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养吧。”
——
捉鬼进行得很快,祝难和第一次表现的时候进步了很多。
“听说你去捉真鬼了?”
虎爷吸了口烟,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
他穿着件白色麻衣外套,祝难只穿了件薄衬衫。
莫若追着狗跑,手里抱着没睁眼的小狗崽。
“你抱着人家狗还追着人家跑,是不是人啊。”祝难喊他,他笑着说:“我不追它,它就追我了,我这叫反向制敌。”
好个反向制敌,怀里的狗崽子嗷嗷叫,大黑狗跟带小孩似的遛莫若。
“不是捉鬼,是捉人去了。”
“那不是更像鬼吗?说还听点是劝返,难听点就是叫你做小人,你跟你爸简直是一个样子,就喜欢做老好人,你爸做老好人他是官,你做老好人你是什么,你以为自己是神仙吗?”
“不是神仙,也不想当神仙,毕竟是兄弟的事情,人家都求着要办了,咱能不管吗?”
“那是他亲爹,他不管让你管怎么说的。这算什么事,你下回把张贺叫来,我就不信还能是你的事情。”
“他爹从小打他到大,他也确实不敢。”
“不敢你就敢了,你是谁啊,你就敢了,别再这样了,做什么天使啊,你不知道村里人怎么说你的吗?就这样还管他们,简直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那你不是也管了吗?闹这么凶但反是请你出山的,你都管了,除了那家。”
“我这是老了,混口饭吃,我不管我就饿死,你不一样,你去城里干点什么不比在这里强。”
祝难笑了笑,他作罢说不过老头,直接就不说了。
“不乐意干,就乐意干这个,您就别管我了。”
这话就像极了父亲跟儿子聊天,谈崩了的那种。
虎爷没生气,他坐在马扎上叼着烟,手里多了杯茶。
“少抽。”
祝难把他的烟掐了,站在井边说,“莫若把狗放进狗窝,过来洗手回家了。”
莫若听了果然放下了小狗,摸了摸虎子,在井边的水桶里涮了涮手。
“明天做饭用的手,你一只手涮进去了。”
祝难敲了敲莫若的脑袋,把毛巾递给他擦干净,又从井里提了桶水,把刚才莫若下手的那桶水倒进了洗脸盆里,剩下的底浇了浇周围的辣椒。
“虎爷走了。”
“走了。”
莫若学着祝难说话跟虎爷打招呼再见,小跑着出了门。
“我以为你不会笑呢。”祝难的心里好像拧着一股子劲儿,莫若也猜不出来,也不敢随便猜测。
“怎么,我是鬼吗不会笑。”莫若打趣地问他。
祝难不说话此刻一时的沉默不语。来的时候走的大道,灯火照的通明,两人都是心照不宣。离开的时候沿着河边走着小路,莫若没走过,也没敢怎么乱动,怕一不小心找不到祝难,迷失在河边。
“怎么走得这么近。”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走得这么急呢。”
两个人说话就说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呛着一口气。
“离家近嘛,又是小路没路灯,我怕你困了就走得快了些。”祝难没生气,显然他是被呛的那个,却好好地解释问题。
莫若嘟着嘴,手机光照找不出他现在的表情,要是被人看到肯定会说不好看。
小路旁边都是长得很茂密的草,与南方的草的茂盛不一样,即使在夏天,他们也是细瘦的蓬松的野草,终归是长不成树林。再过一阵子农忙他们就会被连根拔起,但是种子却在四季的轮回中种下,来年也不怕断根。
“来。”祝难回头,朝莫若伸出手。
他怕他找不着他生气,也怕他跟不上失踪。
他们两个人的性子都挺难磨的,要是各自放在一边都是冷冷清清的,但是碰上一起却叽叽喳喳。
莫若一秒的失神后紧紧拽住祝难的手,他总觉得这么牵手像个姑娘,又把手往后缩了缩,只抓住祝难手中的一点点。
