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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他想知道

白真真最近和太子橖宴相处十分舒适,将两人相处的微妙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她熟练的用似是而非的甜言蜜语麻痹着太子,让他失去戒备,却绝不再允许自己陷入这场骗局无法自拔。

-

或许是因为看到过她和别的男人亲密相处,即便现在她回心转意,不再和玉无心往来,就像彻底忘记了那个男人一样,但是,太子依旧惶惶不安小心翼翼,生怕她再次丢弃他和别人离开。

白真真都看在眼里,有时候她甚至想笑。

但她真的笑出来后,太子又会露出小狗一样受伤委屈的眼神。

他学坏了,私底下会刻意学着以前她最喜欢的少年橖宴样子,看着她时,眼底亮晶晶的,仿若时刻盛满笑意,但大部分时候他还是那个冷静睿智的太子。

墨家之人已至京都,今夜他格外粘人,将她抱在膝上,嘴上哄着她:“快了,很快就不用再看别人脸色了。”

他亲昵的蹭着她:“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的,对吗?”

没听到她的应答,他很没有安全感的抱紧她,自答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只要在一起,怎样都行。”

白真真看着他:“真的怎样都行?”

她试探道:“我想去外面的行宫住些日子也可以吗。”

橖宴马上沉下眼,平静的看着她。

别看他嘴上说着什么都行,若是她背着他出去,说不准马上就翻脸,像那夜她说要和他一别两宽跟玉无心去云南一样。

她轻轻抿了抿唇,微微侧转身子,将纤薄的背对着他,眼圈红了。

今年立春稍早一些,过了年没多久,气温便开始回升。

膳房一大早就敬上一桌全笋宴。

一道酿笋,取了最新鲜的春笋,将竹节打通,塞入调制好的肉馅,蒸熟后味极鲜嫩可口。另一道山家三脆,将嫩春笋、小香蕈、枸杞芽焯熟,再调制少许熟油、盐、酸浆,拌食。

一夹翠绿欲滴酸香开胃的枸杞头,一口金黄酥脆汁水十足的嫩笋尖,配上一勺禅意十足的煿金煮玉粥,足以鲜掉舌头。

白真真夜里睡得少,白日精神不足,并没有什么胃口。

橖宴为她舀了一碗粥,又夹一筷子开胃的三脆在她碟子里,白真真纤眉紧蹙,用帕子淹着唇,微微别开脸。

她从前很喜欢食酸,近日却不知为何,闻着酸浆的味道便难受。

他迟迟未动筷。

白真真勉强稳住喉间翻涌的血气,额间薄薄一层细汗来不及揩去,疑惑的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清俊出尘的太子微垂着眼,细细看她,抬起手。

白真真下意识往后躲。

橖宴顿了顿,递出帕子“擦擦汗。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医师来看看?”

白真真眼神落在那方洁白的帕子上,角落有一朵小小的不起眼的白色不知名小野花。

那曾是她最喜欢的花,也是她为他所绣。

他每一件经她手的衣物、香囊小物件的隐蔽处都曾被她绣过这样的小野花,像是打上她的专属烙印。

她也曾因这些别人不曾注意过但真真切切属于他和她的小小细节而欣喜。

心中酸酸胀胀。

她接过,攥在手心,喉咙滚动几次,终究是压下了所有。

“不碍事,火盆烧得太足而已。”白真真垂下眼,温顺的说道,也没应他请医师的话。

橖宴没再提,目光随着她的话落在屋子里,这才注意到,屋子里放了好几个火盆。

他眸光顿了顿。

天气分明已经暖和起来,她怎么更畏冷了。

他注视着她侧对着他的脸庞,她那柔弱得像茉莉般的脸,在阳光的微尘下,透着破碎而纯净的美。

太子担忧的将她揽入怀中,摸了摸她的头:“注意身体,每日努力加餐饭。”

白真真垂下眸子:“已经很努力了。”

他笑着,忽的沉默了一下,问她:“你有没有闻到什么若有似无的香味儿?”

