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恪的袍子有些旧,但不影响它精致,最重要的,是母亲亲手缝制,长袍大体深棕,腰带是茧绸,和袖口一样墨绿,方领盘扣有一处是茈藐,羊裘为里,绒布作面,是件冬袍。
穿蒙古袍是件很正经的事,必须整洁穿戴,腰带有‘三不离身’的蒙古刀、火镰和烟荷包,可配饰长靴,但高恪通通没带,因看病急,来不及。
最后长袍简单上身,在医院的镜子前,高恪看见了草原,秋天的草原,地上一切都蜕成金色,长草摇摆,灿烂黄浪,特尔木是一匹棕黄烈马,高恪穿长袍骑它,感受身体和草地,还有特尔木的毛发在极速中不分你我,逐渐融合,那感觉就像没骑马,人在飞。
草原的日子无比逍遥,母亲还在世时,她总能知道高恪和特尔木去的方向,太阳落山后,则面对那一方等高恪回家,高恪偶尔也想,她是一个很关照孩子的母亲,为什么在孩子吃饭的饭桌上会自杀,就不担心孩子会有阴影,得进食困难类似的病?是不爱孩子吗?
穿上长袍后,这些想法,全部消失,蒙古袍上的一针一线,全是母亲戳烂了手指缝制出来的,沉甸甸,长久久制了五六年,在她离开之前,从高恪小,教育到高恪大,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吃饭,鲜奶皮子、羊肉汤,手把肉和锅茶…都是高恪爱吃的,她常做给高恪吃!她是最关心高恪胃的人,也许是父亲的离开对她打击太大,最后她连自己的胃都照顾不了,这不怪她。
经过外爷这么一病,高恪也走了母亲老路,胃里总酸,喉打闷嗝,在理发店吃的炸鸡水果,是高恪近期吃得最饱的一餐,韦楚河的好,竟然有些像母亲,高恪实在不知道怎么报答他,索性就穿上袍子,按他说的做,或许是对他最好的回报。
秋天下午的阳光跟金子一般,落在每个人的衣服上都闪耀光芒,蒙古袍更不例外,且霸气出众。
高恪从医院出来,周身有屏障似,每一个路人路过他时都挪离他,却又频繁看他。
他后知后觉这里不是草原,蒙古袍对他来说是一件常服,他拿起来就套,去店里再穿,磨磨唧唧不是他个性。
但对路人来说,袍子少见,花纹夸张,且冬袍厚又宽大,高恪一人占两人的道。
直到有大爷竖起拇指夸,“帅小伙!”
接着有大妈凑近高恪问,“孩子,你是模特吧,很好,很漂亮,多多宣传民族特色,我们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
医院这种地方,大多数人都病殃殃,难得见了个宽肩衣架子,精气神十足的少年,情绪跟着被感染变高涨,就连医生空闲了,也出来瞧高恪一眼,高恪这会连口罩都没有带,也没人会指着他脸上的麻子说吓人。
自信后,高恪一路快步走进奶茶店,他一出现,所有店员都乐得跳了起来,把他纷纷围住问,“天!这是什么装扮!”
蒙古袍很好认,大家心知肚明,有个妹子忍不住上手摸,“袍子的布料好舒服啊!你们蒙古人每天都穿这种衣服骑马上班吗?”
刻板印象了,高恪笑着摇头。
他太高,所有人都要抬头看他,才发现他的头发修剪了,更突出高鼻梁,只是皮肤一如既往的差。
“到底什么情况啊高恪!你穿这衣服来上班老板同意吗?”大家的八卦心按耐不住,可这种问题,他没办法回答,如果把韦楚河的计划讲出来,同事谁不想升职或者月入五千块,凭什么他一个新人,待遇直超老员工,难免怕有些同事心态不平衡,让老板夹中间难做人,高恪索性就一言不发,况且他本就是话少的个性,又有平常积攒的好人缘,没有人会逼他开口,或者觉得他装。
高恪去后厨带上口罩,站来前台,妹子疑惑,“今天不是我的班吗?”
