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上的人,很明晰地分为了三类,一类以小孩子为主,围在老夫人跟前说笑逗趣,哄老夫人开心,讨她私库里的宝贝。
一类以大人为主,围在凤丞相身边,谈天下大势、谈人生抱负,希望丞相哥哥能够把自己的职位往上拉一拉。
剩下的一类,就是凤婵音这个年纪的不大不小的少年们,他们不屑于父辈们围绕着仕途经济的无聊交际,也过了在老夫人面前撒娇卖痴的年纪,只喜欢和同龄人处在一堆玩儿。
凤婵音一直记挂着傍晚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心思和人应酬,她瞅着一个时机,以出去散闷为由,只带着冬棋离开了宴厅,找了一处清静的地方说话。
“凤卓谨没对你怎么样吧?”她拉着冬棋道。
冬棋轻快地道:“姑娘放心吧,我一点亏没吃,就算你没来,我也是能脱身的。”
凤婵音不信,问道:“哦?你打算怎么脱身?”
冬棋笑道:“我就撒丫子跑呗。我虽然不会武功,但从前日日在山上奔跑,腿脚的力量还是不差的,谨公子可不一定能追上我。”
“就算他不顾脸面,真追上来了,我也不怕。谨公子长得那么好,谁调戏谁还不知道呢!”
这番离经叛道的话,让凤婵音很是无语,她一边作势往回走,一边道:“原来还是我耽误你了,我现在就回去跟谨哥哥说,让他抬你当第九房姨奶奶。”
冬棋笑嘻嘻地把人拉住:“说着玩儿的,姑娘怎么还当真了?真是无趣!”
凤婵音故作严肃道:“你还嫌我无趣了!看来是真的找好下家了。”
“没有,没有。”冬棋赶忙哄道,“只有你这一家!我以后,可是要给你当陪房大管事的,要管几百号人呢!哪有工夫找下家?”
想到两人从前在明月观许下的豪言壮语,凤婵音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正说笑间,她突然隐约听见有说话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而且声音越来越近,她对冬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凝神一听,听出来是几个叔母的声音。
那就没什么需要避讳的了,她对冬棋道:“是三叔母她们,我们出去与她们打声招呼,就回到席上去吧。”
冬棋点点头,两人相携往外走去。随着两方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外面那些人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凤婵音清晰地听到了“二伯”“前程”等字眼。
这就不太好去打招呼了,凤婵音没再继续往前走,而是拉着冬棋绕去了一处假山后面,熄了灯笼,打算等凤三夫人一行人走了之后再出去,免得两方尴尬。
可三夫人等人走到她们俩刚才站立的地方之后,却不继续走了,还道:“这处凉快,就在这儿略站站吧,宴席上人头攒动的,闷得慌。”
凤婵音和冬棋这下就更不好出去了,只能继续隐在山石后面,无聊地揪草叶子玩儿。
她们揪草的工夫,外面的人又重新续起了之前的话题,凤四夫人道:“你那个娘家侄子的事情怎么样了?二伯答应帮忙了吗?”
三夫人叹气道:“哪那么容易啊!我们这位右相大人,说话是越来越滴水不漏了,根本猜不到他的心思,我们就是想使劲,都不知道往哪儿使。”
四夫人认同道:“倒也是,我父亲考评那事,不过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也没有立刻应承我们呢!”
“害我在娘家受了爹娘好几日的冷言冷语,还当是我没尽力。”
三夫人心有戚戚焉,又跟着叹了一场气。
五夫人突然出主意道:“不如,我们从其他地方试试?”
三夫人和四夫人问道:“什么地方?”
五夫人比出了两根手指,神神秘秘地道:“就是刚回来的那位啊,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二伯对她很是重视,若是能讨了她的好,说不定事情就简单多了。”
四夫人“嗐”了一声道:“你说婵音啊!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你搞得神神秘秘地做什么?这里又没旁人!”
“旁人”凤婵音:“……”还有我的事儿呢?
继续听下去之后,她发现关于她的事还不少。
只听五夫人压低声音道:“她的事情,本就神神秘秘的,容不得我不小心一些。”
三夫人和四夫人瞬间想到什么,也神神秘秘道:“你是说……”
五夫人点点头。
看不到几人的动作,只听见了这半句话的凤婵音和冬棋不知道她们三人在打什么哑谜,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极了。
凤婵音简直想跳出去,摇着五夫人的肩膀,让她把话说完!她在心里焦急地呐喊:是什么?你倒是继续说啊!
