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开荒事宜,凇晴还有一桩要事需要解决——更籍。
无论哪朝哪代,君主都相当重视人口和土地。作为社会发展的两个重要因素,户口和土地的管理配有一套律法管辖,私藏人口和隐瞒耕地是极大的罪名。
在乡间村社,每两年都需要村长造籍提交登册,每年有官员专门核实形貌。
淞晴来前恰好错过时候,此先村长孟正德已为她补充申报户口,若是要等,只能待到过两年户籍变更之后,再为她划分私田。
想要为她破例一次,使不得要走些门路。
这一日下了工,淞晴找到九叔和他叮嘱一番。三亩地算不得多大,众人干活又利索,荒地基本都被清理的差不多,改造地势已经可以提上日程了。
淞晴递给九叔一踏手稿,言道:“九叔,开地的事做得差不多了,我另需要些东西,所需用量都写在上面,我进城两天,烦劳您帮我安排一下。”
九叔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贴身放好。
他郑重承诺道:“女君只管放心前去,我必不负您的嘱托。”
淞晴“嗯”了一声。不得不说当老板的感觉真的很棒,不过下属太敬业了怎么办呢?
“池凌的药量我留够了,你按我说的监督他按时服用,坚持锻炼,不可躲懒。”
“是是,要紧的事,我不会由着阿凌乱来。”
第二日一早,淞晴坐着孟山的车晃晃悠悠上了山路。
晨间山雾蒙蒙,带着湿气。孟山一边把着方向,一边和她唠嗑。
“晴妹子,你说这几天吧,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我好几天晚上做梦都在想,怎么你这么个神仙能落到我们这个山窝窝呢?”
淞晴眉眼弯弯,打趣道:“你有空想着我,不怕姐夫吃醋?”
“嗨呀,哪能儿啊。你姐夫呀比我还念着你,天天说我们招待不好,变着法儿想留你,生怕你觉得我们这地儿不好又跑了。就今儿起来,还问了我好几次你回来不。”
“哦?听你的口气,原来是山姐你在吃我的醋了。”
孟山嘿嘿一笑。
同车的婶儿拧了她两把,插进话来:“你个傻大个就偷着乐吧,全村里抢着邀淞大夫来住的人多了去了,要是你把人念走了,看我们不打死你个憨货。”
对于孟家村的人来说,这不仅是个救命的神仙,更是一桩财神。就连孟癞子两娘母都被村里人同仇提忾地敲打了,蔫蔫地不敢再冒头。就算是村长碰着了财神,也得让一让不是。
孟山慌忙讨饶,直呼“晴妹救命”。众人逮着她好好笑话一番,山间小路上充满她们的欢声笑语,连淞晴也被这氛围感染,坏心意地加入捉弄老实人的队列。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很快她们进了城,淞晴和孟山打过招呼,与众人分道扬镳,一路寻着路来到一处府邸。
说是府邸,其实是一处挂着匾额的四进院落,门口的漆皮都有些脱落。
当下时间尚早,淞晴打算去城中逛逛。赶集从来都是趁早,街上的商贩已经做起了生意。相对于早点、卖菜摊子的热闹,石料店可以说是门可罗雀。淞晴进门的时候老板还在打着哈欠吃早饭。
她见有人也是恹恹的,提不上劲:“自己看看啊,选好了和我说。”
这些都是打碑用的花岗岩,淞晴粗粗看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趣。
“老板,我出石料和工费,定制造型,费用怎么算?”
老板闻言打量她一番,眼里总算有了点神光:“那得看石头和花样,脆的石头、复杂的花样都不便宜。你要上门定做的话手艺费还要上一个档次。”
淞晴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块碧绿的石头递给老板,“费用都好说。这是石料上切下来的,我要用它做一张石桌,图样在这儿。”
老板眼睛彻底放光了,她飞快地从柜台后走出,接过石头看了又看,口中还不住称赞。“我滴个乖乖,这石头可漂亮。质地看着都像是玉料了。”
淞晴但笑不语。
老板收好石料,确认好她要的花样,爽快道:“行,我接了。你把料子送来还是我上门来打? ”
“过两天有商队送来,你打好了我再找人来取。”
老板飞速拟好契约,待淞晴确认无误后按下手印和签名后,眼睛都笑得睁不开。这种店铺就是平时不开张,开张吃半年。淞晴与她约好日期付了定金,观外面时候差不多,是该办正事了。
淞晴与老板道过别后径直返回那处挂着“林府”的宅邸。
这时门扉半开,显然主人已经起身可以待客。
淞晴上前轻叩门环,便有门人来应。
她递出一张名帖:“我名太淞晴,烦劳娘子与你家大人通传一声。”
门人恭敬接过名帖,片刻后便邀请淞晴入内。
她来到云阳县此前也是经人推荐。说此方县令心系百姓爱民如子。考察几番发现确实如那人所言,是位百姓爱戴的好官,这才决定定居。
她一路观宅院陈设建筑,虽质朴简单却恰到好处,清雅又不失趣味。
门人将她带到书房,轻声叩门提醒:“主君,太女君到了。”
只见书房陈列满档,字画悬挂,迎面一股墨香扑鼻。长形案牍旁侧,一棕袍女子正提笔习字,不疾不徐,直至笔画收尾,这才抬头露出面容。
淞晴拱手致歉:“我来的不巧,竟打扰林大人雅兴了。”
林越钧摆摆手,示意门人退下。
“贵客上门,谈何打扰,太女君先请落座。”
她二人行至茶桌旁坐下,林越钧提壶为她参了一杯茶水。
“我这里都是些粗浅花茶,比不上琅京的精细,还请太女君不要介意。”
