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莱前脚正想着，后脚就瞥见楼梯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欲上二楼。她只瞄了一眼，就赶紧躲进了桌子底下。
叶笙不知妹妹这是怎么了，弯下腰看着桌子底下的她，奇怪道：“二妹，好端端的你到桌子底下去做什么？”
叶莱也学着叶笙做了个禁止喧哗的动作，让他不要说话，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当只鸵鸟。
叶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起身不再管她了。
桌子是没盖桌布的，外面的动静能听得清清楚楚。不多久，她先是听见了椅子轻微移动地声音。接下来，她就听见了哥哥的说话声：“大人，你也来了。”
随后，便听到林成惜道：“路过，就进来瞧瞧。”
这是实话，也不全是实话。
几天前，阎大夫送他一张戏票，他原本是不想去的，打算转送给叶笙，可叶笙说只有一张票，一个人去看太无趣了，就作罢了。之后，杨义又拿着戏票来找他问事情，他就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叶莱也会去看戏。所以，他动摇了。当日期越临近，他也变得越来越犹豫不决，索性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叶笙道：“大人来迟了，这戏演了好一会儿，不过也不打紧，精彩的部分还没开始……哎呀，我突然想起来找阎大夫有点事，就先失陪了，你坐这里慢慢看。”
叶笙说完就拉开阎大夫旁边的椅子坐下，还看了眼躲在桌下的叶莱，笑着摇了摇头，她要是真不喜欢大人，何必躲起来呢？
躲在桌下的叶莱气得直想骂人，心想：“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呀，有这样坑妹妹的吗？自己跑的倒是快，就这么不管我了。”
这时，林成惜在之前叶笙坐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叶莱心里郁闷不已，干脆就坐在地上，看起台上的表演来。她不知道演到哪了，更不知道在演着什么，这些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只想这场戏赶紧演完，好让她立刻回家。
不知演了多久，叶莱都快看睡着了，脑袋晃来晃去差点磕到前面的围栏。突然，头顶上传来一声无奈地声音：“你就那么不想见我？”
这话让叶莱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
他知道她在。
叶莱有些慌了，她该怎么做，是直接出去？还是继续当她的鸵鸟？
如果出去，她该说什么？还是什么都不说？
如果不出去，是不是显得她心虚？
这两难的境地，让她出去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管它呢。”她无声地说着。这些问题让她的脑子都快爆炸了，既然他知道她在，她躲着也没什么意义了，还不如出去。
她一鼓作气地从桌下钻了出来，眼神特意回避着林成惜，没看他一眼。坐好后，她偏头看向旁边的哥哥，对他进行着无声地抗议。叶笙也只是笑笑，没有别的表示，气得叶莱也不想理他了。
现在还能怎么办？只能老老实实地坐着了，就当林成惜不存在吧。
这时，旁边的王落雪和杨义开始闲聊起来。
王落雪道：“这是演的什么，我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杨义道：“这可难到我了，我平日里只会耍刀弄剑的，这文绉绉的我也不会呀。”
王落雪道：“你不会，有人会呀，你去问问。”
“也是。”杨义说完，就向离他不远的林成惜问道：“大老爷，您学问大，这演的是什么呀？”
“好，我来说说……”片刻后，林成惜缓缓开口，道：
“游园惊了梦，扰乱凡人心。”
“日日思君苦，何人解我意。”
“相思成了疾，魂归何处去。”
“天涯与海角，倩影何处寻。”
“仙人巧指点，奈何桥相见。”
“千难与万苦，引魂出迷途。”
“不知情所起，深知已入骨。”
“双双归来去，白首不相离。”
林成惜看着戏台一字一句地念着，戏还未演完，他就道尽了结局。
杨义听他念完，这才道：“还是大老爷厉害，您一说我就听懂了。”
林成惜深深地看了一眼叶莱，语气中略带忧伤道：“你听懂了，又有何用呢？”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不曾看他一眼，他们之间真的要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吗？
叶莱真的没感觉吗？当然不是。其实，她已是如坐针毡了。早在林成惜念出“日日思君苦”的时候，她就觉出他话里有话来。
可她能怎么办呢？她不能给反应，只能忍着。因为，这是个死局，她解决不了，她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个字——逃。
对，逃，逃得远远的，逃到没有他的地方。想及此，她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握紧了拳头。台上的戏还在上演，楼上的戏却该结束了。
正当她站起来的瞬间，与此同时戏台上的鼓点也戛然而止了。不稍片刻，就听见有人喊道：“死人了，死人了……”
这一喊，楼下开始混乱起来，观众四散奔逃。
林成惜先反应过来，率先往楼下跑去。杨义和叶笙，也紧随其后。
而叶莱活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刚才还勇气满满的她，瞬间就萎了下来，呆呆地看着楼下混乱的场面。
此时，戏台上也被围的水泄不通。
杨义只好开出一条道来，让他们进去。等进去后，就看见地上躺着一人，正是刚才演公子的那位男子，此时已经气绝了。
林成惜道：“班主是谁？出来回话。”
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挤出人群，道：“大老爷，草民正是班主。”
林成惜问道：“死者是何人？”
班主道：“回大老爷，死者是我们戏班的，叫少玉竹。”
林成惜道：“你可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班主一脸哀怨道：“不知道啊！我也正纳闷呢。上场前都是好好的，戏还没演完就这么死了。哎，戏班可怎么办呀？”
林成惜道：“你这戏班有多少人？”
班主道：“加上我共有六人。”
林成惜道：“让他们在后台等着，我要一一问话。”
班主道：“好的，草民这就去办。”
班主走后，林成惜道：“杨义你去把无关人等驱散，叶兄你去把阎大夫找来，我要当场验尸。”
阎大夫已经不在二楼了，叶笙在戏园的偏僻一角找到了他。他远远看见，阎大夫正与谁说着什么。他往前走了几步，就喊道：“阎大夫，大人找你。”
阎大夫看了叶笙一眼，又与那人说了几句，那人就离开了。
戏台上，阎大夫正在检验尸体。叶莱趁着空当把哥哥拉到一旁道：“哥，我先回家吧。”
叶笙道：“你老实待着，这都快到亥时了，你一个人回去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现在也不是耍性子的时候，叶莱只好拉着王落雪找了条长板凳坐下等着。
那边，阎大夫已经检查完毕，他道：“大人，尸体外部没明显致命伤，应该不是外伤所致。我发现他死时张着嘴，睁大双眼，表情很是痛苦，有可能是突发恶疾，但也不能断言，要想确定死因，还得回去再仔细复验一遍才好。”
林成惜点了点头：“辛苦阎大夫了。杨义去后台把班主叫来。”
不一会儿班主便走了过来，道：“大老爷，有什么吩咐？”
林成惜道：“这个少玉竹，身体如何，可有患病？”
班主想了想道：“我瞧着挺好的，这几日也没见他提过有什么不适。”
林成惜道：“谁第一个发现他死的？”
班主道：“是慕德照。那时他们两人正在台上表演，然后就听见他的喊叫声，我们才出来的。”
林成惜道：“你去叫他过来。”
注：
游园惊梦——出自于汤显祖《牡丹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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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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