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洛娜从审理院出来的时候刚刚好是正午。阳光虽然暖融融,但空气中还是透着一股冷意。
她舒展身体,懒懒的甩着手腕。
“四五年之内他们都会待在监狱里吧。”她说。
旁边扶着剑的奎兰遗憾的摇摇头,“那可不止。”
“欺辱平民,持强凌弱,抢劫,还有私自使用猎枪企图打伤他人,。”
“桩桩件件,加起来的话应该是十年起步。”
听到这,艾洛娜一阵轻松,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居住区的人和她都不会受到达西和柯林的骚扰。这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阴天的阳光挣脱遮盖,被撕扯成一片一片,稀稀落落,偶有一束光打在她那双灿烂异常的金色眼睛上,独特又亮彩。
眼下这幅放松惬意的模样让奎兰会想起艾洛娜刚才在审讯室里振振有词据理力争的情景。
现在柔和脸庞上方才却是满身锋锐,和眼前的女孩完全不一样。
“如果不是你魔杖上的影像,估计就让他们混过去了。”他说。
“这个证据的角度可真特殊。”
“多谢。”她如实说着,“不过,要不是你找到他们藏赃物的地方,那两个人也没那么容易认罪。”
原来柯林和达西是那一带的地痞流氓,经常干着欺软怕硬的事。
那一片许多居民深受其害,都敢怒不敢言。
被两人带到审理院后死死不承认他们干过的事情,即使艾洛娜拿出魔杖中的影像,二人还想着反咬一口。
好在受审的法官明事理,再加上两个人之前偷的赃物被奎兰暴露,以此作为辅助,最终一锤定音。
不过具体的刑罚还得看法院的判决文书,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艾洛娜和奎兰走到审理院外的大街上,冬天的城市显然有些沉默,只有白得空落落的地面和零零散散的几个行人。
抬头看着重叠房屋下只留出一个角的远山,艾洛娜还是决定下午再去采药。
毕竟上午差点被抢需要好好整理状态。
艾洛娜的疲惫奎兰看在眼里,温声道:“你看起来很累。”
她点点头,“嗯。”
“原本明天就要把草药交给芬夏太太。”
“如果今天早上没有发生这件事,我的时间会特别充裕。”
艾洛娜有些无奈,“但是你也看到了,我浪费了一个上午,剩下的时间对我来说有点赶。”
听完这话,奎兰的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在脑海中认真思考起来。
走了一段路,艾洛娜正想向他道别,哪知还没开口就被他温润的声音抢先一步。
“你可以后天再来。”
“?”艾洛娜一顿,这个回答显然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我会向奶奶解释,她肯定不会为难你。”他笑着说。
突如其来的好意让艾洛娜感到不适应,迟愣几秒后才忙声道谢。
两个人在街巷的岔路口分别,艾洛娜走回临时房屋内已经是下午。
她来到窗前,准备打开通风。
一道黑色的身影“砰”的一声,不偏不倚的砸在窗正中心位置,喙紧紧贴在上面,一边棕色的眼球还连着翻上的眼白。
艾洛娜吓了一大跳,两脚不自主往后退。
“快,那只乌鸦飞到这屋子的楼里了。”
“相信我,它肯定撞在了哪扇窗上。”
“走,快走,它说不定一会就跑了。”
……
楼下人们三两声的叫喊越来越近,模模糊糊的传到楼上的她耳中。
艾洛娜边听边瞥着“罪魁祸首”,整个大脑飞速运转。
乌鸦从窗上脱下站好后也没闲着,一动一顿的扭头,不停扑棱。
“救我!”