“大人唤我淞晴便是。淞晴本就是一介布衣,怎敢劳烦您亲自为我添茶?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草莽,吃不来那些精细的味。”
淞晴在这些讲规矩重礼节官员面前一贯是客套温和,拿捏着分寸处事。她是不畏强权,却也不是狂悖桀骜之人。
林越钧看了她一眼,突然长叹一声:“你之所求,先前老师已经写信告知。她老人家将你托付给我,我自然不负她所托,以后你便唤我一声姨母罢。”
“你想做医馆生意,我差人为你寻些合适的铺子,这几日你就先住在我府中。”
淞晴拱手谢礼,正色道:“谢姨母怜爱。我从琅京离开之日,便决定不再做这行当。恩情已报,余生只想隐居山林,偏安一隅。”
她说起未来打算时神情坚毅,林越钧浸淫官场多年,自然看得出她所言非虚。
风灵玉秀的后辈自甘平凡,她不免起了爱才之心,由衷劝诫道:“你这又是何苦?老师夸你才思敏捷,颖悟绝伦,若是投身官场必定位极人臣。她既肯为你担保不受他人权势压迫,为何不去放开拳脚大展宏图?”
谈起背井离乡缘故,淞晴除了苦笑更多是疲倦:“姨母,屋檐避风挡雨,护一地安宁。然而风雨狂暴,瓦舍总归有损。我志不在此,索性一走了之,还它清净。”
“姨母不必为我生计发愁,晴有几分积蓄足够生活。眼下我已选好落户之地,想分几亩田地,以后做个山野村女便满足了。”
林越钧作为一方官宰,这点小事还是能解决的,她是个好官,却并不迂腐。
“你已经看好了?真的想好了?”
“我打算落户孟家村,想好了,晴不后悔。”
林越钧见她如此,不免扼腕叹息。
“也罢,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姨母支持你就是。只是落户山野也未免太过偏僻了,你就住在我这儿。”
“姨母心慈,我此番背井离乡招惹了难缠的人物,姨母能抚照两分,晴已是感激涕零,因此不愿再多牵连无辜,还请姨母海涵。”
当年林越钧也是世家出身少年及第,天子门生风光无限。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她蜗居在一方做个小小县令,终生不能回京,背后也是数不清的辛酸苦楚。
天潢贵胄,终究是庞然大物,压的人喘不过气。
林越钧如今成家立业,不再是当年那个“宁作我,岂其卿”的少年女君。她所思所为,肩负着家人的安危。
老师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个好孩子。
她不再坚持,伸手拍了拍正当少年的女君。
“你且安心留在云阳吧,有事情随时来找我,你姨母在云阳还是说得起话。”
淞晴立马起身向她道谢,“多谢姨母。”
她伸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两个锦盒,打开来看,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四个小瓶子。
“姨母知我从前略有几分医术,这瓶子里装的便是我调配的九转续命丸,若有急症突发,可以暂且续命。”
林越钧瞬间郑重起来,这等能救人性命的药物都是价值连城,可遇不可求的。
“贤姪的意思是?”
淞晴拜请道:“这九转续命丸制作复杂,先前傅太师助我,我便想着回报。然而事发突然,我匆匆离京,到现在才将此丸制成,如今故土难归,只能烦劳您帮我转交于她,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唉,难为你这孩子了。你放心,我定会令人妥善保管,完好无损地送到老师的手上。”
淞晴又是一拜,郑重谢过。又将另外一盒养生益气的药丸和祛除湿气的方子递于林越钧。云阳湿热,林越钧虽然习惯了此地气候,身体却一直不太康健。
中年女人再次感慨她的妥帖,无比惋惜她的前途,倒也没有推辞。
少年女君为人谦逊,谈吐得宜。林越钧越看越喜欢,两人在书房促膝长谈,直至午膳时间林越钧的夫郎派人来请,她这才念念不舍得放过。
淞晴一连在这儿住了两日,第三日清晨她拿着办好的照身帖向连番挽留林越钧请辞。
林越钧见留不住人,便叮嘱她常来常往。
“可惜我那女儿书院里读书去了,你二人年龄相仿,正好做个伙伴,叫她知道人外有人。”
淞晴笑着回道:“姨母打趣我了,我这没有上进心的哪里可学?姨母心想给我找个老师,我这学生也要拿出点样子,常来拜访。”
这些不过是些漂亮话,淞晴不会读书入仕,与林越钧的女儿也并不想有太多交集。
她辞别林越钧,估摸着商队入了城,找石料老板带工人取了石头,自己在城里又逛了半会儿,待到黄昏孟山赶着牛车出现,众人在城门口汇聚,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里面所有的关于制度律法的东西都是我百度的,不要太当真了喔。
我们淞晴是成熟袁华的大人了[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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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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