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回来的时候，我还拿着蜻蜓在手里把玩。
“什么东西，你还挺喜欢？”上将边换鞋边问我。
“一个小孩送我的蜻蜓，他自己做的，好看吧。”我把蜻蜓拿起来给他看。
“嗯，好看。人家怎么还送你蜻蜓？”
“看我长得好看不行吗？”我嘻嘻哈哈地贫嘴。
“确实好看。”上将仔细地用眼神描摹了我的脸，认真地回答。
我感觉我的脸都在发烫。
上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了？叫他弄几本言情小说，都弄不来，还叫我少看点没营养的文学，难道他背着我，自己偷偷看？
“听Eva说你把你的中饭给了那个小孩？”上将一边安排Eva去准备晚餐，一边问道。
“对，人家毕竟给我做蜻蜓了，给个回礼嘛。”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那怎么不叫Eva重新准备一份给你，家里又不是没吃的了。”
“那是我送给他的，当然是从我的份额里扣啦。再说了，家里那么多东西，都是你为归墟赴汤蹈火赚来的，所有人都在做事，就我什么都没能做。”
“你做了，你忙着做上将夫人不是吗？”
我羞红了脸，往他胸口锤了一拳。
“好好好，不逗你啦，来吃饭吧。”
我洗了手，坐到餐桌前，接过上将给我盛的米饭。
“你为什么会来归墟？”上将边吃饭边问我。
“我本来在末世和我爸妈生活在一起的，但是物资越来越少，但生命体把我们的楼团团包围了，大家都没办法出去找物资。有一天，一个邻居就说，他急需出去找一些药品，谁能出去引开物资，就给他们家三块压缩饼干，我父母就答应了。都以为我是去送死，谁知道我命这么大，还活了下来。这就叫，命不该绝。”我谈起那段经历并没有过多的伤心，说真的，我都感觉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你怎么知道有归墟这个地方的，而且你还知道在哪。”
“我父母送我出门之前，告诉我的，他们说，从北境一路往南，越过青水河，再向东走，就会到归墟，在那里，我能活下来。”
上将点点头：“幸好你活下来了，幸好你找来了。”说完，他掏出一张卡片，“这是你在归墟的编号，以后就在这住下来吧。”
我不敢接，因为我害怕这代表我同意他提的那个交易。
“你不要？”上将觉得很奇怪，“数字挺好听的，M9074号。我还特意选了一下呢。”
“我要。”我很想在归墟生活下去，但我怕有什么误会，赶紧解释，“但是……我没同意你那个交易啊。”
我刚要伸手去拿上将的卡，他就把手抽了回去：“啊？真遗憾，不答应我的条件，还想拿我的报酬？”
我看了他一眼，咬咬牙，下了决心：“那我不要了。”
“你不要了？”
“对，我不要了。”
“那你在归墟可能待不长久啊。”上将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没关系，我就待到被人发现没有身份的那一天。”我真的这么想，也就真的这么说。
他突然捏了捏我的脸：“逗你玩的，拿着吧。”
“我真的不答应啊。”我很警惕地看着他。
他把牌子塞进我手里，叹了口气，揉了揉我的脸：“我知道，你都在这里住了，我连出任务都想着早点回来，还提什么去天堂。”
上将，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是有牵挂的人了。
突然，门开了，理事官走了进来。
“哎哟，真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啊。”理事官笑着开玩笑，行为却不像有歉意的样子，很自来熟地就坐到沙发上去，翘着脚喝茶。
“我下次真的要把你的权限删了。”上将故作生气。
“别，除了我，你哪还有朋友，每天都一个人，多孤独啊。”说完理事官看了我一眼。
“谁说我一个人。”上将很少见地回了嘴。
“言归正传，上将，我要把她带走。”理事官收敛了脸上的笑。
“不行。”上将很严肃地站起来，挡在我身前。
“这是上面的命令，我们都做不了主。”
“你就回去复命，说我不让，出了任何问题，我来承担，与任何人无关。”上将完全不肯妥协，依旧很强硬地护在我面前。
“你明知道她的血清检查有问题！”理事官也站起来，和他面对面。
“闭嘴！”上将抬手就要打他。
“要不，我们先把饭吃完再来商量？”我赶紧阻止。
上将瞟了一眼我碗里还没怎么动的饭，又看了看理事官，犹豫半天，还是选择放下了拳头。
我递了个眼神给理事官，理事官一针注射在上将的颈部，上将来不及反应，逐渐脱力，闭上眼睛之前，很诧异地看着我，他的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什么都没来得及说，药就起效了。
“走吧。”理事官对我比了个请的手势。
我跟着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身看了一眼，桌上五花八门的菜都没怎么动，上将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好可惜，连最后这顿饭都没跟你好好吃完。”
