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月光像一把银刀划开漆黑的夜空,祝难的傩戏面具静静地挂在墙角,面具的彩漆在微弱的台灯下泛出诡异的光。
"你听见了吗?"莫若站在阁楼窗口,画笔悬在半空,"院墙那头有动静。"
祝难从面具后抬起头,他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一种奇异的光泽。"深更半夜的,谁会来这种偏僻院子?也许只是野猫。"
莫若摇摇头,继续回到画架前,调色板上混合着猩红与黑色:"我总觉得,有些东西跟着我们。你没发现吗?每次有人接近,那个面具都会震动。"
"啊?你在逗我玩吗?说什么呢,悬疑剧看多了吧~"祝难淡淡一笑,却下意识抚摸了挂在脖子上的青铜铃铛。
午夜时分,一场暴雨突然降临,雨点砸在泥地上发出"噗噗"的声响,闪电照亮了院落的角落。张久良猫着腰,贴着潮湿的土墙前进,手中紧握着一根铁棍。
下一秒他却如同挂壁壁虎,不敢发出声音,他大口喘着粗气,身体缓慢而僵硬地爬动,想要翻过那个院墙。
摄像头的忽然转动,即使不发出声音却还是有红色射线出现,夜晚漆黑无光,他甚至都不敢拿出手电筒给自己照亮,就被红色的射线迷了眼睛。
古代读书人忌讳夜出,老人说会碰上人面蛇身的怪物,她们最喜欢吃白净的读书人,在现代人的脑补下,这个人面蛇身的怪物也许会长成美人。也许会变成小孩,但都脱离不了红色的眼睛和不断吐露的芯子,特别是惯会做怪的人,他们身上有恶气,是最好吃的。
张久良另一只腿还没站稳,在看到高清摄像头移动后的红色射线投射到他头上之后,他呼吸一滞,双腿失去了力气,在单薄只有两块砖竖起的高墙下,轰然失足落下,倒在了地上。
"哎哟!"他的脚忽然就没了力气,整个人失去平衡。
雨水顺着屋檐砸在地面,形成一个天然的小水洼。张久良重重地栽入其中,左腿狠狠撞在那棵被他醉酒折断的石榴树上。此刻正直仲夏,按理说这棵树此刻应是亭亭如盖,此刻却只有半壁残垣,唯有一根高尖挺立在土里,但这断掉的死去的石榴树却狠狠插进了他的左腿里,被腰斩的枯木冲着他的骨血狠戾地扎了进去,断骨的撕裂声让他心头一颤——他的腿被横空什么东西插进去了。
张久良只感受到温柔的液体在身体里流出,没多久空气中就氤氲着浓厚的铁锈味道,在雨中冲散着混杂着血水。片刻的丧失知觉后是剧烈的痛感来袭,他甚至动都不能动,整个人被钉死在石榴树的周围,连哭喊都被雷声淹没。
警笛声划破雨夜时,莫若和祝难已经用担架将张久良抬到了客厅,消毒纱布临时包裹着他肿胀流血的腿。
贺子双眼猩红,没有说话,也不想去看他。他手里握着包扎只剩下滚筒的纱布,手臂上布满了血管和青筋。
贺子真的很瘦,说是皮包骨头也不为过,不仅要照顾好赌的爹,还要照顾镇上的生意,躲避张久良的眼线定时地给自己的亲妈汇去生活费。
祝难看他眼里都是心疼,就像自己疼爱的弟弟忽然染上了毒瘾,戒不掉也不能戒,原生家庭是一个赌窝,这种事情出身下来就注定了。他还是很欣慰地,至少父亲在的那几年,贺子跟他一起上完了高中。
"报警吧,得送他去医院。"莫若盯着这个满脸泥水和惊恐的男人,心中复杂。
祝难只是摇摇头,他叹了口气,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拨打120。
急救车来的时候,张久良已经昏昏沉沉,嘴里喃喃自语:"不是我……我真的没有……是她先招惹我的……那畜生……"
莫若竖起耳朵。
"什么?你在说什么?"他俯身贴近张久良。
祝难按住莫若的手,示意他等救护车。
“你没听到他说什么吗?”
莫若问他。
祝难摇头,床上的人已经疼得昏死过去,而刚才还在身侧的贺子此刻早已消失不见。
凌晨三点,张久良被送进了镇医院。镇医院的设施没办法做详细的检查,在第三次拍片子的时候,医院做出了转院通知,此刻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院子里出现了一辆急救车,在闪烁的灯光中驶离。贺子坐在镇医院的走廊上,拿着那张CT单子。
救他,就是对不起兄弟;不救他就是对不起自己。自古忠孝难两全,此刻在他这里灵验了。他的手背骨节上都是鲜红的血,里面还有树皮的残渣。那天晚上,他在雨夜中将那棵石榴树连根拔起,却没想到里面早已被蛀虫蛀空,只是空有皮囊,铁铲一下就解决了,刚刚却将人钉死在这片空地上。
真是作孽,活该。
贺子呸了一声,一拳砸在了那棵枯木上。他翻了一铲子土,又将它重新埋葬在土里。
愿你下辈子不要来这家了。这句话他跟那棵死去的石榴树说,也是在跟自己说。
张久良转院之后,警察就来做了简单问话。医院启动了紧急应急系统,事故科与警察取得了联系,加上贺子的口供,张久良就被立了案。医院的一大批人都很难想象,以为来的是为被害者,结果是个加害人,更可笑的是被自己亲生儿子举报。
可惜医院的人不知道,那人的案件没有多久就被撤销了,祝难很痛快地出具了谅解书,说一切只是误会。莫若虽然不解,但看着祝难平静的侧脸,没有多问。
一周后,祝难决定去探望张久良,即使对方并不领情。莫若坚持陪同。
病房里,张久良躺在白色被单中,脸色苍白如纸。看见祝难和莫若,他转过头去,眼中满是抗拒与羞耻。
"为什么帮我?"张久良突然嘶哑地问。
祝难没有回答,他只是说为了兄弟。
他和贺子很久都没有见面了,他能感觉到贺子在躲着他。
贺子的自尊心和愧疚感让他不敢见他,他明明知道他爹是什么东西,他明知道他们离得那么近,该叫他有所防范。却没想到被人逮个正着,就像他做了个将军,被人反将一军,踏在马下,因为粗心和不甚在意,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如果他能及时去阻止这件事,如果能告诉祝难多增高一米院墙,就不会麻烦人至此。
他又在喜悦和兴奋,坏人终究会遭到报应,和虎爷教他的一样,即便故事的反面教材是自己的父亲。他陷入了两难境地,他不敢去看张久良,觉得他是活该,觉得自己留着他的血是种肮脏,又不敢去看祝难,觉得他会因此不认他这个兄弟,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不够完善。他总在看到祝难的时候闪身躲过,只留个影子给他。
“他最近这是怎么了?”
莫若问祝难,他最近经常跟着祝难来医院,说是来看张久良,其实是想知道那天晚上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他坚信自己肯定没有听错,他就是说了什么,谁招惹的谁,跟祝难又有什么关系,这些事都让他充满了好奇。
祝难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安心,他以为莫若最近被吓坏了,总是不自觉地放空,一个人出神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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