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转头没再多说,径直走向屋门,枯瘦的手一把拽上门闩,又踉跄着挪到窗边,将木窗一一推拢扣紧。
阳光被彻底挡在屋外,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沉沉的黑暗,只有格桑玖大叔微弱的呼吸声在空气里浮动。
“阿力,把墙角那只青釉坛子递过来。”阿婆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名叫阿力的小伙忙应声,摸索着将脚边那只裹着灰的坛子抱过去,双手递到阿婆面前。
阿婆接过坛子,指尖在粗糙的坛口摸了摸,随后猛地拔掉坛塞。坛口漆黑一片,像是能吞进周围所有微光,隐约还飘出一丝带着泥土腥气的凉味。
紧接着,她从怀里摸出个布袋,抖手掏出一串银色铃铛——铃铛链磨得发亮,每只小铃铛上都刻着细密的纹路。
“叮铃、叮铃……”阿婆捏着铃铛轻轻摇晃,清脆的铃声在黑暗里散开,竟奇异地压下了众人的心跳声。
与此同时,她嘴唇快速开合,嘴里念起了苗语咒语,语调忽高忽低,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韵律。
我一句也听不懂,却只觉得那声音像藤蔓似的缠上来,让整个屋子都浸在了一种肃穆又紧张的氛围里。
铃铛声还在屋中绕着,坛身的晃动却突然变明显了,“嗡嗡”的震动声顺着桌面传过来。我正盯着那黑漆漆的坛口看,忽然见一团红黑色影子爬了出来——竟是条指节长的小蜈蚣,壳上泛着油亮的光,爬得又快又稳。
它顺着坛壁滑到床沿,尾巴一翘就钻进了格桑玖大叔的衣襟,径直爬到他鼓胀的肚子上。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那蜈蚣猛地弓起身子,一口咬了下去!
“啊——!”格桑玖大叔突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身子像被烫到似的剧烈扭动。阿婆却丝毫没慌,左手迅速从怀里摸出那面铜镜,抬手就朝着格桑玖大叔的脸照了下去。
“滋啦——”一声刺耳的声响炸开,格桑玖大叔的七窍里突然冒出阵阵黑烟,那烟味儿又腥又臭,像烧着了烂木头。
我和旁边的村民都被这骇人的阵仗吓住,脚底下发颤,连连往后退,撞到了墙角还忍不住发抖。
可那黑烟飘了好一会儿都没散,阿婆脸色一沉,厉声骂道:“孽畜!还不出来,非要老婆子上狠招是吗!”她说着,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捏住蜈蚣的尾尖,轻轻把它从格桑玖大叔肚子上取下来,放在旁边的木桌上。
随后阿婆抓过我放在墙角的艾草和菖蒲,三两下揉碎了塞进石臼里,又从袖口倒出一点暗红色液体——不知是药还是别的什么,混着草药捣成了黏糊糊的绿浆。
她蘸着浆汁,一把按在格桑玖大叔的肚子上,双手微微用力往下摁,又缓缓往上移。
“呃……呕——!”格桑玖大叔突然开始剧烈干呕,身子弓成了虾米,紧接着“哇”的一声,猛地吐出一摊黑水,落在地上还冒着细小的泡泡。
阿婆盯着地上那摊还在冒泡的黑水,眉头拧成了疙瘩,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担忧:“这么顽强?再用蛊虫相斗,我怕桑玖的身子根本扛不住啊……”
我见她面露难色,连忙上前一步:“阿婆,我倒有个办法,或许能把这魇月忘生蛊逼出来。”
阿婆猛地转头看向我,眼里满是急切:“什么办法?快说!”
“我需要黄纸和朱砂,得画两道符。”我话音刚落,阿婆立刻转头冲旁边的小伙喊:“快!去我屋里把黄纸、朱砂和狼毫笔取来,越快越好!”
那小伙不敢耽搁,拔腿就往外跑,没一会儿就攥着东西跑了回来。我接过纸笔,蘸了蘸朱砂,手腕悬在黄纸上快速移动——两道保命护身符的纹路在指尖流转,朱砂红得发亮。
画完符,我先将一张贴在格桑玖大叔鼓胀的肚子上,再把另一张用火折子点燃。等符纸烧成灰烬,我小心地将灰烬扫进碗里,冲了半碗温水,扶着格桑玖大叔的头,慢慢喂他喝了下去。
紧接着,我手指掐成剑诀,指尖轻轻抵在他的眉心,沉声道:“真武玄甲,护我真形!金光透腑,照破浊阴!丁甲力士,锁脉封经,魑魅魍魉,此刻现行,急急如律令!”
