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韩长老那里出来后,鹿隐立刻去找了齐妙。
阴暗潮湿的砖瓦,绿苔黏附在表面,透着常年浸染的腥气。
炼狱是永不见天日的世界,那么水囚牢就是炼狱中最为黑暗的存在。
水囚牢关押的皆是炼狱中犯下重大罪行的恶鬼,一群极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他们被捆束浸没在弱水之中,饱受五感交替失去的虚无折磨。
此时鹿隐站在水囚牢最深处的古潭前,两个看守小鬼正听从她的命令,用长棍将里头浸泡着的人挑出来。
挑出被腐蚀得没个人形的齐妙后,两个小鬼将她摔在了一旁的空地上,齐妙没有半分反应,唯有胸腔前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两个小鬼将齐妙打捞上来后就退下了,只留下鹿隐站在阴影下,低头注视着地上的齐妙。
“齐妙。”鹿隐在一旁叫她,等了半晌也没得到回应。
齐妙在被抓进水囚牢的那一刻就封闭了自己,进入一种类假死的休眠状态,任凭他们怎么折磨,都不会做出任何反应。
就是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鹿隐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继续说:“我找到她了。”
水囚牢内一片寂静,只听见墙角水流的滴答声。
鹿隐不急不慢地继续说着,像是同老友叙旧一般:“她现在投胎转世了哦,是人界的小公主呢,长得很漂亮,唔……白衣飘飘像天上的仙子一样。”
鹿隐一开始每说完一句都会停下来去看齐妙的反应,说到后面自己已然兴奋起来,语速加快。
“她看起来洁白无瑕不染污泥,似乎忘了自己是从如此肮脏的地方爬出来的呢。但是没关系,我会去人界杀了她,将她拖回这炼狱之中。”
“你有那本事吗?”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鹿隐的话,齐妙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一双浑浊沾满血污的眼珠注视着鹿隐,“你刚从人界回来,这次没能杀掉她吧?被禁制影响的不轻,你得缓多久才能再去一趟人界?”
“……”鹿隐抿唇,周身的气场骤然冷了下去,一双纯黑的眸子染上冰霜,直勾勾地盯着地上半死不活的齐妙,许久后,她突然又咧开嘴角笑了起来,“那又如何,我有的是时间,她不过**凡胎,我便是等上百年千年,她也有化作枯骨重回炼狱的一日。”
“而你,曾经的鬼族长老,现在不过是我的阶下囚。你助她脱离炼狱,你们两个我自是一个都不会放过!”
“……”齐妙闭上眼,再次进入休眠状态,显然不愿再与发疯中的鹿隐交流。
鹿隐又自顾自对着尸体一样的齐妙发了一会儿疯,气急了一脚又将她踢回了弱水之中。
“我每天都会来的。”
深潭恢复平静,鹿隐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走出水囚牢时又变回了沉稳的鬼王模样,她吩咐看守的小鬼:“时刻监视着齐妙的状况,她一苏醒过来就立刻汇报给我。”
“是,玉瓷大人。”
鹿隐拢了拢衣袍,将炼狱狂啸着的阴风挡在外边,她步履匆匆,要去处理不在炼狱期间堆积下来的鬼王工作。
……
在舸夜城的事不过是回宗门途中的小插曲,西岭昭白并未过多放在心上。
唯一让她比较在意的,便是那黑袍人遁走前留下的那句话。
并不是被对方放的狠话吓到,只是有些惊讶于对方叫出了那个名字。
有多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呢,西岭昭白回忆了一下,自从母妃去世后,江玉瓷这个名字也同陈旧的记忆一起被封存了起来。
世人提起、传颂的都是西岭昭白,哪怕是父皇唤起她,也是叫的“昭白”这个封号。
江玉瓷这个连她自己都快要淡忘了的名字,如今被人再次提及,她不免有些好奇对方的身份。
应当是小时候认识的人吧,西岭昭白只能想出这个解释。
“昭白?”屋门被轻轻叩响,女人语气关切。
西岭昭白回神开门,屋外女人一袭紫衣,眉目温润如秋水。
“师尊。”西岭昭白弯眸,三两步凑了上去,整个人挂件般扒在怜千雪身上。
怜千雪被她这副黏人模样逗笑,正准备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却突然注意到西岭昭白脸颊一侧浅浅的伤痕,秀眉蹙起:“这是怎么了?”
“这个啊,”西岭昭白的手不自觉抚上脸颊,摩挲着微微突起的血痂,这才回忆起来,“是在舸夜城追鬼物的时候……不小心刮伤了,并无大碍。
“我还当西岭有谁能伤着你。”怜千雪脸色这才缓和些许,“以后做事小心些。怎么不上药?”
