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话走出公司大门时，阳光正透过树梢散落着深深浅浅的光影，斑驳摇曳，打落在黑色的柏油路又是一片另类的星空。
榕树梢上那些挺过冬季的老叶倒底还是熬不过春风的洗礼，伴随着新发的叶梢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倒让人一时分不清倒底身处哪个季节。
她向来厌烦港城的初春，清晨出门前还是微凉的体感到现在已经变得闷热湿腻，就连空气中弥漫的花香也掺杂上了草木**的潮湿。
司机江杰是个机灵人，见谢话的身影出现在公司门口便把保姆车开了过来。空调的新风随着车门打开而吹开了空气中的湿气，也吹散了她心中的沉郁。
“话话，红姐大清早叫你上去是又准备派任务了？”
说话的是她的生活助理林蕙。两人从小一起在屋邨长大的，大学毕业后林蕙就一直给谢话一直当助理，因此两人说话的口气和态度更像是朋友而非上下级。
“路上再说，反正也算不上好事”谢话看了她一眼，跨步上车。
“江杰，去外场，家琳姐在那边等我们很久了”
作为二线小花，谢话的团队只有简单的三人，司机兼安保江杰，生活助理林蕙以及执行经纪罗家琳。原本今天她应该留在组里赶戏的，但因为红姐的临时约见，她只能先让罗家琳过去打点妆发和服饰。
江杰应了一声，保姆车驶出了公司总部。
总部和外场的距离不过是十来分钟的车程，等谢话下车时，罗家琳已经等在了门口。
“除了请假的女一曼姐，现在就差你和张捷明”
罗家琳一边带着谢话进入化妆间，一边小声在她耳边嘀咕。
张捷明是这部《缺心男女》的男一，以他的资历迟到也是能容忍的事，但难得升级作女二号的谢话要是迟到，只怕某些人会有意见了。
谢话没说话，只是快速配合化妆师换好衣服后，才对刚进来帮忙的林蕙吩咐了一句
“再在去看看外面人齐了没？”
几分钟后，林蕙小跑着回来，眉飞色舞地凑到谢话的身边，小声说道：“张捷明是到了，但他在隔壁化妆间顾着聊电话，妆和衣服都没还开始”
见谢话微微颔首，林蕙又忍不住说起了她刚刚在那边听到的八卦。
“我刚刚蹲在门口都听到了，他和上次慈善夜勾搭上的罗太在电话里骚聊，肉麻得要死”
一旁的化作师看了两人一眼，没作声，只是手上做发型的速度慢上了不少。
谢话暗地里踢了林蕙一脚，示意她不要乱说话。然而对方只是吐了吐舌头，明显没把谢话的警告放在心上。
还好《缺心男女》是一部现代剧，妆发弄好也不过个把小时。等谢话拿着剧本到摄影棚时，大部分的演员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因为导演和监制还在商量待会的拍摄顺序，大家也就很有默契地在布景旁围坐了一圈。
林蕙此时也搬来了一张小马扎，谢话坐下后开始翻起自己的剧本。她拿到这个角色快三个月了，里面的台词说不上滚瓜烂熟，但只要编剧不临时改台词，她还是能流利接上的。
百无聊赖间，谢话瞥了一眼张捷明位置上的剧本，有翻看痕迹的页数不足剧本厚度的三分一。
“阿蕙，让江杰先回去吧，今晚估计要通宵了”
“怎么了，看进度表今天你的戏份不多啊”
“但都是和张捷明的对手戏，你看，他的剧本可没怎么翻”谢话下颌微抬，附在蹲下来的林蕙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哎，他心思就不在拍戏上了。我也是不明白了，他都是家庭美满儿女双全的一线小生了，怎么还走这种路子？”
“不讨好富婆，不瞒住老婆，他怎么保住一线的位置？”谢话撇了撇嘴，有些感慨：“也多亏他怕穿帮才拉着我炒剧组绯闻，不然我哪来的女二号”
说话间，两人眼角余光看到张捷明的进场，及时地住了嘴。
导演见人都到齐了，简单交代了几句后，便跟场记喊了声第五场就位。
可等灯光群演都到位时，男一号张捷明却又拿着电话匆匆地跑了出去，只留下他两个可怜的助理安抚着导演的情绪。
“我叼，这戏他还拍不拍？”
谢话耳边隐约传来导演粗鲁的问候以及张捷明助理唯唯诺诺的应答。她起身走了过去，向导演礼貌的笑了笑，提议道：“刘导，要不先拍我那部分分镜吧，进度能赶一点是一点”
导演看了她一眼，也没拒绝，只是吩咐场记把群演和场景调整好。
这倒不是谢话想帮张捷明兜底，只是她察觉到对方状态很不对路，提前给导演表个态，免得等下无限NG的时候被他一起拖到坑里。
等谢话拍到第4个分镜时，张捷明才急急地走回到摄影棚。看着对方阴沉凝重的脸色，谢话就知道等下要糟。
果然，第一场戏，连续23次NG，全是张捷明的失误，不是接不上台词就是忘记了走位，就连坐在旁边的监制都忍不住用剧本敲着自己的脑袋。
“我说捷明哥？你今天是怎么回事，状态不对就请假！”
“抱歉监制，我今天有点入不了戏，总觉得哪里不对”张捷明环顾了四周，目光落在了与他演对手戏的谢话身上：“对，就是她的妆，太浓了，我一看就出戏”
谢话是没想到人还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她迅速切换上一副无辜的表情看着导演，但掌心早已被自己的指甲扣得通红。
