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臻坐在大会议室,其他同事也陆陆续续往进走,各个炸头炸脑,睡眼惺忪,刘鸣耷拉着脑袋,眼睛紧闭,王司笔记本在桌子上一摔,众人立马头脑清醒,拿起小本本,聚精会神。
“布米亚事发突然,三百多名中资机构人员和当地华侨躲进大使馆,目前我们已启动应急机制,公安部,民政部,以及财政部等十三个相关部门也连夜召开联席会议,命令驻布米大亚使馆随时做好撤侨准备。我们领事司的同志,需要全力配合他们的工作,莫云臻,你参加过三次阿米亚撤侨行动,这次去布米亚的任务就交给你,由你负责带341名同胞回家。”
“我们初步计划是包租两架民航飞机,由莫云臻带头,刘鸣,还有非州司的陶然,三人跟随包机前往布米亚,其他同志原地待命。夏淳,闵乐,你们两个负责同胞回国的善后工作。文斌,齐凡,你俩死守12308热线,八部电话需要同时可用,必须让同胞的电话能打进来。从今天开始,大家24小时值班,无特殊情况,任何人不允许离京。”
“司长,24小时轮班,人手不够啊?”
习惯了朝九晚六的生活,一提24小时轮班,不免让人心里发怵,王司看了那人一眼,厉声道:“人手不够就硬扛,打今儿起我睡部里,有事一起解决。”
王司话音刚落,他们收拾好东西,离开会议室,莫云臻他们仨留了下来。
“云臻,这次去的是暴乱地区,是否还有其他滞留侨民,目前还不清楚,你去了以后,一定要随机应变,万事要跟杜大史他们商量,子弹不长眼,防弹衣要一直穿好,刘鸣之前一直跟着你,陶然在布米亚做过两年随员,对那边的情况比较熟悉,也能帮到你。”
“司长放心,我一定把同胞安全带回家。”
“好,回去收拾收拾,跟家里人说下。”
离开会议室,陶然跟他俩打过招呼就走了,刘鸣立马笑嘻嘻勾过莫云臻的脖子:“莫处,又开始了,老搭档哈。”
“兴奋啥,防弹衣穿好,我可不会替你挡子弹。”莫云臻活动脖子,把刘鸣的手甩了下去。
刘鸣将头上的炸毛往后拢了拢,继续说:“我妈说我福大命大,小时候掉河里都没淹死,肯定不会劳烦莫处替我挡子弹,走,吃早餐去,马上要飞了,可吃不到香喷喷的米粉了。”
“谁一大早吃米粉?你自己去。”
“权当陪我,他们家也有包子豆浆,走吧。”
没等莫云臻拒绝,刘鸣拉着他去了对面一家米粉店。
吃完早餐,莫云臻回别墅跟江黎他们打了招呼,晚上八点坐包机前往布米亚,当地时间下午六点抵达布力国际机场,杜大使跟秦参赞来接的他们,机场外,乌云密布,天压的很低,像是要下雨。
去大使馆的路上,到处断壁残垣,孩子们**上身,怀里抱着东西,光脚奔跑在一片废墟上,满头白发的老爷爷,蹲在只剩一半门的商店门口,看着过往车辆,裹着黑色头巾的中年妇女,抱着一个浑身发紫的婴儿,跪在地上祈求食物。
手持长枪的军人在街上巡逻,拦截过往车辆,一一盘问。
不远处的一栋大楼,火光冲天,滚滚浓烟,天空突然一声惊雷,刘鸣以为有人开枪,立马钻进莫云臻的怀里。
莫云臻眉心一紧,把某人的脑袋推向一边。
陶然脑袋伸出窗外,指着街边一个门口全是碎玻璃的小店说:“我之前在他们家吃过东西,老板叫力巴尔,很善良的布米亚老爷爷,不知道还在不在。”
杜大使往他指的地方看了一眼,哀叹道:“自暴乱发生以来,很多商户遭到抢掠焚烧,有些气不过,找暴乱的人讨说法,被他们乱枪打死。我们刚刚路过的那栋楼是布米亚的市政府,暴乱分子企图通过烧毁这栋楼,逼迫政府通过保护他们的法案。目前联合国官员已经介入,但政府军那边还是持枪射杀了十名暴乱分子,事态升级,布力的周边城市也受到影响,我们的撤侨工作目前面临很大的安全威胁。”
莫云臻抬头看天,刚刚乌云密布,此时黄气蔓延,问杜彦,布米亚到了傍晚都这么多变吗?杜彦说,布米亚处于热带沙漠气候,昼夜温差可达50度,布力的北边就是布米亚最大的沙漠,到了晚上,也会黄沙漫天。
他们回到大使馆就开始部署任务,莫云臻跟刘鸣负责把341名同胞带回家,陶然因为熟悉当地情况,跟大使馆的同事一起全力搜索其他滞留布米亚的同胞。
当他们准备带领同胞回国时,杜彦说在哈尔叱边境有13名中国同胞滞留,是上个月来布米亚的考察团,因护照丢失被困,需要派人带他们一起回家。莫云臻说自己会阿语,申请留下来,陶然在那边出过任务,熟悉那边的环境,刘鸣举手,说他要跟莫云臻在一起,是个帮手。
杜彦同意了他们的申请,先把341名同胞送上飞机,然后出发。
大使馆外,手里举着五星红旗还有护照的同胞们,眼含热泪,激动欢呼,我们要回家了,祖国万岁。
去往机场的大巴上,莫云臻手里拿着白色的扩音器,向他们传达了党中央和使馆对他们的关心,问这两天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他们说最近两天都住在大使馆安排的房间,吃好喝好睡好。