“一点小伤而已,没两日就能恢复如初。”西岭昭白在怜千雪肩头蹭了蹭,撒娇道,“师尊不必太过忧心。今日特地来找我是有事要交代吗?”
“你离宗这么多日回来,我这个做师尊的不得来看看你。”怜千雪轻笑,“过些日子便是武秀大会了,你可有准备?”
原来是来敲打她的,西岭昭白绕到怜千雪身后,伸手揽住她的脖颈,黏黏糊糊说道:“我不去不行嘛……”
“昭白,”怜千雪叹了口气,难得不买账,“你是我的徒弟,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盯着。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结契之术,但还是为了这次武秀应付一下,可以吗?”
“是。”知道自己的挣扎不起作用,西岭昭白低垂着头,闷闷应下。
“这才对嘛,”怜千雪拍了拍西岭昭白的肩膀,“去上课吧。”
西岭昭白虽然是怜千雪的徒弟,但内门弟子该上的课,她一节也免不了。
今天是雪瑶师姐的课,西岭昭白进讲堂的时候,寒雪瑶已经候在门口了。
“昭白,”寒雪瑶倚靠在门边,微微偏头看向她,“你今天不该来的。”
“此话何意?”西岭昭白话刚问出口,就有了答案——她看到了讲堂角落里坐着的那个人。
西岭荣莹一身白色衣衫,将一头乌发挽于脑后,低垂着眼端坐在讲堂角落里,那张脸与西岭昭白七八分相似,又是如此相似的打扮,若不细看,不熟悉的人只怕会以为是西岭昭白坐在那里。
“学人精来了。”寒雪瑶嘁了一声。
“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寒雪瑶压低了声音继续说,“省得来这被膈应。”
西岭昭白一步跨进了讲堂内,转头冲寒雪瑶歪头笑了一下:“没事的,谢谢师姐啦!”
“……”寒雪瑶板着脸看着西岭昭白进讲堂找了位置坐下,最后扶额叹了口气,认命地准备开始授课。
下面依稀有弟子讨论的声音。
“西岭昭白来了,这西岭荣莹倒也坐得住。”
“不是说旧疾发作?这才几日,我看她是刚好了一点儿就要跳出来膈应西岭昭白了。”
“学人精就是学人精,上不得台面。”
“话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这西岭荣莹是嫡女,西岭昭白再怎么厉害,怎么受宠,也只是庶……”
说话的人声音越来越小,发现周围的人都转过来瞪着他,缩着脖子咽了口唾沫,没再出声。
“哪来的嫡庶婆婆教,”立马有人出声,“这里可是天守仙宗!修真世界居然还有这种老封建,愚昧!”
维护的声音越来越多,处于议论焦点的西岭昭白坦然坐在座位上,她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偏头望着窗外的葱绿巨树,似乎是在走神,周遭的声音没听进去半点。
而另一位主角神情自若地坐在角落里,没受周围言论的影响,时不时弯下腰低声咳嗽。
她再抬首,目光越过激情言论讨伐她的弟子们,直直地落在前面的那道白色身影上。
西岭荣莹就这样注视了许久,突然弯眸,无声地笑了起来。
西岭昭白。
她在心底默念。
我亲爱的妹妹。
……
课一结束寒雪瑶就拉着西岭昭白溜出了讲堂。
一路走,寒雪瑶一路跟西岭昭白念叨:“你都不知道,那晦气玩意儿坐在后面,一整节课眼睛都在盯着你,跟女鬼一样阴森森的,我看着都觉得瘆得慌。”
西岭昭白左耳进右耳出,对西岭荣莹,她向来是不作讨论评判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嫡姐为何着了魔一般的模仿自己,她左思右想,确定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西岭荣莹,便对她不再理会。
她爱干嘛干嘛吧,西岭昭白不在意。
反正西岭荣莹也做不出什么能伤害到她的事,她没有功夫去一个个探究别人为什么讨厌自己,针对自己。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比如处理好舸夜城的妖鬼,琢磨一下怎么突破停滞不动的将欲期,还有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武秀大会。
想到这里,西岭昭白抓了抓脑袋,问寒雪瑶:“师姐,我想学结契之术,你能教我吗?”
“结契之术?”寒雪瑶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要为武秀大会做准备是吧?”
西岭昭白点点头。
寒雪瑶继续说:“结契之术源自一种上古召唤阵法,可以召唤出一只六界中的生灵与自己缔结同生共死契约。”
“结契之术是个人都能听会,召唤出的生灵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有。但你想要在武秀大会发发光的话,还是得下点功夫,”寒雪瑶说,“需收集最为珍惜的材料用作阵法耗材,这样才可以召唤出最契合你的生灵。”
“那才是值得你与之缔结契约,同生共死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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