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动——"
艾洛娜的脸已经沾上了一抹白色的颜料,可手下的生物还在拼命扇动翅膀挣扎。
她双手抓住这东西的脚踝,咬牙拼命地往一个方向使上力气。
寒气穿过裸露在外皮肤,令她忍不住发颤。
黑色艰难地融进纯白的冬日。
"噗噗——"羽翼的扑打声更加紧密。
乌鸦的顽固让来到这个世界只有半年的她头疼不已。
坚硬的羽捎在虎口不断摩擦,生生发了红。
在这场"上色大战"中,艾洛娜最终还是痛得松手,任凭它向天空飞走。
她无奈的唉了口气,这但凡是只白色的鸟都不会让她这么费心思。
半年前,艾洛娜还是另一个世界的医生,在无意中被卷入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的风土人情胜似中世纪的欧洲,历史却是完完全全架空。
同时,只在小说里存在的魔法真真正正出现在她面前,而且被运用到这片土地的各个地方。
截然不同的环境让她感到不可思议,但更多的是不安和恐惧。
一开始只是以为没从梦境中睡醒,毕竟自己被繁重的手术安排压喘不过气。
几番尝试清醒无果后,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这里的一切人和物都是真实存在的。
看着衣着古朴停停走走的各类路人,一个惊骇的想法猛然从脑中砰出——她穿越了!
整个人在明确这个事实后如同被泼了一桶冷水。
全身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双眼无助地看着眼前忙碌的行人,在世界观被震撼过后,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当前的处境。
尽管事实难以接受,艾洛娜也不得不接受。
她一无所有地来到了这个世界,变成了一个三无人员。
没车,没房,也没有钱……
等等……她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黑色东西。
什么玩意?
凭空出现的黑乌鸦,从来到这个地方的第一刻,它的行为让艾洛娜起了惑心。
它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几次帮助“初来乍到”的她消解在原住民眼中表现出的异样。
她的直觉也告诉她,这乌鸦一定不简单。
而作为一个异世界的人,她在这里谋生并不容易。
不会使用专有的医疗魔法,医疗资源也被上层贵族垄断,像她这样平民只能偷买止痛草药为生。
所幸艾洛娜凭借自己医生的经验,采摘准确率和效率比要本地人高上不少,生活上勉强温饱。
可这件事毕竟挡了贵族的利益,慢慢也就被禁止了。
她的直觉要比一般人敏锐,嗅到其中的风险后,便计划要到别的领地。
攒了半年钱终于有了机会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而黑乌鸦却成了大问题。
无论在那个国家,乌鸦始终是灾难的化身。
带着它免招至异样的眼光。
更何况,这个地方信奉所谓的神,有着实权在手的教会。
以往被当成异端而烧死的女性案例在她脑海里一遍一遍掠过。
她不由打了个冷颤。
为了避人眼光,艾洛娜只能把乌鸦用特殊颜料涂成白色。
"吖吖吖——"声音越叫越响,高低起伏里乍一听还掺着一股怨气。
“没办法”艾洛娜扶额“谁叫这里歧视黑色的鸟。”
“要理论的话你和他们去说吧。”
扑着翅膀的乌鸦并不想听艾洛娜解释,抱怨似的嘎叫两声,依旧在半空中盘绕着。
艾洛娜在地上苦口婆心的劝说它。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没几分钟,黑乌鸦像感应到什么,停止盘旋。
整个鸟对着不远处密集的居住区,像是考量许久,最终直直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小小的黑影在城镇中心划过。
“等等,你干什么去。”
艾洛娜的左眼皮猛然一跳,不详的预感浮在心头。
城市中心
今天的人格外的多,连以往摊贩的位置被挤满。
