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司夜所言,三日之后,兰芷毫发无损回了水月轩,彼时,琉璃正哭的肝肠寸断,几近昏厥。
一边是对她疼爱有加的师傅,另一边则是她倾心相爱的恋人,师傅被囚入冰牢,爱人生死未卜,而她却只能束手无策。
师傅食保修丹之事,她一直心知肚明,之前那些莫名消失的修为高深的天界之人,她都亲眼目睹被师傅活生生练了保修丹。
当初,师傅正是觊觎兰芷的内丹,才指使她蓄意接近兰芷,怎料在相处过程中,她竟对兰芷萌生出了真挚的好感。
为此,她费了好多口舌,才说动师傅放过兰芷。
可当兰芷在她们结道侣之喜的那日离奇失踪后,她才恍然大悟,明白师傅一直都在欺骗自己,师傅先是让她满心欢喜,让自己放下戒备之心,然后再暗中偷偷将兰芷抓走。
为此,她私下找到师傅理论,然而师傅却矢口否认,坚称自己没有抓走兰芷,还言称这一切皆是他人的阴谋诡计。
可琉璃此时已是关心则乱,为了能救爱人,她不停的哀求师傅,不停的向师傅立下誓言,只要能放过兰芷,她甘愿将自己的仙丹献出。
但光华此时也是乱了分寸,无暇理会她,命人将她带回了水月轩,并将她囚禁起来。
可现如今东窗事发,她满心忐忑,不知道师傅会不会把她供出来。
到时,天帝会怎么处置她?
看到爱人归来的这一刻,琉璃暂时将一切抛之脑后,抱着兰芷又哭又笑。
而兰芷此次却没有像往常那般温言安慰于她,而是将她带到天帝面前,恭敬地递上了别缘书。
“帝君,我与阿璃曾发誓要共赏星辰璀璨,可命运的轨迹总是充满无尽的变数。我们在修炼之路上渐行渐远,心灵的契合不再,曾经的誓言皆成空,我和她纵然还是走散在这茫茫的天界。道不同,心已远,或许分开才是最好的解脱之法,还望帝君对阿璃网开一面,她并非大恶之人,之前种种也是受人所迫,她所承受的一切皆由我来承担,我甘愿自废仙骨,自愿前往无妄深渊。”
璃璃满脸惊惶,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之人,泪水早已糊满了那原本澄澈的眼眶,原来,原来,兰芷早就知晓自己所做的一切,原来,兰芷一直都与自己在演戏。
“阿芷,你,你说什么…”
兰芷缓缓抬起眼眸看向她,最后一次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阿璃,对不起,我欺骗了你,我深知你当初接近我是心怀目的,可我又何尝不是这般呢?我姐姐正是惨死于食保修丹之人的毒手之下,为了替姐姐查清真相,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不得不踏入这精心布置的局中。我对不起你,你对我掏心掏肺有万般的好,可一想到你与那害死我姐姐之人是一伙,我就恨不得也杀了你,可是,阿璃,我知道,你也是被人蒙蔽,如此甚好,你间接的害死了我姐姐,而我也利用了你,你我之间一笔勾消,现如今真相大白,我大仇得报,已无遗憾,我们缘份已尽,愿你此后能痛改前非,余生平安顺遂。”
琉璃听完兰芷的话,整个人如坠冰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她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仿佛被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许久之后,她才用尽全身力气,摇着喊道:“不…不是这样的,阿芷…我…我知道之前我做了很多错事,我…我可以弥补…可以弥补的,你现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我,我不要分开,阿芷…”
兰芷缓缓闭上了眼睛,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眶悄然滑落,她的神情变的无比坚毅,仿佛是下了某种不要更改的决心。
只见她猛地一把推开琉璃,灵力迅速积于掌心,而后决然地挥向自己的胸口。
“不……”琉璃撕心裂肺地呼喊声响彻整个天宫。
“所以这一切都是兰芷女官设下的局,目的就是为了给她姐姐报仇.”澜衣仙子神色凝重地开口问道。
衡平星君微微点头,“据兰芷女官自己的供述,确实如此。”
通驰星君追问道:“可她既然报了仇,为何还要自废仙骨,请求去往无妄深渊。”
“这个我知道。”一直不怎么多言的财?星君赶忙道:“肯定是为了保全琉璃女官。”
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他,财?星君咽了咽口水,喃喃道:“难,难道不是吗?”