男人们的话语已经听得七七八八,加上之前它闯祸的案例。分析推断后,艾洛娜心里有了大概。
缘是这乌鸦顶着一身不详的黑色去“随便”吃东西。
她无奈抚额,头疼的收拾烂摊子。
当然这不是免费的。
一人一鸟达成协议后,艾洛娜拿出准备好的乌鸦尸体丢到众人面前,装作一副痛恨深觉的样子,然后在一顿激情发言下愤愤离开现场。
一系列反应瞒过所有人,最后安然脱身。
事后,乌鸦说不上该开心还是无奈。
等到艾洛娜端来一盘白色颜料放到它面前,它极其不情愿地靠近,却还是乖顺的任凭颜料涂满发黑的羽毛。
解决一件难事,艾洛娜心情大好。
她仔仔细细了检查乌鸦的羽毛,确保每一片都上色均匀没有任何的遗漏后才满意地回了房间。
她一股脑倒在床上,伸腰展臂,紧张的神经完完全全放松。
“累了累了。”她喃喃自语。
没过多久,意识像蒙上一层布,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时间已经是午后三个小时。
艾洛娜昏沉沉的摸头,一步一步缓缓走出卧室,过程中强制让自己清醒。
轻轻触碰同样也在午睡的乌鸦后,放心提着篮子出门。
里面装满被分装好的药材。
医疗魔法在这里并不便宜,大多数底层人都可望不可及,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使用的次数一般不会三次。
可人总有生病的时候。
至于平常的小伤小病,人们的依靠便落在草药和医生身上。这无疑给了艾洛娜极好的机会。
作为来自医学体系构建完整的世界的人,治疗平常的疾病对她来说不成问题。
况且这不是瓦尔顿,没有人会盯着这种事。
一户房屋里
艾洛娜隔着薄布把手搭在男人的额头,温度透过布料传人手掌。
在妻子热切的注目下,她思考片刻作出判断:“先生已经没有大碍了。
“不过这几天仍然需要保暖,注意不要受冷。”艾洛娜挪回手。
“药和原来一样,一天服用三次,用完为止。”她嘱咐。
妻子耐心听完她的话,认真的神色像是在将对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同时不断向她投来感激的眼光。
核对完草药和费用,妻子和女儿分工合作,一个煎药,一个拿钱。
趁着她们离开的空隙,艾洛娜听着男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连续咳嗽声,沉闷厚重。
她微微皱眉,心里生出疑惑:“咽喉部分的咳嗽一般是春天感冒发烧比较多见,现在是冬天,怎么会出现这种症状。”
思来想去,以所学的医学理论,她实在解释不通这种异常现象。
不过转念,这里连魔法这种不可以用科学说明的东西都存在,再不对劲都会合理起来。
艾洛娜也由此说服了自己。
一天后
寒风凛冽,银装素裹,艾洛娜迎着风雪如约摇响芬夏家的门铃。
“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缓缓传出。
门打开的那一刻,来人高挑的眉毛不由得高兴的翘起。
“没想到你也在。”艾洛娜出乎意料。
“我来陪奶奶。”奎兰说道,“风雪有点大,你先进来吧”
“嗯”她应着,跟着踏进屋里。
房子里面很暖,墙上的炉火燃的旺盛,火星子噼里啪啦的飞在两边。
“奶奶,艾洛娜小姐来了。”奎兰朝着最里头的房间喊了一声。
芬夏婆婆推开房门走出来,初次见面冷峻脸庞中掺杂和蔼神色,“好。”
艾洛娜把装着草药的篮子交给奎兰。
奎兰接过,开始帮着老人清点,同时客气地叫她坐下。
不过艾洛娜的目光却被门旁的小空间吸引。
桌上凌乱的放着几沓草皮纸,压在上面的是随意分布的各种瓶瓶罐罐,大小不一样的杵。密密麻麻的挨在一起,看不清数目。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一个个形状奇异的玻璃瓶,一时间让她想起读研的那段日子,每天都对着这些仪器反复摆弄,烦躁又无聊。
可现在看见这些东西却倍感无比亲切,像是在异乡漂泊,偶遇故人一般。
奎兰抬头便瞧见艾洛娜投向角落兴致勃勃的目光,不由开口:“奶奶的工作台很特别,是吧。”
“嗯”她赞同的点头,“这些瓶瓶罐罐在平常可很少见。”
回话间,她还是盯着那小小的空间。
奎兰边分开茎和叶边感叹:“奶奶以前是调香师的时候经常在那里摆弄瓶子,不过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调香师?”艾洛娜很好奇,声调上扬几分。
“没想到吧。”奎兰只当她是惊讶,但还是继续讲下去。