白真真听了这话,心一下子揪起。

她最近一直在偷偷吃玉无心给她的药,起初很有效,虚弱无力的手脚也有了气力。

不知是毒入髓,药效明显不够还是怎样,她私自加大了药量,让她足以应付越来越黏她的太子。

只是这药服用多了会有一些副作用,会让人生出特殊的香味。

身体越差,香味越浓。

白真真露出一个柔婉的笑:“或许是因为我新换了香囊吧。”

她未露出任何端倪,太子不疑有他,转瞬又起了新的话题,像是不经意的提起:“司天台报这几日天气很好,鹿台周围的樱桃花都开了,午后要来鹿台走走,登高赏樱吗?”

话落,他执着木箸的手轻轻收紧,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眼神满是细细碎碎的光。

鹿台吗......

白真真温柔的笑了笑,缓缓摇着头,轻声细语开口:“那里——”

“似乎不是我该去的地方呢。”

话落,她不出所料的看见太子僵住。

他眼里璀璨的光慢慢熄灭了,唇角不自觉的蠕动几次,却憋不出半句辩解的话来。

因为这件事,太子殿下闷闷不乐辗转难眠了好几日。

她偶尔看过去,都能瞧见他眼底淡淡的青色,靡靡不振,眼神好似对日子失去了目标,没有了往日的坚定,只剩下茫然无助。

但太子依旧是俊逸的,长着那样一张出尘的脸,即便眼睛下挂了两对萎靡的黑眼圈,即便周身笼罩着一层浓浓的沮丧和失落,你也很难对着那张脸说难看。

人都是犯贱的,越是在意,越是容易被拿捏,她承认有过一瞬心软,但这并不代表她有原宥他的可能。

其实这样晾着当朝太子,即将登基的准皇帝,是不大合礼数的。

人人都觉得是太子惯着她护着她,将她惯得无法无天,她应该感恩戴德,就算在殿下跟前受了气,她也该高高兴兴的受着,并跪下大喊谢主隆恩。

白真真讽刺的笑了笑,不在意的掠过他,专心的摆弄着手里三丫托人送给她的草编小物什。

前段时间她以不习惯身边有人服侍为由,将翚姊撵回了鹿台,让三丫回爹娘身边去。

起初翚姊是不肯的,可看到白真真似下定某种决心般,前所未有的坚定眼神时,她愣了愣,郑重的向白真真行了一礼便低着头无声退下。

唯有三丫这个傻丫头,闷声不响的就跪在了她面前。

她不懂自己哪里做得不好遭主子厌弃。

主子这样好的人,在宫中本就过得艰难,戏里唱的宫妃娘娘们哪个身边不是宫娥成群,热热闹闹的,只有她家主子,孤孤单单的。

翚宫使已经走了,她若再走,主子身边就彻底没个知心的可说话的人了。

小丫头哭得抽抽涕涕的,愈发圆润的小肉脸抬起来,眼巴巴的看着她,眼神里有小心有不解:“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你才要赶我走?”

“我以后会很乖会听话,别赶我,好不好?”

白真真心疼的拉起她。

即便屋子里铺着厚厚的地衣,知晓不会疼,白真真还是替她弹了弹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轻轻为她柔了柔膝盖。

她不是不知道三丫对她的好,她也是打心眼里喜欢三丫的,很多时候,她看三丫就像看自己的妹妹。

正因如此,她才不能将她拘在身边害了她。

白真真拉着她坐下,温柔的看着她:“回到爹娘身边不好吗?你离开家这么长时间想不想哥哥姐姐,想不想村口的大黄和大槐树下的玩伴?”

真真她,哪里不清楚年幼的孩子背井离家的苦楚。

这个孩子,怕是只有半夜无人时才敢偷偷哭一哭。

三丫抿了抿唇,她想的,很想很想,有时候做梦还会梦到大哥和二姐割完猪草带着她满山玩,她多想自己能有一双翅膀,可以带着她飞回家看看家人再带她飞回到主子身边。

可她既拿了太子殿下的银子,又怎么可以丢下主子回家开心呢。

主子就只剩她了。

三丫羞愧的低下头,为自己曾有过那种想法而涨红了脸。

“是我要放你回去探亲,不是不回来了。”白真真微笑着看她,视线捕捉到她藏起来的小脸,她随口,却不容置疑道,“我有时也很怀念和殿下两个人的生活,不大方便留你在身边,你回家去陪陪家人,等过两日我再让人接你回来。”

三丫犹豫着,小声问:“真的吗?”