是的，我早就和理事官商量好了，在他第三次来给我采血的那天。
“你的血样检查有问题，很大可能被感染了。”理事官是个很严谨的人，再三比对过，在我们第三次单独见面时，决定告诉我。
“那我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动了动手和脚，没觉得和以前有什么不同，没觉得力大无比，也没浑身溃烂，更没长出多一只手或脚。
“因为你很特别，你也曾是实验品。”
我跟着理事官来到归墟的中央控制室，从这，我们能看到整个归墟，也能任意调度档案。
理事官从VR屏幕上调出一份卷轴，名字是《第四号实验品》。
“你是说，我是这个四号实验品？”我不解地看向他。
“不，上将是。”得到的答案让我更加吃惊。
“当年，为了进一步提升人类的极限，让人类拥有绝对统治力，12名顶尖的科学家在富豪和上流人士的支持下，开始了一项实验。他们试图通过改变基因的编码和注射经过特殊处理的血液，来制造不死的人类。如你所见，上将就是这个成功的不死之身。前三号实验品都失败了，他是唯一成功的。”
我愣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理事官看着我，顿了顿，又说：“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讲很难接受，但这就是事实。”
“那这个实验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的父母，是那12名科学家中的两名。”
“而你的出生，正是实验的一部分。制造出了不会受伤、不会流血的上将以后，科学家们很害怕，怕上将的力量太强，无法制衡。所以，给上将注射过你的血液，而你的基因，也经过了人为改编，你成为了唯一能杀死上将的方法。这也是为什么你被感染了，却还是能像正常人一样。后来，那群科学家越来越疯狂，你的父母退出了组织，可是实验不曾被停止。丧尸、生命体等等，最初都是出自他们之手，只不过后来就失控了。”
“我现在会提取你的血清液样本，也许能借此提炼出抗体，对抗病毒。但是你必须离开，上面的那些科学家发现了，很有可能会拿你去做实验，不惜抽干你的血，上将一定拼了命地救你，但科学家们很快就会发现，你们是彼此的软肋和把柄。”
我点点头，伸出胳膊给他抽血：“上将知道吗？”
“我不知道。”理事官如实回答。
我想，他大概已经猜到了，所以他才会问我，为什么来归墟、怎么找来的，我和其他人那么不同，我能活着到归墟，又能杀他，他应该已经猜到了。
“那他……”
“不用担心，那只是麻醉剂，而且他醒来，会忘记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包括你。”
其实挺好的，有些事，反而不知道的好；有些回忆，反而不记得的好。
就让我来替时间做一次庸医，提前抹去我在你生命里的痕迹吧。
理事官开车送我出城，我的身份被伪造成是要出城收集生命体信息的科研人员。
“理事官您好，例行搜查。”在门口站岗的上将拦下我们。
“好的上将。”理事官看了我一眼，我立刻和他一起下了车接受检查。
明明知道他不会记得，可我还是很紧张。
我把我的归墟编号卡递给上将，上将核查无误后，还给我：“M9074，祝任务顺利，平安归来。”
“谢谢。”我极力控制着声线，可还是微微颤抖了。
“不客气，M9074，”上将又念了一遍，“你的编号很好听。”
我几乎就快要控制不了面部表情，眼泪夺眶而出，我赶紧背过身去，上了车。
上将例行公事地把车的后备箱检查了一遍，就对理事官敬了个礼：“无异常，请出城门。”
理事官回敬了一下：“谢谢，你也是，”又小声地说了一句，“晚上去你家吃火锅啊。”
上将笑着点头，算是同意。
全程，他的眼神没有多停留在我身上，哪怕一秒钟。
明明这就是我们算计好的结局，怎么我还是觉得心里那么酸涩呢。
我从后视镜回望了一眼那几乎快要看不见的归墟，想起来时自己的心情。
命运真是好让人唏嘘，给我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我当时爬也要爬要进归墟，现在好不容易进去了，拿到了编号，却又自愿地离开了。
“我会替你照顾好他的。多保重。”理事官给我递了张纸擦眼泪，车已经开到了所能开出来最远的范围，他没急着催我下车。
“嗯，以后再见面。”我擦着眼泪，笑着说，开了车门准备下车。怕等的时间越长，我越贪恋归墟的安稳，就越舍不得走。
“你知道归墟为什么叫归墟吗？”理事官突然问我。
我停下了动作，摇了摇头。
“因为，人类的贪欲没有止境，就像填不满的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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