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月光刺破云层时，青铜鼎内的油脂正发出细碎的爆裂声。太子启的人骨在火焰中蜷曲成焦黑，虞帝指尖摩挲着锦盘中，那副蠕动脏腑的动作——
"轰！"
惊雷劈碎白玉神道，少年孝带在腥风中猎猎如幡踏着妖魔尸山而来，手中桃枝扫过处，血雨竟凝成冰晶簌簌坠落。姚重剑尖垂落血珠，在五色土上烫出青烟。
"今夜只杀一人。"
“尔等如若还不退去，不仅仅是再死几个妖王那么简单。”
少年嗓音清越，惊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可那截桃枝分明在抖，花瓣簌簌落进泥泞。
云雾中赤蛟探首如天柱倾塌，獠牙滴落瘴毒腐蚀祭台，“黄口小儿，安敢饶舌！”姚重剑锋擦过獠牙的刹那，蛟须应声而断，坠入凡尘。
"聒噪。"
少年跺足震碎满地妖丹，剑意如春风过隙。黑牛妖王的讥讽则卡在喉中，却见现红痕，千年淬炼的妖躯竟如宣纸遇火，自元神深处燃起苍白色道焰。
桃枝寸寸碎裂，剑意却更盛往昔。
七十二妖王合力撑开的领域里，一道道替命符箓尚未燃尽，执剑人已踏着妖尸，逼近祭坛。
当姚重的剑尖刺入他眉心时，虞帝的冕旒此刻簌簌作响，十二旒玉藻化作扭动的寄生虫。那些玉藻突然爆开成孢子云——每粒孢子都在重演太子启被剥皮时的惨叫。
"好孩子..."虞帝破碎的声带里挤出黏腻的赞许，胸腔裂口探出的肉芽正疯狂啃食剑意。祭坛下的五色土开始沸腾，露出地底纠缠的肠状根须，姚重这才看清那些滋润根须的"土壤"原是亿万颗干瘪的眼球。
桃枝突然在掌心生根，穿透时空的根系缠住即将堕入猩红深渊的世界。姚重在道消前的须臾，看见却邪剑意正在时间长河闪烁——第一道剑光劈开妖域迷雾时，十五岁的裴耀正将受伤的他护在身后；第十二道剑光斩断锁龙链那日，太子启偷偷塞给他避毒丹；最后一道剑光湮灭时，他终于看清母亲临终唇语。
磷火在维度壁垒间游走，将人皮墙面映照成半透明的脏器。
十五岁的姚重蜷缩在尸骸堆里，断指处的血渍凝成诡异的符号。裴耀的银甲被触须撕开三道裂痕，掌心错虎符正渗出兵家的压胜金光。
"乾坤未定。"太子启剑锋挑破人皮墙的刹那，缝合线里迸出粘稠的黑雨。那些雨滴落在姚重伤口时，竟化作蠕动的文字——正是二十年后他将习得的却邪剑诀第一剑决。
裴耀突然拽着他滚入尸堆，青铜箭矢擦着发梢钉入人皮墙壁。姚重嗅到兄长身上腐朽的龙涎香，忽然瞥见对方后颈鳞片缝隙里，藏着半枚虞帝冕旒的玉藻珠。
妖风骤烈。
融化的人皮墙里伸出万千触手，每根触须末端都长着太子启的面容。裴耀的阵旗刚插入地面，就被猩红液体腐蚀成焦炭。姚重握着桃枝的手不住颤抖，断指处突然传来灼烧感——那三滴落入卦象的血，正在重组成微型祭坛。
"别看眼睛！"裴耀的嘶吼淹没在哭嚎中。
姚重抬头望见触须群聚处睁开巨大的复眼，瞳孔里映着二十年后的自己化道时的星光。时空在这一刻产生裂隙，桃枝不受控制地刺向复眼，枝头花苞绽放的瞬间，他听见两个时空的剑鸣共振。
姚重的元神在时空乱流中浮沉。过往记忆化作青铜碎片，每一片都映着不同年岁的裴耀。七岁那年在御花园，裴耀替他挡下毒箭时，箭镞在肩胛骨擦出的火花，此刻竟与却邪剑第三式轨迹重合。
"无名，原来你早在提醒我..."
他伸手触碰记忆光影，指尖突然传来灼痛。血色星河深处，母亲残魂被铁链锁在人皮墙壁基座，那些锁链分明是虞帝冕旒上的玉藻所化。
妖域之战的真相如惊雷炸响。当年太子启剑锋穿胸时，植入他心脉的根本不是蛊虫，而是半截虚数概念。二十四道却邪剑伤之所以能斩灭邪神，皆因每道伤痕都在喂养那截虚数概念，直到它长成贯穿时空的血肉甬道。
星河突然沸腾，裴耀的未来身踏着兵家杀阵降临。中年将军的玄铁面具寸寸龟裂，露出布满咒文的脸——那分明是承受了所有劫气反噬的痕迹。
"接着！"未来裴耀掷出半块虎符，与姚重手中的桃枝严丝合缝。当青铜与桃木相触的刹那，人皮墙壁下的母亲残魂忽然睁眼，念出逆转因果的秘咒。
现世的祭天台正在坍缩。
虞帝背后的万物归一裂开蛛网纹路，每道裂缝都涌出未来诸子百家圣人身影，他们的道痕交织成天理抚平混乱，试图重新执掌此方天下。
姚重化道的星光突然凝滞，桃枝顶端绽开的根本不是花——道祖留在过去源点的《黄庭经》残页。
"吾儿可知？"虞帝胸腔爬出的肉芽开始枯萎，"这二十四剑..."
"是二十四次的重塑。"
姚重剑锋轻振，虚空浮现二十四道身影。少年时的裴耀正在折纸鹤，太子启往他怀里塞避毒丹，母亲将桃花枝插在维度裂缝.......所有人每个身影共同握着一式却邪剑诀。
"春风观道桃，可斩三生魍。"
剑光汇聚成河，穿过虞帝的身体的时候，猩红深渊里响起岁月遗忘者的嘲笑。
虞帝冕旒上的玉藻珠接连爆裂，每颗珠子破碎都释放出一道被吞噬的魂魄。姚重在光河中看见裴耀对自己做口型：
"这次并不是终点，而是相遇的开始。"
最后的剑意刺穿时空，祭天台下的五色土轰然炸开。亿万眼球化作星尘的瞬间。
姚重终于看清母亲用鲜血镌刻的真相，也看清了虞帝为他编织的最后一个谎言，他的表情由不甘变成释然，化道而亡。
当世界即将化作猩红深渊下的残骸前，东山顶的桃花忽然开了。
有说书人敲响铜铃，惊起三只寒鸦，铃音荡开千里血云，露出其后皎皎明月。
重写第一章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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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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