“真的。”

终于,小姑娘信了,一蹦一跳的回去收拾包裹,跑到一半,想起那些规矩,又顿住,故作矜持的颔首慢慢走。

白真真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笑了笑。

她褪下腕间的银镯偷偷放进三丫的包裹中。

宫中之物均有造册,赏赐下去也只能传家不能变卖,流到民间反到容易给平凡人家引起祸端,而她身无长物,能给的也只有这一对儿银圈子,方便三丫日后应急。

走时,三丫恋恋不舍的回头,不忘提醒她:“主子记得要快点来接我。”

真真嘴角轻轻上扬,温柔的点了点头:“好。”

她目视着小姑娘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瞧不见踪影。

又是几日过去。

这夏宫流水般的日子并未因多一人少一人而有所改变。

二月的日头已经赫赤赤的,到了傍晚才没那么热,赤金色的光打在白墙上,像贴了一层斑驳的金箔。

天下平治后墨家便隐去踪迹,如今消失已久的墨家再次进去朝局,四处传道蛊惑人心,倡导“兼爱”的思想原则和“尚贤”的政治主张与儒家拥蹙的世家贵族阶级利益背道而驰,朝野政风数有变动。

他们不得不将目光从打着“清除军中朝中**”名义进京的太子身上移开,转而团结一致对抗墨家。

晚间,赵晖将军提着一个圆鼓鼓的红色包裹进宫,正时橖宴处理完一摞公文,停笔稍歇的时候。

赵晖落座在下首,将红布包裹置于案前,解开布包后浓重的血腥味传来,暗红色的污血顺着布巾往下流淌。

屋中随侍的人看清是何物后,俱是吸了口凉气后退半步。

橖宴缓缓睁开眼,冷漠的看着赵晖案前摆放的人头。

翚姊冷静的带着随侍的人退下。

太子橖宴慢悠悠的换了个舒适的坐姿,靠坐在圈椅上,单手撑着额角:“什么人?”

赵晖:“韩家门前摆摊制卖藜藿的小商贩。”

商贩......

墨家多从事手工业者,他们派人在性子最为直爆的韩家门前做买卖,韩家霸占一整条街巷设立商户,不许小商小贩沿街摆摊叫卖,以往只是打伤打残威胁驱赶,这次韩家却直接打死了人。

赵晖:“是韩家那位庶子带人当街打死的人。正如殿下和墨二当家料想的那样,百姓苦世家势力久矣,如今韩家当街打死庶民,那一带的商贩、百姓都闹得不可开交。”

“局势正朝着殿下和墨二当家预测的方向发展,应当过不了多久,待他们鹬蚌相争士气低落时,殿下便可以安心收割。”

太子笑了笑,令他厚偿这位墨侠的家人。

赵晖将军走后,他来到窗前。

他站在窗下的阴影中,整个皇都囊括在他眼下,目之所及,俱是热闹的街市与璀璨灯火。

今夜之后,又是多少人的不眠夜。

他清醒的意识到,拔除世家这根毒刺的机会来了,高傲自大如士族门阀,永远也想不到,权利所依附,生产所依赖的是底层,能倾覆他们的从来不是他也不是哪一位帝王,而是他们所轻视的来自社会底层的暴动。

昔日任人鱼肉的孩童已经长成敢于虎口夺食的猛兽。

他再也不需像从前般,每微不足道的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唯恐行差踏错一步便将跌入万丈深渊粉骨碎身。