可惜外面的三人听不到她的心声,神秘莫测地开了个头之后,又不继续说了,而是聊起了一些旁的事情。
凤婵音和冬棋心里那个难受啊,就别提了!
正当她们以为听不到后续了的时候,外面的三人却忽然又把话题给绕了回来,五夫人道:“你们还别说,二姑娘小时候就长得像个小仙女似的,如今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四夫人道:“凤家的孩子,就没有长得差的,可要说最最好看的,确实还是二伯那一房,也不知这老天爷是怎么想的,好东西都可着那一家子给了,也不说分点出来打发打发我们!”
三夫人和五夫人都深以为然道:“就是,就是。”
三夫人回忆道:“我还记得,二伯年轻时候的风姿,那可真是天上有地上无!当年,京城里的闺秀,就没有几个不想嫁给凤家二郎的。”
“婵音的长相,随了她这个父亲,怎会不好看?”
四夫人兴奋道:“我知道,我知道,二伯年轻的时候,可是大昭第一美男,京城的闺秀们为了他,可没少弄出一些争风吃醋的故事。”
“我虽没亲眼看见,但也听过不少,最轰动的……”她把声音压了又压,以极小的音量继续说道,“还是二女争一夫的故事!”
“不过,这事如今已经没人敢提起了,我也是听四爷身边的一个老仆吃醉后叨咕过两句,才隐隐知道一点。”
“听说安家的那位,还在老夫人跟前哭了好几场呢!”
她兴奋地说完了自己听来的那些隐隐绰绰的传闻,还向三夫人求证道,“三嫂,你进门早,知道的比我们多,这个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呀?”
三夫人嘘声道:“小声些,如今那位,可不是我们能说嘴的了。”
三夫人提醒了这么一句之后,谈话短暂地停顿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再说话。
片刻之后,还是四夫人忍耐不住,继续道:“说到这个,你们有没有觉得,婵音的长相,除了像她父亲,还有两分某个人的影子?”
五夫人进门晚,娘家又不在京城,出嫁之前没来过几次京城,对京城过去的人、事不是很了解,所以不知道四夫人说的人是谁。
三夫人却一下子就知道了四夫人口中的“某人”是什么人,她没想到四夫人也看出了这一点,立刻道:“你也这么觉得?我早就有些怀疑了!”
“如今其实已经不怎么像了,她小时候才更像呢!活脱脱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越说越觉得惊奇,叹道,“说来也奇怪,居然有人是可以小时候长得像母亲,长大后反而更像父亲的。”
叹罢,她还中肯地赞道,“不过,不管她像谁,总之都是美人就是了。”
五夫人不知道她俩在打什么哑谜,急切切地问道:“谁啊?谁啊?你们倒是把话说清楚,别留我一个人摸不着头脑,在这儿干着急啊!”
假山后的凤婵音和冬棋也如同五夫人一样急得不行,在心里催促道:说啊,说啊,快说啊。
可惜三夫人和四夫人似是有什么忌讳一般,怎么也不肯再往下说了,三夫人安抚五夫人道:“牵扯到一位不能说的人,我们就别在这里说了,改日你去我那里,我悄悄地告诉你。”
五夫人吃了这颗定心丸,也就把心落回了肚子里,不再追问了。
察觉到出来得也够久了,三人就相携着离开水塘边,回到宴席上去了。
独留下凤婵音和冬棋二人拿着她们的半截话不上不下的,难受得不行,连晚风都显得燥热了起来。
冬棋踟蹰道:“姑娘……”
凤婵音打断道:“回去再说。”
既然她们能藏在这里偷听到叔母们的对话,那她和冬棋的对话,自然也有可能会被别人听去,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两人拍了拍手,把手心里的草屑抖落干净之后,也回到宴席上去了。
宴席依旧热闹如故,彰显着凤家子嗣的兴旺和家族的昌盛。
散席之后,凤婵音回到房里,故意拉着武妈妈扯了一通闲话,说着说着就把话题引到了安氏身上,接着又开始问关于鲁国公府的事情。
可武妈妈说出来的几件事情,都不是她想听的。
凤婵音只能继续引导道:“武妈妈是从侍郎府的时候,就在府里当差了吧?”
武妈妈点头,夸耀了一番自己的老资历。
凤婵音顺势问道:“那妈妈可知道,父亲前头的那位夫人的事情?”
武妈妈立刻闭紧了嘴巴,动作迅速而又突兀!但她也立马就察觉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尴尬地拭了拭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尽量自然地道:“那位啊,姑娘知道的,那位后来坏了事,府里不许再提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