祝难感受到了莫若的动作,他反应住拉住了他的手,抓着他跑了起来,在乡间充满尘土的小路上,没有路灯只有手电筒的光亮下,在无数不知名野草和虫子的合奏中,露珠和夜晚的香气迎面而来,他们一路小跑,安静地只剩下彼此剧烈的呼吸。
莫若出乎意料的没有大喊,没有挣扎,他任凭祝难的手掌拉着。祝难不像是抓住了他的手,而是抓住了他的呼吸,扼住了他的喉咙和心脏。
直到黑夜渐渐消散,人造光亮从黑夜的缝隙中透露出来,狗吠也在耳边悄然而入,二人才发现到了家门口。
“奇怪了,门怎么被锁上了。”
祝难说完,两只手拉着门把手。
“我靠,锁上了。”
他回头看了眼莫若,旁边的莫若一脸不知情的摇头。
不是莫若关的,也不是自己,就只能是——
祝难不费劲的一脚登上树桩,另一脚借着墙壁的摩擦力上了墙沿,他双手一松,从墙上下去,在里面给人开了门。
“你得祈祷屋里门没锁,要不然我也没办法。”祝难小跑过去,结果大失所望。
屋门也被锁住了,两个人都没带钥匙,这下可就完蛋了。
祝难像是在和空气对话,他站在枣树下面,看着隔壁的灯火通明。
贺子一定是在家,如果说大门是他关的,但是他不会傻到关屋子里的门。
祝难等了很久,没有大声说话也没有动作,莫若不知道祝难现在的想法,也不敢问就坐在台阶上等他。
大概十几分钟的时间,祝难看到了贺子家窗户边闪过的人影,他盯着祝难家的房子看了许久,被贺子叫了好几次才闪身离开。
“死东西。”
祝难呸的骂了一句。
张贺在他父亲站定的地方看了一眼,仅仅一眼便察觉出了不对,这个老东西肯定是干什么了。贺子深呼吸,大骂一句,随后大步从屋内走出来。
他身手敏捷地翻过墙头,背后还有一套脏话袭来。
“cnmd,不知道谁是你爹——”
他和祝难对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顺从地低下了头。
“我就知道他偷偷把门给你关上了,我说下午的时候他怎么这么好心跟过来了。”
贺子说完就准备打电话,祝难摆手说不用,我叫人来了。
这下好了,三个人一起坐在了台阶上。
“他经常这么整,你家也就一把钥匙,让你多配一把也不舍得。”
祝难笑了,不是不舍得,是配不了。
那个钥匙的做工现在已经没人能做了,他妈找人做的,在这边是真没这样的钥匙和锁的结构,村里会做锁的都找遍了也找不到人配,两把钥匙,一把在他妈手里,一把在他手里,他害怕丢,就一直不喜欢锁门,贺子每次都害怕他父亲偷偷摸摸钻进祝难家,每次都帮祝难锁门。
“可是钥匙不用的话,锁就没什么用了。”
莫若忽而说。
浑浊的空气再次安静。
这次祝难不再反抗,他不喜欢唯一的感觉,像是被人把住命脉,就像钥匙和锁。
“丢了不就更可怕吗?被人捡了的话家里东西就都没了。”
贺子用他不完善的理由想要帮祝难开脱,却被莫若一针见血地说。
“要是害怕这些的话,干脆就不要锁了。因为害怕丢了钥匙就不带钥匙,那就会因为丢了手机而害怕带手机,害怕失去就不让东西存在,这世界上存在的东西有什么意义呢。”
“所有的东西都是自由的,人也是。这不就是苏轼赤壁赋中所言,‘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悲观者无限悲观,乐观者自会说‘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那最重要的不是拥有的过程吗?而所有事物本身就是自由的,钥匙是,你也是,不要被锁束缚了。也许有一天一把钥匙不是配一把锁,而是变成了一块铁锅的一份,也许又是伞柄的一块,这都是它无限的活法和自由,就跟我们一样。”
“哇。”贺子鼓掌,他说:“还得是学知识,这些我都听不懂,但是好有道理。”
祝难笑了笑,感觉心里敞亮了许多,他站了起来说:“睡外面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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