“可她当时在大殿分明都说只是利用琉璃女官。又怎会为了保全琉璃女官而甘愿牺牲自己呢?”卿尘提出疑问。
“自始至终,琉璃女官从没有想过要加害兰芷女官心思,更是在误以为是光华女司抓走兰芷女官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愿意牺牲自己换取兰芷女官的性命,这种毫无保留的付出,我猜想各位怕都很难做到吧,兰芷女官又并非圣人,被这般深情所感动做些出格的事,也是再所难免。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
独孤洛一手拿着她的小镜子,另一只手轻轻撩起耳边的发丝,微微仰着头,神色悠然地整理着自己的刘海,细长的眉毛轻轻佻起,嘴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不急不慢的道。
这番极具魅惑风情的举动,不止让几位星君瞧得两眼发盲、呆若木鸡,连澜衣几名仙子都看的面色泛红、心旌摇曳。
高冷诚然是高冷,美也的确美到极致。
因独孤洛平时嚣张跋扈惯了,此次这般袒护琉璃,倒是头一遭,故而一时间无一人接话。
“那紫萱女官也一直爱慕着兰芷女官,她可怎么办?”
“听说也随着兰芷女官一起入了无妄深渊。”
众人听闻,皆不禁连连叹息,唏嘘不已。
司夜静静地伫立在一旁,聆听着众人的谈论,眼神冷漠如霜,右手置于后腰不停的摩擦,虽说当下事情已水落石出,光华女司也已下了大狱,可这距离自己预设的目标相差甚远。
月隐大步向前,“兰芷女官的事你也有参于吧,我绝不相信仅凭她一人能谋划出如此宏大的布局。”
司夜不置与否,神色冷漠地回应道:“与我有何干系,这些日子以来,大家都在一起研学,你又何曾目睹我与那兰芷有联系了,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
月隐目光灼灼,司夜不惧与他相望,“况且,你我来天界的目的不就是如此吗?让他们不得安宁,令他们限入内乱,那我们不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你拿回属于你的东西,我报我的仇,一本万利的事情,我着实不知你为何如此巨大的反应。还是说你已经改变主意了?”
司夜能感觉到,月隐这些日子以来的变化,曾经的他满眼仇恨,满心诡计,心狠手辣,自那晚后,他变的谨小慎微,做起事来瞻前顾后。
自己与月隐有过几百年的相处,他不相信一个人能有如此快的变化。曾经的两人对铲除天界不谋而合,司夜不相信月隐真的是听信了自己父亲所做之事而突然改变想法。
这些日子月隐身上肯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可究竟是什么事呢?
月隐冷冷道:“你我早已不是盟友,你没资格来质问我!”
“既不是盟友,我做的事也与你无关!也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俩人相对而立,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沉闷压抑之感令人几近窒息。
司夜微微眯起眼睛,那狭长的眼眸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他紧盯着月隐,嘴角上扬,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月隐则眉头紧锁,怒目而视,一脸的决绝。
在万鬼谷的那些岁月,两人曾是对手,也亦是合作伙伴,他们一起修炼,一起忍辱负重,一次次浴血奋战,杀出一条血路。
那里阴气弥漫,恶鬼横行,有一次,他们被一群恶鬼围攻,司夜不慎受伤,月隐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拼尽全力击退恶鬼,而自己却也伤痕累累。
还有一回,他们为了寻找能提升功力的灵草,深入谷中危险之地,那里迷雾重重,陷井遍布,是司夜凭借着敏锐的直觉,一次次带着月隐避开致命危险。
然而,他们的情谊并非一帆风顺,也曾因为对作战的部署而激烈争吵,甚至大打出手,但最终,还是为了共同的生存目标而选择和解。
那时候的他们目标一致,相互依靠,相互支持,只为了能活下去奋斗,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好像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
可到底是从何处发生的变化,却无人能道出。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周围的风声仿佛都静止了,只有他们沉重的呼吸声在四周回荡,远处的叽叽喳喳的几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紧张的氛围,停止了交谈,茫然的望向两人。
卿尘脚下如风,三步并做二步上前,站在了司夜旁边。
“月隐,你想作甚?”
月隐只是睨了他一眼,眼神中满是不屑与愤怒,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司夜望着月隐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的情绪不断交织,现如今月隐的心思难捉摸,怕是已不能为他所用,但这时也断不能与他撕破脸皮,想到此,他缓缓转头看向一旁的卿尘。
于是,他对着卿尘莞尔一笑,那笑容犹如春日里乍暖还寒时的微风,看似温暖却又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凉意。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弯成了一恰到好处的弧度,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卿尘瞬间慌了神,一颗心犹如小鹿乱撞,不知所措。
十日后,天警司张布案情处置结果,光华因其罪恶滔天,被处以魂消魄散的极刑,由圣母亲自施刑。
其手下那些受牵连的女官,流放的流放,下狱的下狱,曾经无比风光、显赫一时的光华殿,如今人走荼凉,一片落寂之象。
琉璃在得知紫萱与兰芷一同入了无妄深渊后,心如死灰,毅然跳下了望天崖。
自此,这件起初无从查起的保修丹一案,终于尘埃落定,缓缓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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