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VVB总部十二楼红姐的办公室中。
瞄了一眼红姐甩到桌面的那本杂志，再次看到封面上自己与杜彬时那暧昧至极的姿势时，谢话还是不禁红了脸。她连忙托起咖啡杯，抿了一口鸳鸯以掩饰那瞬间的心跳加速。
“那晚出了事，为什么不跟我报备”
红姐看着那本杂志就来气，尽管她知道这些照片绝对不可能是谢话捅出去的，但这不妨碍她发泄心中的怒火。
“当时，是杜先生让我别声张的”
谢话算准红姐没胆子跟杜彬时当面对质，这挡箭牌也找得顺理成章。
“他说不说，你就不说？”红姐俯身向前，用手指戳着她的脑袋，心中的火气倒是败了不少：“你到底是在给他打工还是给我打工？”
“是……我们俩都在给他打工？”谢话弱弱地提醒了一句：“我签了保密协议的自然不会往外说，但他还是特地嘱咐了这一句，会不会是他不想让下属知道这件事？”
闻言，红姐倒也觉得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虽说杜氏集团现在是VVB的第二大股东，但杜彬时不信任他们这些VVB的老臣子也是常理。要是这件事让自己提前知道，恐怕自己也会想办法拿到这些照片留作后手。
只是这种事不好与手底下的小艺人明说，于是红姐揉着太阳穴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半晌，又问了一句。
“那天你就没留意到附近有‘劲’周刊的狗仔？”
“没有，倒是一直苹果日报的记者跟着”谢话摇了摇头，有些迟疑地问道：“照理说我们和他们合作了这么久，如果他们发现有同行，一般也会给我们打声招呼”
“你怀疑照片是苹果日报的记者流出去的”红姐摇了摇头，并不认同谢话的推测：“他们苹果日报还是靠我们VVB注资才苟延残喘，给对家猛料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如果拿到这些照片是VVB的人，然后她再卖给‘劲’周刊呢？”
“你有怀疑对象？”
“是，但我没想到她真会动手”
谢话嘴角挂上一抹佯装出来的苦笑，将林蕙那日在露台上拍下的片段发到红姐的手机上。
“这件事我自会去查”看完短片后的红姐也是一脸愕然，回过神来的她盯着谢话双眼，又问道：“既然你怀疑沛珊针对你，为什么不提前把这事告知我？”
“老实说，珊姐她性格向来清高，那天我也以为她只是吓唬我而已。再说了，一般艺人要是真在背后搞小动作，谁还跑来预警一下这么……”
谢话似乎被这事堵得语结，一时想不到什么词来形容邢沛珊这种行为，半晌才低低说了一句“幼稚”。
红姐看她这副表情，心中的怀疑又是消了几分，她摆了摆手，直接告知了谢话公司对这事的处理意见。
“关于这单绯闻，周特助的意思是冷处理，另外你最近的拍摄和活动也停一下，等风头过了再说”
公司的意思明摆着是雪藏一下自己，虽然听她语气时间应该不会长，但想及VVB那极低的底薪以及自己目前的经济状况，谢话还是咬了咬牙，提了一句。
“不澄清的话是不是对杜先生的声誉不大好？”
“怎么？你还想开个记者招待会澄清？”红姐猜到了她的想法，冷声讽刺道：“你丢脸没所谓，杜先生可丢不起这个脸”
“或许我们能用不那么正式的方法，例如说我开直播，我自己出来澄清，将舆论集火到我身上，让杜先生在这次风波中隐身”
“你可想清楚了？倘若处理不好，事情闹得越大，你被雪藏的时间就越久”
红姐审视着谢话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但话语间已染有些松动。
“50万，这次事件我可以将舆论引导到自导自演的炒作上。那些网民不是怀疑我整容么？我相信他们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
见红姐没有阻止自己说下去，谢话的语气又是坚定了几分。
“而且模糊事件本身信息点，转移群众注意力，这不是公关部同事最擅长的吗？”
“确定要替沛珊背这个锅？你又缺钱了？”红姐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谢话一眼：“这个提议我会跟周特助说，至于批不批准，得由他们决定”
走出红姐的办公室，谢话靠在走廊角落的窗边，任由散落的日光逐渐驱散着她脊背上的寒意。只是这层层叠叠发自心底的冷寒如同远方锁于雾中的群山，鸦青一片，沉甸甸，压得她喘不过气。
“叮”
也不知过了多久，掌中的手机发出了轻微的提示，与50万汇款到账信息同时到达的还有红姐发送过来的直播计划安排。
指尖快速在手机上划过，那刚到账的50万已转入另一个熟悉的账号。待完成这一切她才扬昂起头，用微不可察叹气掩饰眼尾泪意。
从清晨收到消息开始，她就在准备这次与红姐的谈话。
打消红姐的怀疑，将邢沛珊拖下水这些都好办。唯一难的是让红姐愿意用她这只替罪羔羊，而成为利益共同体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
在红姐看来，雪藏一个二三线小艺人并没什么，但邢沛珊是公司近两年投入大量资源捧出来的新一线小花，闹出这样的事她总得给杜氏集团一个交代。
如果自己这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愿意把事情遮掩过去，那将会是个多赢的局面。
一是可以把这场闹剧以炒作失败的理由糊弄过去，二是避免邢沛珊丢了进入嘉兴的名额，但又能留了个把柄在红姐手上，三是自己还能借由这次背锅的机会向红姐要到很多的资源。
只是这么一来，她谢话的名声免不了又要黑上几分，甚至还会得罪杜彬时这位大老板。
可，这不是正合了自己意么？