皇城深深,他在亮如白昼的灯火下背过身。

这还不够。

他踏上的,是一条注定不平凡的王霸之道。

-

今夜太子赐膳。

家令大人亲自带人给白真真送来膳食,白真真没有客气的指挥他将桌案搬到院子里。

她坐在梨树下,吃饱了就靠着三足凭几休息一会儿,坐累了便起来走动几步消食。

二月的天气变幻莫测,方才还残阳如血,不大一会儿便刮起风,像要下雨的模样。

白真真拢了拢外衫,慢悠悠的往屋里走。

没了围着她叽叽喳喳的三丫,屋子里骤然冷清下来,她有些不习惯,想找些事做借以打发时间。

蔑箩筐就摆在不远处,她眼神不带半点停留的掠过。

真真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女工,自上回心灰意冷绞了给太子做的衣裳后便再也没碰过蔑箩筐。

现下也没兴趣碰。

她踱步到多宝阁前,随意挑了本书,或许是毒已入骨,神思愈发不济,白真真躺在摇椅上翻了两页书便倦怠的闭上眼,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沙沙的风声在耳边回响,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屋里的烛火不知何时熄了,一廊之隔的宫殿灯火繁华透过窗纱印到她屋中,才使得屋内不至于黑到看不清的地步。

她想坐起来,刚一动,身上搭着的罗衾便随着动作掉到地上。

屋中清寂而安静,似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速。

白真真睡眼惺忪的坐那儿发愣,回想不起自己是何时将罗衾抱出来盖身上的。

“醒了吗?”

黑暗中传出声音。

白真真愣了愣,向发声的地方看去,太子坐在不远处的圈椅上,他眉目清冷,可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却是轻柔的。

她避开他的目光,不懂他何时回来的,又为何在那乌漆嘛黑的地界枯坐着不点灯,是为了让她安稳睡觉?

白真真摇了摇头,不再深想,叹息道:“点灯吧。”

橖宴起身,拿起火折子将一旁还剩的半截川蜡点燃。

温暖的烛光亮起,驱散黑暗的同时也慢慢将他心底的余悸驱散。

今夜政务并不多,他早早便结束了和忠心的臣子的交谈赶回来陪她,当时他站在院门外,见房舍、院中一片黧黑。

当下他眼皮便跳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的大跨步进屋。

屋中那股奇异的香味浓郁。

就着隔壁朦胧的灯火,他视线在屋内快速逡巡,待看到摇椅上那抹瘦削柔弱的身形,他松了口气。

还好,她还在。

没有像上两回那般丢开他。

他在黑暗中安静的看着她的睡颜,见她蜷缩着身子,折身回内室取了一床轻薄柔软的罗衾为她盖上。

如今她醒了,他点燃烛火,渐亮的灯光印射在她安静的眸子中,漂亮得像天上的星子落入了她的眼睛。

可她眼底是那样悲伤。

是很向往外面的热闹吧。

橖宴心中一抖,不禁想起她说想去行宫住一段时间。

他每日能与许多人打交道,听外界许多新鲜事,而他的真真,只能困在这一方小院落等他归家,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外面热闹的世界和她没有一点干系,她好像被整个世界隔离开,没有任何归属感。

她是他的爱人啊,不是依附他而活的宠物。

从前,他从没有过这种想法,如今,他意识到这其中的不公,他说不出当下心里是怎么回事,内心深处泛起细细密密的难受。

橖宴呼吸不太顺畅的蹲在她面前。

金尊玉贵的太子折下他的膝盖,握住她搭在身前的手:“你不想去鹿台,那你愿意和我去宫外走走吗?”

“我从鹿台往下看,看见灯火满市井,侍人说端门正在举办灯会,很多人聚在那儿放水灯猜灯谜,还有许多商贩沿街叫卖,很热闹,要一起去看看灯吃些民间小食吗?”

他的手明显在颤抖,如同一只仿徨胆怯的小鹿,眼神不安的看着她,谨慎小心的问她,仿佛在对待一件需要小心呵护的宝物。

白真真挣脱他的手,他慌忙想收紧握住,却在即将收紧的那一刻顿住。

她手指轻轻描摹过他泛着淡青色的俊逸眉眼。

淡粉色的唇瓣轻启,声音如冬日暖阳,语气温柔得能化出水。

“橖宴”

...

高估了自己,这章没能甩掉臭狗!码了五千字都没能甩掉他呜呜呜

真真:烦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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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他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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