这时候韦楚河冒出,他站在马路边早早等高恪,老远就见到高恪穿袍子的模样,比他幻想中的还要好,粗糙的皮肤,□□的骨头,强壮的身躯,沉默的性格,这样的少年,在城市里,甚至国外,韦楚河也觉得少见。
“今天让高恪站前台,他后厨和调饮区都学会了。”
老板发话,没人再敢有意见,接下来就是忙碌的工作,忙到几乎每个店员都嗓子冒烟,腿脚发软,明明不是节假日,店铺也不搞活动,乌泱泱的人类拥挤在奶茶店。
百忙之中,韦楚河拍下高恪侧脸点单的照片,上传短视频,再配上马头琴的音乐,海底捞一下!他用的是私人账号,有粉丝基础小几万。
网络传播速度之快,一个下午,关于高恪照片的短视频就突破二十万赞,评论在夸高恪身高,夸高恪的手,夸高恪的蒙古袍,夸高恪有氛围感,还有凶韦楚河的,捞什么捞,在你身边你不捞!
流量套路被韦楚河玩得明明白白,韦楚河不仅放纵网络上的人对高恪‘指手画脚’,现实中的客人更要满足。
有胆子大的女孩直接问高恪,“你好呀,请问能不能合影!”
乌泱泱的买奶茶的人类,十个里有四个冲着高恪来,高恪一直工作,且身份低微,没法拿主意,他转头望韦楚河,韦楚河微笑点头,同意。
开了先例后,接连不断的人要合影,高恪成了一道风景点,一直到深夜里,奶茶店还源源不断来人,营业额提升的同时,韦楚河也被公司警告,员工穿蒙古袍工作是不被允许的,衣服必须安规定穿着,卫生安全才能得到保障,实际上蒙古袍也干净利落,死规定而已,韦楚河不在乎,被罚款两千元。
打烊后,两人靠在门边聊。
韦楚河说,“我被罚款,你不要有心里负担,这是我计划之内的事,一店,就这个奶茶店,是个加盟店,也就是说,我不是创始人,我赚的每一百块,总要分一部分给上头公司,但我还有个二店,是我自家的产业,就连房子,都是我祖宗留下来的。”
“我希望二店的生意也能像一店一样好,但挺难,毕竟品牌店会控价,味道也都熟悉,对于客人来说,二店是私人小店,口味不保障,价格也很模糊,最主要的,那个地方交通管制,是个水乡,四轮车开不进去,二轮车不能开,还没了外卖这个大头,生意差得不像话。”
“我现在的想法呢,就希望把那打造成网红店,招聘很多小有名气的网络红人当店员,成为卖点,像今天大家都冲你来这样的。”
既然卖产品卖不出去,就改为卖人,但高恪在意的点是,“水乡?离医院远吗?”
这事韦楚河早帮高恪打算好,他扯高恪往马路边走,“确实有点距离,半个多小时。”
店门口,马路停车位边,一辆捷豹ftype,是韦楚河的车,他依靠车头,双手环胸,眼神迷离,“别担心,我每天也要回家睡觉的,人总不能睡在店里,到时候,每天早上晚上你就坐我的车去和回,我呢,就直接在医院楼下接送你,其实对你而言更方便。”
韦楚河的好,有些离谱,韦楚河的富,再一次震惊高恪。
高恪下意识问,“楚哥,你多大。”
总觉得他没个三十岁不至于这样富贵,结果韦楚河比手势,“二十,我不比你大很多的,怎么,觉得我像三十多四十的人?”
肯定。
韦楚河拍拍车头又说,“这车是我妈送的,我能开店其实也是他们大人在背后帮忙不少,你看看这地段,闹市中心,一流的医院旁边,房租一年下来真不少呢,人啊,还是得靠一靠别人呢。”
韦楚河话里有话,高恪听得懂,高恪能有今天,多亏韦楚河,还是不知道怎么报答他,高恪朝韦楚河鞠躬,“谢谢楚哥。”
突如其来的大礼,是韦楚河意料之中的事,高恪这人表面冷淡淡,实际很有礼貌,很懂感恩。
韦楚河急忙上前扶他,“没事没事!唉,你别这样,搞得我两怪生疏!”他语气中有责怪,却在暗暗发力压住嘴角上扬的弧度,“二店干活的人目前就我们两个人,不过你放心,我虽然是老板,但没有架子的,不会什么事都让你做。”
高恪对干活有多累倒不介意,对学习咖啡知识也不害怕。
“什么时候去水乡。”高恪问。
韦楚河随时安排,“明天?”
“再等两天,我还要糊墙。”
韦楚河勾唇笑,“没问题啊,我对你很有耐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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