那祈嫣现在在何处？要不我去找她对她交待一二吧？”
鬼界知道他是女子的多了个祈嫣，他先前没有嘱咐过她这事，便总觉得有些不保险。玄一无奈地道：“她此刻应该在鬼魂河的人成汤呢吧。”
祈嫣是阎小六之前住的那个镇子上下去的，她一进来，就被她和几个鬼王注意到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寿终正寝的。在鬼界空待一百年也是无聊，她干脆就给那个姑娘找了件事情做。
“罢了。”玄一将石桌上的案薄一卷，塞进袖子里，道：“我随你现在去鬼魂河边吧，早些嘱咐她也能心安不少。”
阎小六随着她出了庄子，出门后道：“我今日进去，怎么没看见平时给你看门的那几个侍卫？你将他们都送去投胎了？”
平常他回来，要么在大门口等侍卫进去通报，要么等玄一出来接他，要么就是他自己偷溜进玄一的庄子，如此大摇大摆的随意出入还是他刚来鬼界那一百年，后来就再也没那个待遇了。
玄一道：“让他们去跟四个鬼王殿的人一块去维持秩序了。”
鬼界的鬼魂现在颇多，侍卫又不够，只能从别处想办法了。如今不止是她家里，四个鬼王家也没侍卫站岗了，四个鬼王和玄一他们几个都是自己护着自己。阎小六道：“多了这么多么？”
那个下凡的神官倒是能干，这才几日，就处理了这么多妖魔鬼怪和鬼魂？
玄一道：“昨日和前日还好，之前突然多出来了许多鬼，鬼界险些无处下脚。四个鬼王骂骂咧咧了好几天，那群鬼差也没休息，不眠不休好几日才处理到现在这个状况。”
“对了。”她忽然起来什么，道：“你几时回来的？”
阎小就算了算时间，“近一个时辰前吧。”
玄一道：“那还好。”
鬼魂河和玄一的庄子在两边，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平日里都要穿过那条鬼街。正常从那个鬼街走过去也要两刻钟，阎小六才花了半个时辰，对比突然出现许多鬼魂的前几日已经好很多了。
阎小六道：“对了，那个下凡的神官是谁可查到了？”
鬼界让这神官险些弄得大乱，总得让众鬼知道下凡那祖宗是谁吧。
玄一道：“你怕是高估了我们，下凡的神官是谁和他的行踪哪儿是那么好查的呀。”
摊子虽大，确得收拾，近几日四鬼王已经将重点放在了如何处置这些多出来的鬼，根本无法再去查探。阎小六又道：“那幽都山里孩童的吟唱声可查到结果了？”
玄一叹了口气，道：“……也没有。”
多事之秋，说的不止是人间，鬼界的事也是多得很。一入秋冬，便会有许多年迈之人和幼童乞儿活不过这个年头，事情都堆在一起，就格外让人头疼了。那四个鬼王也一样头疼。
玄一纳闷道：“你老实说，那孩童是不是还做了什么，让你一直这么念念不忘？”
阎小六这么在意，都让她不得不怀疑他当时是不是漏说了什么，只是一首童谣，实在没什么影响。
阎小六道：“确实没有了。”只因那孩童声特别像小时候的石榴，所以他格外关注。
玄一无奈地道：“你且放宽心些，等时间到了，那孩童为何会吟唱那首童谣，你自会知晓。时间不到，终是查也查不出什么的。”
阎小六一想，好像也是。便不纠结了。
以他这个麻烦总会主动找上门的运气，那首童谣和那个孩童最后肯定会现身的，他主动追上去也查不出来，反而不如等着。
他先前从东面进入的鬼界，便看到了那么一桩布告，如今从北边到南边，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他这么想着，穿过鬼街，便看见一家特别眼熟的酒馆小儿往外哄赶客人。
阎小六皱眉道：“现在鬼界的生意都这么好做了么，有客人上门吃饭，竟然会被饭馆赶出来？”
玄一看了眼他看向的方向，道，“那人应该是过去问店家是否转租的。”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那家酒馆平时那么多鬼去吃饭，生意那么好做怎么会店面转租？他看了看四周，也没看见贴出来布告。
玄一似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道：“布告是前几日揭的。”
阎小六疑惑道：“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虽说他平日里不常回鬼界，可是该知道都会知道。这个“旺铺招租”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玄一道：“前段时间发生的，就是那个神官下凡之后发生的。鬼界的鬼魂一多，就难免生出一些无法预料到的乱子，比如说【鬼王招亲，来者不拒，觉得自己样貌出众的鬼，皆可报名，南女不限。】、再比如【旺铺招租，租期满十年，可减免一年租金。】”
“还有呢？”
阎小六总感觉这个乱子不会这么小，就听玄一继续道：“还有……【鬼王大发善心，赌场的赔率提高到赢一赔十，赢十赔百，逢赌必赢】、【鬼王诚聘护卫、打手，身上的鬼气越重，待遇越好，择优录用】。”
