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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鬼灯如漆(二)

春城每临近中元时节,总会在城中安上无数红头高伞。十八骨轴的伞绕城一周,遮蔽着日光。伞骨下坠着银铃,在血红的阴影中泠泠作响。

春城顶好的茶肆中,二楼今日被贵人包下了。姬青翰坐在四轮车上,靠在栏杆边,面色苍白,只用手托着脸,懒懒地张望着楼下朱红的伞面。

他脸上的擦伤与淤青倒是淡了,只是身上透着一股草药味,绷带一路缠直脖颈,高领都遮盖不住。

楼征将一封缣书呈给他。

缣书是用细绢写的。细绢价格昂贵,只有王公贵族才会使用。显然,这是一封从丰京快马加鞭传来的书信。姬青翰也不着急看,先在侍女服侍下用了药,才接过缣书,缓慢抖开。

绢面微微黄,质地绵软,手感平滑。信上的篆书苍劲有力,落款人是太子太傅周恒公。

姬青翰面无表情地扫完,长眉一舒,身体往四轮车上闲闲一靠,手捏着问安书,胳膊垂在四轮车扶手上,似笑非笑追问。

“前些日子献马的犬丘人呢?”

楼征:“杀了。”

“可惜了。不必留全尸了。孤从河洛白堤那的悬崖跌下去的,也将犬丘人从那丢下去。”他顿了一下,想起那夜遇到的鬼魂巫礼,“罢了,随便挑个悬崖弃了,别扔在河洛白堤外的崖下。至于太傅那里,挑个会说话的,将孤跌下山崖险些丧命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一说,哭一哭。太傅他知道在宣王面前该怎么做。”

楼征一一应下。

姬青翰将缣书收入袖中,道:“你去祭坛那边问问,春城除了现任的灵巫,还有没有其他灵巫。最好是,长得好看的,男巫。”

楼征当即跪下:“殿下,您此番到春城巡查。临行前,太傅曾特地嘱咐您,安分守己一些。半月前,您百马虹车出春城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属下失责,没能劝住您。您如今还要大张旗鼓地打听城中男巫,要是传到丰京,恐怕对您不利。”

姬青翰:“利与不利,孤何时怕过。你只管照做。”

半年前,姬青翰因章台一案被宣王责罚,之后又被派到南部春城巡查。离开丰京前,太傅周恒公特意叮嘱太子,此次春城之行不要太过招摇。但姬青翰充耳不闻,行事依然照旧。先是结识了不少宾客,与他们一道游山玩水,而后又是点了百马,驾驶虹车出春城。

现在,甚至还要打听城中的男巫。

外人不知,但楼征却清楚,姬青翰向来不信巫师祭祀一类的鬼神之说。

大周的灵巫以歌舞为职位,乐鬼神、人事。从家国兴盛、战争胜败、农事丰歉,到个**福、婚丧嫁娶、恩怨纠纷,朝中君王乃至民间百姓无不祈祷上苍,希望得到冥冥之间鬼神的保佑,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姬青翰不信鬼神,请灵巫祭祀只是为了国事。他们一行人刚抵达春城,姬青翰便将春城中现有的巫师、方士、道士、僧人名列成册。

太子对城中灵巫数量了如指掌,但现在却要另寻长相好看的男巫。

楼征的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姬青翰反应过来:“你以为孤想做什么?”

楼征直言:“殿下,您大病初愈就寻欢作乐,恐怕不行。”

姬青翰轻描淡写地一扬手指:“滚出去。”

楼征滚到门前。

姬青翰气笑了:“等一下,滚去把楼下旋伞的行僧给孤叫上来。”

身穿绛红僧袍的行僧被引了上来,与姬青翰之间隔着一张屏风。等僧人行了礼,姬青翰观察着楼下围聚的人群,一面随口发问:“为何立这些红伞?”

行僧:“回施主,春城每逢上元日,行僧们便会在城中立上数千把红伞,与百姓在伞下排成队列,绕着城池环行半月,祈求驱疫避鬼,逢凶化吉。”

来春城的路上,姬青翰便了解了不少关于西南的风土人情,自然知晓春城绕城旋伞的习俗。

他还知道,城门口的灵巫祭坛,同样也是为了安度中元日设立的。

不过这些侍鬼神的人物,太子都不放在眼中,所以直接驾驶百匹马撞得行僧乱了阵型、气的祭司眼冒金星。

至于他跌下山崖,姬青翰心里清楚,那是**。

姬青翰命人撤了屏风,一张脸在日光中略微有些憔悴,礼仪却完美无缺:“我行路不便,劳烦大师随我下楼,也跟着绕城旋伞一番。”

半月前,春城有位丰京来的纨绔子弟驾马冲撞了避鬼的红伞,群僧群情激昂,想找人讨个说法。领头的行僧四处打听,回来时却满面青紫,矢口不言。

群僧以为他被那纨绔欺辱了一顿,没想到领头行僧道,没能打听到纨绔是谁。倒是回来的时候,在城中撞上一位骑马返城的武夫。那武夫行色焦急,怒火冲天,似乎要召大批人马去救什么人,只丢了一代袋钱币让行僧滚蛋。行僧想与他理论,但武夫是个蛮不讲理的,直接一掌拍得领头行僧飞了出去。等他爬起来时,武夫带着人马早已没了踪影。僧人憋了一肚子委屈无处倾吐。

而此刻,姬青翰撤走了屏风,行僧见他眼生,似乎不是本地人,下意识将两者联系起来,有些迟疑地打量他片刻。

楼征泛着寒光的眼神扫过来,行僧被吓得当即放下疑虑,恭敬地跟在姬青翰的四轮车旁。

“施主,是初到春城吗?”

