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爱鬼。”
美惠子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破破烂烂的玩偶,放在手心把玩着。
“当然,她也不爱人。”
“她?”
“嗯哼,她。”
玩偶在女人的手中旋转着,棉花一片片脱落,干瘪到无法支撑站立。可即便如此,它的主人依旧没让它停下。
“她只爱她的宠儿,除此之外的所有人。对,我说的是所有——都不过是用来展现他们多么圣洁,强大的对照组罢了。”
她仰起脸,干瘪的玩偶缓缓地倒在地上,好像在街道上缓缓倒下再也无法爬起的无数人。
“对,没错,一切都是因为鬼,只要这个世界没有鬼所有人都能幸福地为生活高歌。所有的不幸全是来源于你鬼舞辻无惨,将人变成鬼是你道德败坏,他们的悲剧全部源于你递出去的那捧血……哪怕他们在此之前就已经烂的只差被人一铁锹埋进地里。”
“所以,这是我的错?”
“哦当然,我的好哥哥。谁叫你是话本子里给正派使绊子破坏他们幸福生活的反派呢?谁叫你将那些可怜可悲的家伙变成了不死不灭的鬼,叫他们给瞧见了呢?产屋敷可不是什么慈善机构,不还是天天被人念叨——啊,要是他们被主公大人捡到就好了,这样他们就能幸福安康,就能快乐地为人类而战了。可是凭什么呢?产屋敷有满足他们什么?黑死牟阁下也曾是鬼杀队的一员,他的需求和心愿被瞧见了么?童磨阁下自幼就被扣上神之子的头衔,小小年纪就被人类的各种负面情绪包围,但凡他情感丰富一点怕是早就疯了吧?产屋敷能帮他什么?要怎么帮?说一句总有一天会找到的就解决了?噢,若是只是这样问题就能迎刃而解,那岂不是显得我近千年来的奔波蠢得像一场冷笑话?”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
“哈哈哈哈,猗窝座阁下又怎样呢?还是人类的时候他与鬼有什么交集吗?他苦痛的来源是鬼吗?就算遇到了产屋敷又怎样?他失去了一切,亲情,爱情……还有仇恨。他心存死志,即便是哥哥你,想要他卖命也只是清除掉他原本的记忆,叫他成为一只新的狛犬 。可是他们又能怎样?他们是能复活恋雪小姐,还是解释说武馆的人毒害他们都是因为鬼?哈哈哈哈。”
鬼舞辻无惨此刻已经彻底黑了脸,不仅是这荒谬的事实,更重要的是他方才感觉到的。
猗窝座,已经死了。
“该死——”
他恶狠狠地一拳锤打在墙上,哗啦的一声,木质的时候墙壁倒塌,灰雾迷蒙中,鬼舞辻无惨看见了鬼舞辻美惠子惨白的面庞。
女人此刻紧紧地咬着自己的食指,甚至连那根手指被咬得血流不止都未曾察觉。她不由自主地喘息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呃……”
鬼舞辻美惠子有过一只小兔子。
刚捡到的时候,她还以为那只是一只小老鼠。毕竟她脏兮兮的,毛一绺一绺地打着结,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鬼舞辻美惠子将她带了回去。她很是温和驯良,即使被弄痛了也不会挣扎,像是一个被调试好的玩偶,只会跟随着主人的意志而行动。
在美惠子的手下,这只可怜的兔子终于变回了她原本的样子。她是那么的美丽,皮毛柔软光滑,像是天空上飘荡的白云。
只是她也不似往常那般驯良,她学会了哭闹,学会了撕咬。明明只是只兔子,凶起来简直像只小狼,龇牙咧嘴的,分明是平齐的牙齿,却能生生将人咬下来一块肉。
美惠子对此颇为满意,她喜欢这样的小兔子。
可是,可是啊……
只是区区一只兔子而已。
她应当柔和,应当驯良。
她应当听话,将主人的话语奉若圣旨,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应当反思自己的责任。作为一只合格的兔子,她不应该思考,不应该疑问,不应该哭泣,也不应该撕咬。她空空如也的小脑袋里只需要想着怎么讨好自己的主人就够了。
毕竟,她只是一只兔子呀。
“简直像个人一样了,明明只是兔子嘛。”
“真是不像话。”
终于有一天,那只兔子不见了。
美惠子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四处搜寻着。
终于她看到了自己的兔子,小小的兔子被几只豺狼包围着,洁白的皮毛都染上了尘埃。她凶狠地龇着牙,可是在那群豺狼眼里,她的反抗和威慑显得那么可笑。
美惠子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她拔出用来防身的短刀,用力地刺向离的最近的豺狼。有血液溅在她的脸上,腥臭的味道令她反胃作呕。
女人疯狂的样子令其他豺狼感到畏惧,他们夹着尾巴逃走了。或许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鬼舞辻美惠子瘫倒在地。她气喘吁吁地抹了把脸,手上未凝固的血液令她反胃作呕。她闭上眼,稳了稳心神,极力地挤出一抹笑容看向自己的身后——她的小兔子。
可是没有,她的身后什么都没有,小兔子不见了。她僵硬着扭回头,方才被她刺的血肉模糊的豺狼正咧着嘴大笑着。
那笑声震耳欲聋,满是讥诮。豺狼从地上爬了起来,美惠子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只可悲的兔子。
“其实,我都知道喔~”
美惠子突然抬起头来,她似乎是含着泪,又癫狂地笑着。她现在只觉得头很痛,痛的几乎无法思考,痛到她恨不得亲手将自己的脑袋打碎,这痛苦是如此的剧烈,比她先前任何一次死亡都剧烈无比,甚至连着浑身上下都仿佛被业火焚烧一般。
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紧紧地抓住鬼舞辻无惨的手,尖利的指甲紧紧地嵌入那苍白的手腕,流出了殷红的血液。
“哥哥,想让,美惠子留下来,对吧?”