“……”
阎小六道：“刚刚那家饭馆，我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呢？”
玄一道：“哪家？”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自然是知道了阎小六说的是哪一家，道：“刚刚路过的那家不就是你先前砸过的那家店么，绿鬼开的。”
阎小六：“……”
这是一个鬼王也都放过啊！四个鬼王各自都传出了一个跟自己有关的传言！！！
怪不得他觉得那家店眼熟，过了这么多年，那家饭馆早就不知道被翻新过多少次了，可是因为曾经那块【不得入内】的牌子，依然让他记忆犹新。
阎小六道：“所以这写布告都是四个鬼王让人贴出来的？”
有锦书火烧布告在前，布告是谁贴的真不一定。玄一道：“都是谣言，传的鬼多了，就越穿越离谱了。青鬼确实贪恋女色，可也不是来者不拒。”
二人说着说着，便走到了鬼魂河边。河边此刻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只能看见队头，看不见尽头。
阎小六疑惑道：“最近每日都是如此吗？”
玄一现在一看见排着队的鬼就头疼，无奈地道：“往日的鬼比现在还多。”
阎小六上次来鬼魂河边，应该还是几百年前他闯祸那回。后来玄一在也没敢让他过来，他自然是自己也不敢过来。当时每日要去转生的鬼不过几百，如今这个一眼望不到头的鬼队伍恐怕有几千甚至上万。汤锅边也由原先一个人盛汤，变成了好几个女鬼丫鬟在盛，一锅汤还没用完，另一锅汤已经在远处开始熬了。祁嫣就在那边给女鬼盛汤。
阎小六道：“鬼魂河边若每日都是如此，转生的时间不若改改。由百年一轮回改为一甲子一轮回，六世轮回改为九世轮回。如此，时间上应该没差多少。”
玄一叹道：“再等等吧。实在不行，便只能改下转生的时间了。”
她在鬼界的话语权也不是一言而定，后续为防鬼魂生乱，她便得与四个鬼王及鬼君商量一番。鬼界生乱人间必乱，但是天上那群神官也别想好过。
她如此说，阎小六也就不管了。阎小六看见她走进鬼魂河边的亭子，坐下后继续翻看案薄，走近了些喊来祁嫣，道：“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祁嫣笑道：“先生有什么事说便是，祁嫣一定帮忙。”
报了仇过后，她真个人看起来都眼光了许多。已经成了“凶”，面色却并不亥人。阎小六小声道：“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有劳你替我保守秘密，我是女子之事断不可与旁人讲。”
祁嫣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先生既然说了，那您放心便是，我一定不跟别人说。”她怕阎小六心顾忌，补充道：“我发誓，我若说了，脱口而出时便魂飞魄少。”
阎小六对着她拜了一下：“多谢你。”
不过他还未拜下去，便被祁嫣拦下了。祁嫣道：“先生若没别的事，我便、就回去干活了。”
阎小六点了点头，见她走了回去，自己便进了亭子。玄一此时正手拿案薄，算着什么，只是多写一笔，眉头就多皱紧一分。他温声问道，“怎么了嘛？”
他刚回来时玄一的眉头还没皱成这样，怎么不过一会儿，就这样的？
玄一不愿开口，将案薄直接递给了他。那案薄上写的，不是账本，还能有什么。这段时间鬼界多出来了许多鬼，破坏性只比他当初得罪了三个鬼王不遑多让。
阎小六无奈道：“这……”
他是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玄一道：“阎公子，不如你早些将那些欠款都还了吧，如此我还能填上这个窟窿。”
“……”阎小六尴尬地笑了笑，道：“要不你还是将我卖了吧。”如此多的欠款，他是真的还不完。他犹豫道：“不如你再想想办法——”
玄一去赚钱，总比他快，不管是在人间还是在鬼界，若不是有人接济，他随时都能将自己饿死。遇到石榴的初期俩人无法裹腹甚至去捡过废品。
玄一道：“没办法了，晚些时候我去找四个鬼王，让他们也出一些吧。”
“他们肯给？”
鬼界的钱比人间还难赚，那四个鬼王如何会心甘情愿的出钱？
玄一道：“他们若不给，我便去找鬼君说道说道，这窟窿我是无法填平了。”
阎小六：“……”
他思索片刻道：“若是你去找鬼君也无用呢？”
岂料，玄一面色一沉，凉凉地道：“他们若是不肯出钱，我便只能将你打晕了换上女装，送去鬼妓院当花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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