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婵音想要认识赵十六的行为,在明弈看来,算是充分认同了自己的朋友,这一点让他极为高兴,立刻答应道:“乐意至极。”
凤婵音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这才道:“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右相府凤家的次女,闺名唤作婵音。”
“那日在鹿灵山,因形势危急,故而隐了姓名,也没有好好道谢,还望你勿要见怪。”
“今日特备薄酒一杯,感谢你在鹿灵山的相救之恩。”
说着,举起了桌上的酒杯。
身后的冬棋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明弈拦下凤婵音手中的杯子,劝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吧?不要饮酒了,我们喝茶就好。”
说着,也郑重地再次自我介绍道:“洛州明弈,家中几代行医,世居洛州青阳府。”
凤婵音从善如流地换了茶盏,说道:“你没有一点惊讶之色,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明弈点头道:“我也是后来,听闻右相府的千金在鹿灵山遇袭,才猜到的。”
“毕竟,你还挺出名的。”
凤婵音含笑道:“哦?怎么个出名法?”
明弈道:“你不知道吗?你少时被送去道观寄养的事迹,每年都要被茶楼说书先生讲一遭的。”
“许多人还设了赌局,猜你哪一年会被接回相府。”
凤婵音还真不知道,不过她也不太在意。
她比较感兴趣的,是明弈口中的那个“医”字,她问道:“你家中是行医的?怪不得你们的马车上常备着伤药。你也会医术吗?”
明弈摇了摇头:“我对医术没有兴趣,家中也不许我学医,只想我科举入仕。因此我只识得些常用的药材,不会行医看诊。”
他略带自豪地道,“不过我家人的医术都很好的,在洛州还算有些名气。”
“我四叔的医术最好,他是太医院的六品院判。”
凤婵音看着他,弯唇一笑:“太医院啊,那肯定很厉害。”
笑颜之下的心情极为愉悦,太医院啊!不是巧了吗?她正需要一个熟悉太医院的人呢。
这明弈简直像是老天爷派来助她的。
她在鹿灵山遇刺,他带着马车出现,送了她一程。
她要找车夫的儿子王老三,他认识京城的地头蛇。
她要寻孙太医的踪迹,他的叔父刚好就是太医。
天下居然有这么巧、又这么好的事!
明弈不知道凤婵音的另外一层心思,只当她是在单纯地夸赞叔父的医术,不好意思道:“也不是……最厉害的,上面还有掌院和左、右院使大人,民间也还有很多名震江湖的医者。”
凤婵音道:“能进太医院,就已经很厉害了,何况还坐到了院判的位置。”
她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你在京城,就是住在这位叔父的府上吗?他入京有几年了?”
“有十几年了。”明弈道,“四叔自十七岁就入了太医院,算起来,今年刚好是十五年。”
十五年啊,凤婵音想,刚刚好呢。那位孙太医是十一年前给母亲治的病,十年前离的京。
这段时间,明弈的叔父都在太医院。
但她现在还不太了解明弈的为人,不敢轻易相托要事,所以没有急着请他帮忙打听孙太医的去向。
两人喝了几杯茶,凤婵音送上自己备的谢礼,就打算回府了。
身边带着一大群丫鬟仆妇护卫,她做什么都不方便,追查刺客的事情,只能留待日后。
但这个日后,她也不想拖得太久。因此临别前,她就和明弈约定道:“我们不是约好了要对弈一局吗?三日后怎么样?也在这醉仙楼。”
明弈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面,立马答应道:“好啊!我有时间的。”
凤婵音道:“也可约上你那位善弈的朋友。”
明弈不太想带赵十六,但还是先应下了。
他想,先应下,到时候带不带的再另说,他“预感”:三日后,赵十六会很忙,约不出来。
两人正式道别,一同往外走。
醉仙楼的生意极好,廊道和楼梯处都有三两成群的客人。
凤婵音重新戴上了面纱,才刚戴好,就听见有人隔着老远,就在叫“明二”。
她若有所感地看向身旁的明弈。
明弈也第一时间看向她,解释道:“是在叫我。我在家中排行第二,跟……你一样。”
其实不太一样,凤婵音严格来说,在家中排三。只是凤家男女分开排序,因此她是二姑娘,而不是三姑娘。
她点了点头,道:“那你去招呼朋友吧,我们先行一步。”
明弈道:“无妨的,我先送你们下去。他不用特意招呼。”
被归为“不用特意招呼”的那位朋友却热情得很,他很快穿过人群,一路叫着“明二”“明大公子”“明大举人”奔到了明弈面前。
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听见我叫你了吗?怎么不理人?”
明弈呵呵道:“听见了听见了,你叫那么大声,不是聋子的都听见了。”
然后咬着牙警告道,“不许再叫我举人,不然我就叫你沈秀才。”
沈秀才沈万金立刻投降:“不叫了不叫了,真小气。”
他似是才发现明弈身边的一大群人,问道:“这是……令妹?你们家挺阔嘛!令妹出门带这么多随从?”