“你,你在说什么……”
莫名的恐惧感袭来,鬼舞辻无惨只觉得自己又变回了那个羸弱的孩童。美惠子没有他高,他应当俯视着美惠子才对,可是此刻他就像被大人笼罩的幼儿一般,畏惧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令他动弹不得。
就像是,面对着那个人一样。
“美惠子……你怎么变得和他一样……”
“啊?哈哈哈,什么啊,最像他的人不是你吗?”
冰冷的手掌轻轻抚上鬼舞辻无惨苍白的面庞,鬼舞辻美惠子扭曲着笑容,用力地捏住了鬼舞辻无惨的脸。
“你才是啊,简直一模一样,一样的自私残忍,一样的自负傲慢,连这张脸都像是粘贴复制出来的……”
尖利的指甲划破了那张苍白的脸。
“看着就恶心。”
“什么?你说什么?!鬼舞辻美惠子!你别忘了,你和我是双生子!”
这句话显然激怒了鬼舞辻无惨,他一把将面前的女子推开,巨大的力道令鬼舞辻美惠子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你也和我有着相同的脸。”
鬼舞辻无惨下意识想去拉,却硬是收回了手,他抿了抿唇,片刻后才吐出这么一句来。
“痛……”
令他意外的是,鬼舞辻美惠子没有再反驳什么,而是捂住了脸。娇小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怎么回事,难道是珠世搞出来的?该死,我早该把她给……”
鬼舞辻无惨赶忙去查看妹妹的情况,可是将袖子剥开,里面露出的是一张扭曲的笑脸。
“为什么要推开我呢,哥哥。”
她狞笑着缠了上去。
“不是你把我留下来的吗?我们明明都对彼此起过誓了,你如今是要违约吗?”
“是你……是你!我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全是拜你所赐……你现在要跑了?”
“美惠子……我……”
鬼舞辻无惨神情复杂地望着面前的人,他轻叹一口气,学着年幼时美惠子安慰他一般温声安抚道。
“美惠子,你先放开,我不会离开你……”
可是在美惠子的耳中,这简短的话语却好像被谁重新剪辑了一般,变得杂乱无章,还伴随着阵阵杂音。
“你……放开……离开……”
“你不能离开我!”
女人再次疯狂起来,她恶狠狠地一口咬在了鬼舞辻无惨的肩上。顿时血流如注,她生生咽下了那块肉,就像是当初在濒死之际咽下的那枚指骨。
“冷静一点,鬼舞辻美惠子。我们是双生子,是这世间最亲密的存在。我不会离开你,你也不会离开我,不是吗?”
“……谁知道呢……”
鬼舞辻美惠子迷茫地环视着四周,又低下了头。
“你瞧,这一切多快啊……一眨眼就物是人非了。”
“可是,如果,是……”
美惠子突然停了下来,她像是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啊,是啊,也唯独那个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变,从曾经……到现在……一直都……”
“不论我怎么……都……不会……”
这一连串的哑谜把鬼舞辻无惨都听迷糊了。
“什么不会?”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鬼舞辻美惠子像是如梦初醒了一般,她迷茫地望着鬼舞辻无惨,突然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还是以前的你好。”
她凑在鬼舞辻无惨的耳边,声音细若蚊咛。
“以前的你多好啊,只能乖乖听我的话,我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病殃殃的样子看着下一秒就要死掉了,你不想死,你们都不想死,所以只能听我的话……我也不想死,所以我……”
她喃喃自语着。
“都是……命吗……”
连报应都不算,只是命罢了。
“啊……哈哈哈,开什么玩笑,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掐在咽喉处的手骤然间松开了,鬼舞辻美惠子惨白的脸上浮起了一抹诡异的红晕。
“知道吗,好哥哥。”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那张漂亮的脸上是近乎疯狂的痴迷。
“我其实,一直都很羡慕啊。有些人,永远都在阳光之下,而我却只能躲在阴暗的房间里,透过小小的缝隙向外面偷窥。他们推杯换盏,纸醉金迷,用着我的计谋,吃着我的骨血,却还要大肆谈论,百般嫌弃,好像用了我的东西,还是对我的恩赐一般。”
“一开始,我还不会放在心上。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嫉妒,越来越怨恨。明明是我……明明是我!我付出一切,却得不到相应的回报!那些人理所应当的享受着我的成果,还嫌弃我给的不够多。”
“哈哈哈,也是,毕竟,他们是高贵的人嘛!低贱的非人之物,能献上自己的宝物维护他们的安康,理应跪地感激才对。”
“可是,可是啊……”
她近乎疯魔一般,一拳打在一堵墙上,墙壁瞬间布满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痕。女人脸上的笑容越发肆意,似乎带上了近千百年来的不甘。
“昔日的神子人皇,那些自视高贵的家伙……最后不也**成为一滩烂泥?”
三味线的声音响起,房间翻转。鬼舞辻无惨瞧着妹妹消失在自己的面前,他有预感,有什么东西要消失了。
“呵呵呵,信念再强又如何,你们死了也不过烂肉一滩!千万小心啊,鬼杀队的小鬼。”
一切皆已明了,他却全然不觉得悲伤,甚至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他几乎是恶狠狠地笑着,他有预感,他千百年以来的夙愿终于要实现了。
“可别被恶鬼吃掉了。”
阔人的子孙都是阔人,坏人的子孙都是坏人─这就叫作‘遗传’。
恶鬼的后代,也终将成为恶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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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同样都是兄妹怎么就你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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