“化妆师呢？你搞的什么妆容？没睡醒吗?”导演大约也猜到是怎么回事，赶紧给谢话找了个台阶：“赶紧回去重画，真是的，浪费大家时间！”
化妆师也是一脸不满把谢话推回化妆间，她卸着妆，边抱怨道：“发什么癫，这妆哪里浓了，明明是演员五官的问题”
“你什么意思，话话的五官怎么得罪你了？”
林蕙在外面本就看了一肚子气，现在还要被化妆师甩锅，怒火压都压不住。
“阿蕙，去外面找家琳姐帮我拿样东西，红色的，在她包的内格”谢话打发了林蕙出去拿东西，制止了矛盾的恶化。
十来分钟后，林蕙拿了个巴掌大的红包进来，她将红包放在桌上，呐呐地说了一句：“家琳姐让我给你的”
她话里的这个‘你’也不知代指谁，谢话叹了口气，只得亲自把红包推向化妆师,帮忙找补。
“抱歉，都是我们今天迟到的原因，麻烦你帮我们重新做一下妆”
“嗯，谢小姐的五官明艳，确实不应该用浓妆盖住的，是我之前没考虑好”
收了红包的化妆师态度也好了不少，只是直到谢话做好妆发重回摄影棚，林蕙都像一条被激怒的河豚，气鼓鼓的一声不吭。
“这么容易生气，你要是再在这个圈子多呆几年，我就该带你去南雅那里看乳腺结节了”
“什么啊，南雅姐擅长的不是男科么？”林蕙被她这么一说，顿时泄气了：“话话，你不要我了？”
“不是，你爱在待多久都行，只是我怕这份工作给你的情绪负担太重了”谢话摸了摸林蕙的脑袋，到底没狠心说她。
“可明明就不是我们的问题，张捷明和导演就算了，她一个化妆师怎么也敢给我们甩锅”
“我本就是因为背锅拿到这个角色的，再背一次给大家个台阶也没什么”谢话摸着自己恢复正常肤色的掌心，抬眼看向右前方，又轻笑道：“何况，大家都是明白人，你看那位不是在被监制请喝咖啡①了么？”
林蕙顺着她的视线的方向看去，就见监制正拿着剧本一脸严肃地和张捷明说着什么，后者一直低头盯着手里的咖啡，一声也不敢哼。
接下来的几天拍着还算顺利，尽管张捷明依旧NG不断，但磕磕碰碰下来好歹把两人的对手给拍了个七七八八。
场记过来通知她可以先回去时，谢话正用热鸡蛋敷着自己那双因为通宵而发红发肿的眼泡。
“不是还有四个场景就OK了吗？”谢话努力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向一脸无奈的场记：“现在才下午两点，赶赶今晚能搞定的”
“我的话姐啊，我也不想让你走，是红姐的请假电话都打到监制那里了”
说起这件事，场记也是自觉倒霉，他瞄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又补充了一句：“对了，红姐让你收拾完给她回个电话，但不能超过三点”
等场记走远，谢话也大致猜到红姐找自己什么事，她转头对林蕙吩咐道：“让家琳姐去问红姐今晚的安排，你叫化妆师过来给我卸妆，同步帮我在附近定2个小时的钟点房”
林蕙也习惯了红姐这种突如其来安插的活动，她应了声，匆匆就跑去办事了。
等谢话在钟点房洗完澡，罗家琳也带着大包小包东西上到房间。
“红姐让你五点之前去到清水湾高尔夫球会，杜先生今日傍晚有空在那边”
说着，罗嘉琳从包里拿出一套黑白配色的高尔夫裙丢到床上。
“诺，红姐特意吩咐的，她说杜先生不喜欢黄色调的衣服”
谢话想起第一次和杜彬时见面时，自己身上穿的那套淡黄色的衣裙，她翻了白眼，不禁吐槽。
“又不是真和他谈恋爱，管得比维港都宽!”
“认命吧，谁让人家现在是你金主”说着，罗家琳又掏出一盒营养餐递放递给谢话：“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东西下肚吧，先吃点垫着，今晚也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能怎么折腾，拍完照就赶紧跑了，陪打球吃饭又是另外一个价格”谢话戳起一只虾仁放入嘴：“嘉琳姐你怎么把阿蕙的活都干了”
说到这件事，罗嘉琳也有些没好气：“她一听安排就抢回去把你的车开过来，那剩下的事只能我帮着收尾咯”
“阿蕙挺喜欢那辆黄色mini的，她还年轻，不会掩饰自己的喜好，今日就麻烦你了”谢话说起林蕙也是叹了口气。
“讲呢D！（不必说客套话！）”罗嘉琳将林蕙包里塞得乱七八糟彩妆用品收拾了出来，又道：“就你惯着她，小心惯出祸来”
1.喝咖啡：粤语语境里有上级找下级约谈的意思。
2.讲呢D：粤语语境里有两人关系好，不必说这些客套话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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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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