她与杜彬时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两人之间的相遇说起来只不过是一场夹杂着利益的因缘际会，往后也谈不上还有什么交集，利益最大化才是最明确的选择。
除了身体，她为了钱能卖很多东西。容貌，名声，尊严……
她在心中不断说服着自己，只是那抹埋藏在心底的莫名情绪却如同周身的凉意，久久都不愿退散。
或许批命说得对，一切，所得皆所失……
回家的路上，谢话依旧浑浑噩噩的。
直至掌心的手机猛然颤动了起来，仍沉溺在自己心绪中的她下意识地接起，丝毫没留意到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海外号码。
“喂？”
“谢话，是我”
话筒里传来有些陌生的男音，谢话已经不记得自己的这位哥哥有多久没主动联系自己。
是五年前那天两人争吵以后？
还是三年前他带着母亲离开港城以后？
兄妹两人沉默了良久，倒底还是谢话先开了口。
“你找我有事？”
“嗯，有个事想问你”
谢言的声音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片刻，他还是问出心底那个疑问。
“我刚刚听到妈在房里打电话，说上周在澳城输的50万已经还完”
谢话抬眼看着头顶那轮躲入云中的红日，嘴角挂上一抹苦笑后，她快速切换至工作状态。
“哦？看来妈最近的手气还不错，居然把输掉的钱都赢回来”
“谢话！”话筒中传来谢言那愤怒且压抑的话语：“以妈的性格，但凡进了赌场就不可能剩着钱出来。那笔赌债算上利息还有59万，除了你还有谁肯帮她还？”
“是，那又怎么样？”
谢话冷笑了一声，想起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场景，眼角的泪意到底压抑不住。
“所以五年了，你唯一一次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找我吵架？还是想继续教训我，嫌我的钱来得不干净？”
“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言语结，冷静下来的他也想起自己这通电话的目的。
“这次是我的疏忽，让妈找到机会跑回澳城赌。这两天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放弃留校任职，去应聘附近海岛的生物公司研究工作。那里没有机场，没有新干线，每天仅有一班船出岛，她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应该跑不出来赌了”
“不行，我听妈说这份留校任职你争取了很久，现在放弃你……”
“妹妹，这份责任你已经承担够久了，也该轮到我接过来了”或许是已然下定决心，谢言的语气中少了几许沉重：“至于那些钱，我会转回到你账户”
“还是别了吧，我暂时还不缺钱”谢话拒绝得干脆，想起自家这位只会埋头在学术上的哥哥，又是担心道：“你才刚毕业，又打算换工作，哪来这么多钱？”
“我在这边读博的时研发了两项专利，把它们卖掉后再加上这家公司的人才入职奖励，大概能凑齐”谢言犹豫了片刻，才低低说了一句：“五年前的那番话，我不是有心的，抱歉”
“时间太久了，我都忘了你当时说过什么了”谢话着仰头，任由将要溢出的泪水倒流回眼眶：“好了，我准备工作了，有空再聊”
“妹妹”就在谢话将要挂上电话之时，谢言匆匆说了一句：“我早上看到港城那边关于你的报道了”
“嗯”
“你……”电话那头传来谢言无言的叹息：“如果在港城过得不开心，可以随时过来日本找我”
“嗯，知道了”
挂上了电话，谢话由着眼眶里的泪水滴落，心中掺杂的除了兄妹间矛盾解开的释然，更多的是这些年来她一路走来的不易。
她与哥哥谢言原本出生在一个富裕家庭，只是父亲谢忠辉在她六岁那年由于投资失败，不仅败光家里的产业，还逃债在外，自此音讯全无。
靠着打零工和亲戚们的接济，母亲黎文婉拉扯着兄妹俩长大，甚至还有盈余供谢言读上寄宿学校。
只是好景不长，在谢话十五岁那年，黎文婉在朋友的诱导下染上赌博，欠债也从最开始的几百几千逐渐到后面的几万几十万。直到家门上被泼满了红漆，谢话才从黎文婉口中得知家里的经济状况有多糟糕。但那时谢言正好处于会考阶段，为了不让他学习分心，谢话只能靠着身材外貌优势，偷偷接一些兼职模特的活，这才停止了家里债务的累积。
但她与谢言的关系也在那时埋下了隐患，并在数年后矛盾彻底爆发。
谢言是半工半读在日本读的大学，远离港城的他压根没留意到家里的愈发拮据环境，也没留意到自己妹妹已经半只脚踏入那个他最为鄙夷的圈子之中。直到一天，即将研究生毕业的谢言在八卦杂志中到自己妹妹的泳装照片，这才知道谢话在港大毕业后找到的所谓高薪稳定工作，居然是进入了他最为厌恶的娱乐圈。
愤怒的谢言立马赶回家找黎文婉质问，终于得知她们母女倆隐瞒了多年的债务问题。
或许是成年男人的自尊心受挫，也或许是厌恶了谢话走捷径的行为，在之后的两年里，兄妹俩每逢见面就免不了大吵一场。谢言更是为了让黎文婉不再涉足赌博，带着她一同去往日本留学，自此与谢话鲜有联系。
看着手机上那条刚刚收到的那条汇款短信，汇款数字上的那一串零头让她陷入了茫然。
对于谢话来说，还债这件事自她成年时就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心中，并伴随她走过之后的十数年生活。在她心底，赚钱，还债，照顾嗜赌成性的母亲和埋头学业的哥哥已然成为了她人生的责任。
现在从债务和责任中解脱出来，心底更多的不是喜悦，而是迷茫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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