而芬夏太太一言不发地嗅着草药,仿佛讨论的人与她无关。
“那个时候,香道院还没在这里设立。奶奶每天都要在工作台待上好几个小时,还挨家挨户地走动。”
老人的手平静地称量草药。
“靠着调香赚到的钱,奶奶建了房子和提供我上学的费用。”
“不过”他话锋一转,语速慢下,“自从香道院开设后,客人变得越来越少。”
“工作台久久才会开一次,最后也只能把它挪到角落。”
奎兰忍不住叹气。
看着瓶口落下的厚厚灰尘,加上奎兰的一番话,艾洛娜也觉着遗憾。
"那真是可惜了。"
她收回目光,良久,若有所思地说,“我想芬夏太太的调香技术一定很高超吧。”
“算不上。”芬夏太太忽然眼神一凛,抢先一步回答,声音听不出情绪。
奎兰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老人家便再次发话。
“小奎兰,去拿钱给这位小姐吧。”
不容置疑的口吻透露出隐隐模糊的意味。
“……嗯……好”他只能应下,转身从正对大厅的房间拿出两个沉甸甸的袋子。
下一步刚想把东西交到艾洛娜手上,眼前人却早有意料地拦住他的动作。
“不用了。”她说,“就当我交的学习费用。”
“?”奎兰虽然疑惑,但马上意识到话里的意思,“你这是……”
她没有回答,异常透亮的眸子对上芬夏太太边角布满细纹的双眼。
即使年过半百,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的智慧之处。
“……”芬夏太太没有马上回应,过了半晌才在沉默中吐出四个字,“你的理由。”
不是直接拒绝。
艾洛娜顿了顿,屏住气。
停顿大约两三秒,目光认真地给出回答。
“我想回家。”
芬夏太太当然想不明白调香和回家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可直觉告诉她,这远没有表面上那么互不相干。
草药的清香探入口鼻。
于是,在芬夏太太反复的思考后,想出了一个让艾洛娜知难而退的法子。
她用意念催动魔力。
调香台背后的展柜中,三瓶不同颜色的香水飘出玻璃柜门,稳稳的来到艾洛娜面前。
“这是……”艾洛娜疑惑不解。
“你想学,我不会阻止。”她道,“但是,我不收没有天赋的学生。”
“你要做的就是证明你有不一样的东西。”
“面前有三瓶香水,很简单,”
芬夏太太继续解释,“半小时的时间,你告诉我具体的原料。”
看到这,奎兰担心道,“奶奶。”
老人家安慰他说:“放心,里面的香料只有一种。”
“可……”他看了一眼正在托腮研究的艾洛娜,欲言又止。
芬夏太太仿佛听不懂他的意思,转身径直往楼上卧室走。
奎兰见说不动芬夏太太,又不忍打扰艾洛娜思绪,只得静声。
艾洛娜从观察香水的外观入手,仔细端详颜色后便打开盖子开始嗅气。
大脑中一遍一遍地过滤自己见过的香料药材,努力回忆起具体的色香味特征。
大学时她曾经选修过香精香料这门课程,对香料香水有一定了解。
再加上,这门课程本来就与医学的某些基础领域息息相关。
对她来说算不上一无所知。
闻完三股香味后,她闭上眼睛,静静整理获取到的信息。
“咔-——”
芬夏太太已经来到卧室前,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脚刚踏进去一小步,身后便传来艾洛娜冷静的声音。
“尤加利,橡木苔,铃兰花。”
芬夏太太身躯一僵,心跳慢了半分,一时之间没做反应。
奎兰看着老人家迟愣的动作,内心对这场考验有了考量。
慢慢,艾洛娜惹眼的双眸染上自信的笑意,反问,“我说的对吗?”
不到三分钟,答案已经被揭晓。
“不错。”芬夏太太对这个答案确实是出乎意料,“怎么看出来的。”
“不。”她说,“大部分是闻出来的。”
“铃兰香水的气味很淡,和水仙花差不多。”
“而橡木苔天然提炼出来就会带着棕色,泥土味比较重。”
“最后是尤加利,很刺激,但是我前天才采过。”
既有技巧,又有运气。这是芬夏太太的第一想法。
“你很聪明。”她没转过身背对着艾洛娜,可依旧从她的语气中听得出满意的欣赏。
“谢谢。”她回道。
不过,除了语言上的交流,楼上的人还是没有半分动作,
一阵沉默过后,奎兰首先发觉不对劲,他望着卧室,试探性的问:“奶奶?”
没有任何回应。
他心里大约猜到了什么,转眼看向艾洛娜。
果然,女孩的金色眼睛没了光芒,眼神涣散。
她呆呆地站着原地,一副了无生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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