男女老少围在一起谈论,喧闹横穿。
两边上,靠近城市中心的行人的眉眼不断朝着中央的大路撇去。
仔细一看,中央的地方留出一片空,见不到人的影子。
那乌鸦在这周围不见踪影,艾洛娜只好穿行在人群中寻找。
衣料的不断摩擦声被鼎沸的人声盖过,女孩的身影在拥挤的间隔中移动。
艾洛娜使劲的往前走,四处张望,希望发现那一抹黑。
不知不觉,她已经从人群的外围,来到了中心的大路。
“哒哒哒——”地上的碎石轻轻蹦了起来,跳动的节奏契合着远处的萨克斯。
艾洛娜不再走动,在靠近道路前的位置停了下来。
"呼——呼——"
高昂的曲调声彰显着来人尊贵的身份。
声音的靠近引来不少人的关注,艾洛娜也不例外。
来到这里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
一时间,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了飘扬着萨克斯的大路。
两对排列整齐的士兵举起镗亮的乐器,昂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再后面是扶着枪,神色自如的护卫队。
俩队人马的后面,才是今天的开路的主角——一辆红色的华贵马车。
艾洛娜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可以清楚的看到马车从一个模糊的点变成清楚的轮廓。
而比车头和卫兵来到更早的,是一股独特的香味。
人们还沉浸在扑鼻而来的异香中。
艾洛娜却突然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
脑海就像决堤的大坝,紧闭的记忆却瞬间豁然贯通。
香味直达大脑皮层,触发埋藏深处的通道。
她一下子想起。
在穿越来的那一天,自己在树下闻到了这股异香 !
可她当时没多想,只觉得好闻便多闻了几口。
现在回想起来……
而无论事实如何,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只能死死按捺内心的冲动。
私自阻拦贵族的车队不会有好下场。
精致华丽的马车走到她面前。
风吹起,车窗的纱嫚屏风中透着人若有若无的影子,香气四溢。
艾洛娜抬起头看着高大的车身,思绪翻滚。
待马车走到路中央,围在市中心的人纷纷小幅度低头,目光错开。
没了马车的遮挡,艾洛娜不偏不倚瞧见了人群的动作,顺着照做起来。
他们在行礼……
半年的时间,她对这里的风俗民情了解不少。
站在远处倒是还能混混,偏偏在最靠前的位置。
低下头,那股香更猛烈地涌进艾洛娜的鼻腔。
浓而不厌,带着一股树叶的的清新。
马车轮碾过路面,带着红衣士兵朝远处使去。
队伍走后,人们抬起头来,又恢复到原来热闹的样子。
艾洛娜还沉溺在那股还没消散的香气中,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这个世界上果然不存在无缘无故。"
她金黄般灿烂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条不知通到哪里的路。
眼中波动着明晦复杂的情绪 ,整个人冷的就像远处堆积的厚雪。
趁着现在人还算多,她便开始打听消息。
她首先找的是一位头发有些许花白的老人,带着单眼挂镜,应该是这里的教师一类人物。
"你想了解米勒斯公爵?"老人开始打量着她的穿着,语气里带着惊讶。
艾洛娜微笑着点点头。
看见她亚麻制成的衣裙以及磨出皮的长筒靴,老人扶着拐杖,指出:"小姐,您不是拉维斯林人吧。"
"不是,我从瓦尔顿来的。"艾洛娜没有隐瞒的意思。
"好吧……也难怪"老人明白似的扶了扶自己的拐杖喃喃道。
毕竟那儿也属于穷乡僻壤。
"那辆马车里坐着的就是我们拉维斯林的管辖者——米勒斯公爵。"
"米勒斯公爵是位优秀的女性。她19岁的时候就开始接管这块土地,20岁的时候推动改革,开放了我们的医疗和对外贸易,到现在已经5年时间了。"
"公爵经常在外处理事务,很少住在这里。只有每年生日或者皇家狩猎节这些特殊节日会回到拉斯维林。"
她到这顺势问下去,"那刚刚那股香气……"