咒语落下的瞬间,贴在格桑玖大叔肚子上的符咒突然亮起一层柔和的金光,那光芒顺着他的衣襟往里钻。
格桑玖大叔猛地撑着床沿起身,弯着腰剧烈干呕,没一会儿,竟“哇”地吐出一只手指长的黑色肉虫——那虫子还在地上扭动,身上泛着诡异的油光,正是魇月忘生蛊!
阿婆凑上前一看,顿时拍着大腿笑了,满眼都是欢喜:“好小子,真有你的!没想到道家的法术,比我这老法子还靠谱啊!”
那只黑色肉虫刚落地,就拖着黏糊糊的身子往床底下钻,想借着阴影逃走。阿婆眼疾手快,手腕一扬,之前那串银铃又“叮铃”响了起来,声音急促又清脆。
桌上的小蜈蚣像是接了军令,“嗖”地一下爬下来,细长的身子在地面上疾行,直冲冲地朝着魇月忘生蛊扑过去。两只虫子瞬间缠在一起,黑红色的蜈蚣钳住肉虫的身子,肉虫则扭着身体挣扎,细小的肢体在地上翻滚,看得人头皮发麻。
旁边一个年轻村民看得直咋舌,忍不住嘀咕:“以前只见过斗蛐蛐,这斗蛊还是头一回见,也太惊险了。”
阿婆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带着点得意的笑:“你可别小瞧它,这是断肠蛊,对付这种邪性的蛊虫,最是厉害。”
站在一旁的格川伯伯突然变了脸色,惊讶地看着阿婆:“阿嬷,断肠蛊性子烈,养起来也凶险,您怎么会养这种蛊啊?”
阿婆被问得愣了一下,眼神飘了飘,随后挠了挠鬓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不是……这不是怕以后遇到急事嘛,提前备着。你看,今天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地上的缠斗还在继续,那魇月忘生蛊突然挣开蜈蚣的钳制,猛地张开嘴——里面密密麻麻全是细小的尖牙,朝着断肠蛊的身子狠狠咬了下去!蜈蚣瞬间剧烈扭动起来,细长的腿不停蹬着地面,看着竟有些狼狈。
阿婆眉头一拧,低喃了句:“连断肠蛊都奈何不了它?”但她很快稳住心神,伸手从墙角又拖过一个陶罐,指尖一拧就打开了盖子,“没事,老婆子还有后手。”
她重新摇起银铃,咒语念得比之前更急促,罐子里很快爬出来一条虫子——通体雪白,长得像刚褪皮的蚕,身子却比蚕更粗壮些,爬得飞快,“噌”地一下就冲到魇月忘生蛊面前,用圆滚滚的身子死死缠住了它,张口就朝着肉虫的脊背咬了下去。
魇月忘生蛊吃痛,立刻松了断肠蛊,扭过身子去反击噬心蛊。刚脱困的断肠蛊也不含糊,迅速爬到魇月忘生蛊身后,亮出毒牙,狠狠咬住了它的尾端。
一白一红两只蛊虫左右夹击,将魇月忘生蛊困在中间,局势瞬间就变了。
魇月忘生蛊被前后夹击,没挣扎几下就渐渐没了力气,虫身扭得越来越慢,眼看就要被两只蛊虫制服。阿婆叉着腰笑出声,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哈哈哈哈!还是老婆子我技高一筹,养的蛊就是比这邪祟玩意儿厉害!”
周围的人也跟着松了口气,纷纷点头夸赞:“阿婆厉害!这下桑玖大叔有救了!”
可没等笑声落尽,那魇月忘生蛊突然猛地张开嘴,圆鼓鼓的虫身微微收缩,像是在拼命往嘴里吸着什么。我正觉得奇怪,就见地上那摊黑水泡着泡着,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了起来,一缕缕黑水飘在空中,直直钻进了魇月忘生蛊的嘴里!
那场景又诡异又恶心,我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别过脸去。再看时,魇月忘生蛊的虫身已经隐隐泛出红光,原本蔫下去的劲头全回来了,身子也似乎粗壮了一圈。
“不好!”阿婆的笑声戛然而止。话音刚落,魇月忘生蛊突然尾巴一甩,力道大得惊人,“啪”地一下就把断肠蛊和噬心蛊都甩了出去,两只蛊虫撞在墙上,摔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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