四轮车被抬下楼,姬青翰睨了他一眼,唇边带笑,张口就来:“不错。我自小身体不好,腿脚疲软无力,只能依靠这四轮车出行,让大师见笑了。”

楼外红伞下,百姓们正垂首前行。楼征推着姬青翰的四轮车跟在队伍旁前行。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绕着红伞旋城,过城门口,见到一座三丈高的祭坛。

祭坛四面点着红烛,每面上下共有四排,烛排高低错落,火光长明,供桌上摆满了茶酒、三牲盘。二十六堆燃烧着柏枝冒着浓烟的火盆落在地上。

祭台有一角生了裂缝。

是姬青翰驾虹车撞出来的。

姬青翰别过眼:“大师,我从丰京来,丰京的蜡祭为岁终之祭,意在答谢百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祭典举行时,舞、技、戏,样样不缺,你们春城有什么不同吗?”

行僧:“春城的蜡祭不仅仅是每年年末举办,因为祭祀对象是白洛河堤的堤坝神、射牛山的昆虫神等,所以几乎月月都有祭典。”

绕城队伍的前方出现了一支逆行的队伍。

姬青翰偏过身子,瞧见最前方有两人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戏装,面上戴着肥大的面具。两人共提一根木竿,木竿中间挂着一个火盆,当中的柏枝燃烧起腾腾的烟雾。

红伞下不见日光,百姓垂着头向前,偶尔抬起头,也是一张忧心忡忡的脸。铃声中夹杂着几句零碎人声,姬青翰身处的这支队伍,沉默得好似一条红色河流。

而旋伞队伍对面,喧闹的傩戏队伍喜洋洋地走过,一面敲鼓打锣,唱辞神词,演着五花八门的戏,彩布编织的神龙随着抬轿人的步伐左右摇摆。整条队伍穿行在充满柏枝香的烟雾中似真似幻。

咚!

大鼓重重一响。唱戏的队伍里,十个人抬着一张红漆大鼓,鼓上架着一顶双层楼的华丽小亭。

他们路过姬青翰时,彩旗哗啦啦的响,雾气若腾蛇飘荡,一阵高昂的乐声后,亭上的人站起了身。

姬青翰正巧抬起头。

只见那人身披彩鳞羽衣,面上戴着一张红面吊睛的古怪面具,面具后红布遮盖住长发。他双臂一展,舞姿夸张得似熊熊燃烧的烈火。

姬青翰没能移开目光。

他只觉得被一种莫名的视线锁定,肩臂上的箭伤生出密密麻麻的瘙痒感,指尖发麻,似是一座雕塑僵在四轮车中。

他听见了飘忽的乐声,不是两支队伍里的任何一种声音,那乐声似乎从遥远的山谷密林传来,时而在身后,时而又跳跃到耳畔。

他循着声音转过头,一张脸徒然出现在眼前。

卯日的脸,那个巫礼。

他的脸在日光下流转着光,一双眸子含着笑,就弯着腰站在姬青翰面前。

两人面颊贴着面颊,呼吸交织,亲昵得仿佛情人之间耳鬓厮磨。

姬青翰脊背生寒,双眼快速一眨,猛然回神,但面前根本没有巫礼。他左右张望,对面的队伍跳着舞走过,那亭上的人也见不到了。

隔了片刻,队伍突然躁动起来,伞下受惊的百姓连忙跑开,剩下的人堵在路上不再前行。

跳舞队伍的乐声戛然而止。

后面的队伍似乎凭空消失。

日头高照,姬青翰额上却浮出一层冷汗。

有一声突兀的尖叫声:“死!死人啦!”

姬青翰朝楼征递了一个眼神:“过去看看!”

楼征一把拨开人群,推着姬青翰挤到拥堵的前方,却见绕城队伍外,香柏的烟雾逐渐散了,白洛河堤上落了一地彩旌。

堤坝上站着一个身披戏装的女人。

女人神色惊恐,正指着河里漂浮的一颗头颅叫喊。

姬青翰神色一变,却不是因为那颗被丢弃在河中的头变的。他一把按住楼征拔剑的手,手上青筋暴起,神色隐隐激动,克制着声音说。

“楼征,那有个人。”

那个神秘的巫礼,就站在河洛白堤上,与喧闹的众人格格不入。

楼征却问:“您说的,是那个女人吗?”

姬青翰诧异无比:“那是个男人,你看不出来?”

“大人,别说笑了。白堤上除了一个女人,河里有一颗头,没有别人了。”

注释:1、“从家国兴盛、战争胜败……保佑,希望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出自《中华巫傩文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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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鬼灯如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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