突然,人群中传来婴儿的哭声,莫云臻循声望去,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用粉色毛毯包起来的婴儿,哭得撕心裂肺。
莫云臻头瞬间“嗡”了一下,这时大巴车急刹车,他踉跄着身子差点儿撞上前面的座椅靠背,那个抱着婴儿的男人,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司机重新发动车子,他站稳后向男人道谢,男人说谢谢来接他回家,莫云臻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扶住座椅手把,说不客气。
听到他的声音,毛毯里的婴儿突然不哭了,伸出核桃大的手够他的脸,莫云臻下意识往后退,男人看他这个样子,把婴儿的手塞进毛毯,不到一秒,婴儿又眯起眼睛大哭,莫云臻眉心拧着,这撕心裂肺的叫声,对他来说,是死亡的号角。
婴儿的手一直伸着,莫云臻蹲下身子,离婴儿近了些,一股温暖覆在脸颊,跟棉花似的,一瞬间,心都要化了,圆不出溜的大眼睛一直盯着他看,问是男孩还是女孩,男人说是女孩,三个月了。
邻座有位老阿姨,用尖细的嗓音搭腔:“呦,这也算我们最小的侨民了。”
女婴的爸爸嘴角挂起浅浅的笑,莫云臻问她母亲呢,他说一周前回国处理事情,也算万幸。
莫云臻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女婴的手放进了毛毯里,站直后去了最前面。
把341名同胞送上飞机,莫云臻他们又回到大使馆,陶然不知从哪儿借了一辆黑色吉普,带上公文包,穿上防弹衣,三人前往哈尔叱边境,出了布力路就变得颠簸,两边都是望不到边的沙漠,沙子裹着风往车里钻。
刘鸣眯着眼把窗全关上,夜里很冷,T恤外面就套了件西服,车里的空调也坏了,刘鸣冻的哆嗦身子,最后直接抱住莫云臻,看他抖那么厉害,就没呼他。
陶然说前面有一户人家,之前执行任务时去借过宿,让他们再撑一会儿,莫云臻说好。
手机震动,沈谙说洛洺在新闻上看到他在布米亚撤侨,问什么时候回北京,他说还有同胞滞留,归期未定。沈谙让他注意安全,他说好,关了屏幕,望着窗外的漫天星辰,手冷心暖。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下,陶然让他们先在车里等着,他去问一下,莫云臻让他注意安全。
陶然沟通了十分钟才回来,敲了敲车窗,让他们下来。
门很低,他们猫着腰进去,院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中间的房子发出微弱的光,陶然说他们的电路被暴乱分子破坏,只能点蜡烛,屋里子有很浓的药味,床上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面黄肌瘦,眼窝凹陷,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们,离床最近的板凳上坐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眼睛很大,低头把玩自己两条粗黑的辫子。
陶然说这是祖孙俩,老爷爷叫阿姆力,女孩叫雅丽尔,父母去城里做事,这两年都不在家,莫云臻用阿语问有没有热水,老爷爷看了一眼女孩,女孩立马起身出去了,很快抱着一个绿色的热水壶进来。
喝了热水,他们才缓过来些,嘴唇慢慢恢复血色,刘鸣问老爷爷他们今晚住哪儿,陶然说睡隔壁,刘鸣右手捂着左胸口,弯腰鞠躬向老爷爷表示感谢,老人这才露出微笑。
他们睡觉前,雅丽尔给他们拿了三个热水袋,随后又抱着刚刚的热水壶放在桌上,一句话没说就出去了。
他们仨各抱着一个热水袋开始了异国他乡的第一夜。
晚上又起了风,玻璃噼里啪啦作响,刘鸣不停莫云臻这边蛄蛹,差点儿被一脚踹下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鱼肚白,莫云臻把他们叫醒,收拾好东西准备走,雅丽尔端着一盘东西放在桌上,他们刚回过神,又抱了一盒东西跑进来,莫云臻学着刘鸣昨晚的姿势,朝雅丽尔鞠了一躬,雅丽尔害羞地跑开了。
刘鸣见了,打趣道:“莫处这撩人都撩到国外了。”
“滚。”
盒子里的东西是当地大麦做成的面饼,很薄,吃起来脆脆的,就是吃多了卡嗓子眼儿,吃饱喝足,他们去跟阿姆力老爷爷道别。
上车时天还没亮,陶然刚发动车子,雅丽尔抱着一块蓝黑色的毛毯塞到莫云臻手上,转头跑进了屋里。
刘鸣张嘴想说话,被莫云臻扼杀在摇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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