老人一听,皱下布满细纹的眉头,面色开始变的古怪:"你不知道……"
"啊……"艾洛娜一时间有些发愣,但老人奇怪的神色让她知道这句话的不对劲。
她马上反应过来:“我经常在山林里工作,没见过这些大人物,也从来没闻过这么好闻的香,只是想问问”
"原来是这样啊"老人听到她的解释没说话。可能勉强还算合理,没起疑心,还是耐心地说了香的来历。
“兰特王室的宫廷香,米勒斯公爵是国王的亲族,曾经被老国王赏赐过一盒香膏,偶尔也会使用。”
"小姐,你看起来似乎对它很感兴趣呀。"
艾洛娜没应答。
老人摸了摸胡子,继续说了下去:"要是这样的话,你可以去香道院看看。"
"这里的香道院吗?"艾洛娜问。
老人点点头,"没错"
……
几番交谈下 ,人潮已经散去,她和老人告了别。
想起自己来到这的目的,艾洛娜思考一会后,开始重新寻找那只黑乌鸦。
拉斯维林建筑以暖色调为主,与它偏冷的名字不同。寒冷的冬季,阳光配上淡黄色的屋顶,明亮的塔尖,心里悄然生出一股暖意。
在一片浅色的背景中找到一只深色的鸟儿并不困难。
乌鸦就立在城堡后方的房脊上,艾洛娜发现它时,黑色的羽毛正和瓦片的颜色融合的不分彼此,猛然一看只有一轮褐色的珠子在白色中滑动。
"跑得可真远。"她无奈地按住太阳穴,心里一阵疲惫。
艾洛娜来到那房子,前门围栏旁站在一位身材魁梧的男性,姿态板正,目光狠厉地盯着周围,看上去十分有压迫性。
细细观察了一会,她确定男人是这个房子的看守者。
靠着围栏的地方隐约看到一条带锁的链子,绕着几圈搭在上面。
男人不会让她轻易进去,她这幅样子实在太突兀了,奇异的服装怎么看都想不怀好意。
艾洛娜靠在一旁的小巷中,盯着男人的行动。
很可惜,男人还是守在那里,没有动的意思。
看来等他换班是不太可能了。
她也不知道那乌鸦还会不会飞走,要是飞走,她回去的可能便更加小。
艾洛娜正思考着对策。
一群年轻女孩从另一边的房子里面走出,一手挽着伙伴,一手提着野餐篮子,有说有笑经过房屋门前的大路。
一股食物的香气悠悠飘到小巷子里,艾洛娜灵光乍现般的在脑袋里面蹦出了一个主意。
她从小路绕了一大圈走到院子的后方,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红色小袋子,再向袋子掏出竹签和生肉。
艾洛娜把生肉插到竹签上,撒上胡椒和八角,另一只手窜起小火苗将生肉放在上方烧烤。
肉在火苗的灼伤下变色,喷出浓郁的香气。
这么小一块肉发出的香气平常人换做自然闻不到,但她的目标也不是人,而是动物。
在物竞天择的环境下,动物在嗅觉方面的灵敏度胜过人类不少。
艾洛娜盯着房子的屋脊,她似乎已经想象到那鸟飞奔而来的样子。
忽而她握着竹签的右手一沉,被用了力气拽下去,往下一看。
黑乌鸦正满足的张嘴吃着烤熟的肉。
"你……"艾洛娜大吃一惊,差点没叫出声来,"我的天。"
乌鸦还沉浸在烤肉的美味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惊恐。
"……"艾洛娜快速冷静下来,金色的双眼观察着周围。
在确认无人后,她一手抓住乌鸦的翅膀,分离了喙和竹签,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吃饱了吗"
乌鸦吱吱的叫了两声,看来对艾洛娜的手艺表示认可。
她语气有点恶狠狠,"吃饱了就乖乖和我回去。"
一人一鸟在人多起来之前顺利回到家。
说是家,在艾洛娜眼里也只是个临时住所。
她躺在床上,米黄的油灯光照得房间有些昏暗,也让人有些疲惫。
艾洛娜把脑袋埋进枕头下,整理着老人给她的信息。
米勒斯公爵吗……
"看来还是得去看看……"她声音烦闷。
想到这些日子来的种种,不由回忆起还没来到这里的时光,是累是累点,可不至于提心吊胆。
况且在这里,她看不见以后的未来……
记忆越陷越深之时,越来越清晰的是一道模糊的佝偻身影。
艾洛娜的鼻头顿时一酸,头压的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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