“你怎么就整日里只有一个金乐跟着?”
见都见到了,不相互引荐一番,就有点失礼了。
明弈看了看凤婵音,后者对他摇了摇头,是不愿意暴露身份的意思。
他只好扯谎道:“这是我……亲戚家的女儿,不是妹妹,是……是表妹。”
然后转身对凤婵音介绍道:“……音表妹,这位是我的朋友,聚宝斋的少东家沈万金。”
凤婵音早已认出来,这位沈秀才,就是她几天前刚认下的异姓兄弟“沈兄”。
她心中无比感慨,世界也太小了。
不是说山外的世界辽阔无边,京城的地界人稠物穰吗?
怎么她新结识的唯二的两个朋友,就是相互认识的?
看来世界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大!
起码京城是很小的!
心中感慨着,凤婵音点头招呼道:“沈公子。”
沈万金也拱手道:“音姑娘。”
说完,他质问明弈道:“你在京城的亲戚,不就一个叔父吗?什么时候又多了一门亲戚?我怎么不知道。”
明弈小声道:“我的事情,你自然不会事事知道。别问了,待会儿再说。”
然后又换上一个春风拂面的笑容,对凤婵音道:“表妹先行吧,请恕我不能远送。”
这声表妹已经喊得很自然了。
凤婵音点点头,就要抬步离开,她也怕再说几句,就要被沈万金认出来。
对方在认人这方面,可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怕什么来什么,她还没迈开步,沈万金就阻拦道:“等等……我怎么觉得,这位表妹有些面熟啊!”
说着,就要靠近点,看个仔细。
荆三立刻横刀在前,厉声喝道:“大胆!”
沈万金被他吓了个激灵,退后两步,躲到明弈身后,小声道:“你们家这个亲戚,什么来头?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
凤婵音对荆三道:“不得无礼。”
荆三这才收了刀。
说是那么说,但其实凤婵音很满意荆三的作为,若不是他这一番吓唬,指不定沈万金就真的看出什么了。
她假作歉然道:“家下鲁莽,公子别见怪。”
“我深居简出,不常出来,自然没有见过公子。”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想是公子记错了。”
“表哥与公子慢聊,我们就不相陪了。”
说着,立刻迈开脚步,跨了出去。
背后依稀还能听见,沈万金同明弈嘀嘀咕咕的声音:
“什么亲戚?你哄我的吧?”
“看那位姑娘的做派,应是哪家的公侯小姐。”
“你该不会……是要给人家做上门女婿,绝了你爹逼你科举的念头?”
明弈被他说得恼羞成怒,骂道:“不管她是什么人家,你刚刚的行为都太失礼了!”
沈万金震惊道:“是我被人家拿着刀恐吓诶?谁比较失礼?你有没有搞错!”
明弈哼道:“该!若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都想上手给你两拳。”
沈万金伸肘勒住他的脖子,回骂道:“你这个见色忘义的小人,我先勒死你,好歹保你身后清名留存。”
明弈反勒回去,两人打打闹闹地进了另外一个包间。
楼下,武妈妈絮絮叨叨地抱怨道:“这是什么人?也太不知礼数了,哪有盯着姑娘家的脸上看的?”
见凤婵音不为所动,又苦口婆心地劝解道:“这位明公子虽是个知礼的,但总归是外男,姑娘日后还是少见得好。”
“不,最好还是不要再见了,传出去对姑娘的名声不好。”
“他对姑娘的恩情,姑娘也亲自谢过了,这就够了。”
“日后他要是遇到什么急难之处,让陈管家出面帮衬几次,就是我们相府的恩德了。”
“再怎么着,也用不着姑娘亲自出面的。”
她絮絮叨叨地,从酒楼门口,说到了马车车厢。期间,搀扶凤婵音上车、替她打帘子、翻出茶叶茶杯滤水沏茶,服侍凤婵音的事情一样没落下。
凤婵音佩服不已。
她接过茶,软声安抚道:“知道了妈妈,我就亲自谢他这一次,往后自然是不会见的。”
“妈妈也累了,快喝口茶吧。”
说着,示意冬琴赶快给武妈妈倒茶。
武妈妈喝着冬琴递过来的茶,心里舒坦极了。
二姑娘,是越来越好了。
又知恩,又识礼,又乖巧,又懂事,重要的,是肯听人劝,从不和人犟嘴。
真不愧是夫人嫡亲的女儿,大家闺秀,世家千金,无一处不好的。
她不知道的是,她心中的好好姑娘,此刻就在诓骗她呢!
凤婵音哄好了武妈妈,就在想下次见明弈的时候,要找一个什么理由,让其叔父帮忙打听孙太医的去向。
还有,那位赵十六……如果有了这位十六爷的帮助,不仅找车夫儿子的事情,会简单许多,护国寺这样半处朝堂、半处江湖的佛道禅院的消息,他或许也能知道一二。
她得好好结交才行。不管是明弈,还是赵十六,还有……她那位异姓兄弟沈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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