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的葬神鞭在颤抖。
不是畏惧,而是饥饿。谢昭昏迷中散发出的龙气让这件凶器异常兴奋,鞭梢骨节开合如獠牙,险些咬穿他的手腕。江无涯用裂魂痕缠住长鞭,琉璃瞳映出少年眉心若隐若现的金纹——封印松动了。
"果然是傅九幽的手笔。"他划破指尖,暗金血液在谢昭胸口画出锁魂符。血珠触到皮肤的刹那,昏迷的人突然睁眼,右瞳赫然变成竖立的龙目!
葬神鞭暴起发难。
谢昭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后折腰肢,五指成爪扣向江无涯咽喉。后者旋身避开,却发现对方掌风扫过的石壁竟生出龙鳞状结晶。更糟的是裂魂痕在发烫——谢昭入魔了。
"醒过来!"江无涯的呵斥裹挟着清心咒。谢昭却咧开嘴笑了,唇角撕裂至耳根:"区区守墓人,也配命令本座?"
声音雌雄莫辨,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回响。江无涯瞳孔骤缩——这是龙气反噬的征兆。他再不犹豫,葬神鞭缠上谢昭脖颈,骨刺深深扎入龙目所在的那只右眼。
惨叫声震落洞顶钟乳石。谢昭蜷缩着抽搐,右眼血流如注,瞳孔却恢复成黑白分明的阴阳瞳。江无涯单膝跪地将他箍在怀里,葬神鞭仍在贪婪吮吸溢散的龙气。
"疼...…"谢昭的指甲抠进他肩胛骨,"江无涯...我看见了..."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缥缈歌声。江无涯脸色骤变,这是人面鲛的摄魂曲!他扯下半幅衣袖蒙住谢昭双眼,背起人就往暗河下游跑。水面开始结冰,无数苍白手臂从冰层下伸出。
"闭眼,别听。"江无涯的警告被歌声淹没。谢昭的额头抵着他后颈,呼吸间尽是血腥味:"她们在哭...说好疼..."
暗河尽头豁然开朗。江无涯却猛然刹住脚步——根本不是出口,而是个巨大的炼尸池!池中漂浮着数百具人面鲛,鱼尾与人体缝合处淌着脓血。最中央的青铜鼎上,傅九幽正在往鼎中倾倒青紫色液体。
"二十年才养出这么一池子宝贝。"黑袍国师转身时,谢昭感觉江无涯的肌肉瞬间绷紧,"无涯道友觉得,我这'阴兵种'比玄天宗的剑阵如何?"
谢昭的阴阳瞳突然穿透布条。他看见傅九幽背后悬浮着九枚神陨骨,每块骨头上都刻着母亲的名字。极度的愤怒让龙气再度翻涌,蒙眼布燃起幽蓝火焰。
"苏挽月的骨头确实好用。"傅九幽弹指震碎袭来的火苗,"特别是天灵盖这块,做阵眼再合适不过——"
江无涯的葬神鞭比话语更快。
炼尸池沸腾了。人面鲛尖啸着扑来,却被裂魂痕的金光灼成焦炭。谢昭趁机甩出千机锁,十八枚透骨钉直取傅九幽双目。不料对方袖中飞出血色罗盘,竟将暗器尽数吸入。
"你的眼睛,"傅九幽舔了舔嘴角,"比小时候更漂亮了。"
谢昭如坠冰窟。这个语气...和当年剜他左眼时一模一样!龙气失控地暴走,右眼开始渗出血泪。江无涯突然反手按住他后颈,裂魂痕顺着掌心渡来:"屏息凝神,我带你杀出去。"
"想走?"傅九幽跺脚震响青铜鼎。池底升起七口黑棺,棺盖上的符咒与谢昭怀中玉珏产生共鸣。江无涯的葬神鞭突然脱手飞出,狠狠刺入谢昭肩头!
剧痛让谢昭清醒过来。他看见江无涯胸口的裂痕已蔓延至下颌,琉璃化的皮肤下血管在爆裂——原来葬神鞭每饮一次血,主人就要承受反噬。
"用千机锁...刺我膻中穴..."江无涯的声音开始破碎。谢昭这才发现对方后背插着三根锁魂钉,显然是刚才替自己挡下的。
炼尸池的水漫到腰间时,谢昭做了个疯狂的决定。他握住江无涯持鞭的手,主动将脖颈送向骨刺:"借点血。"
葬神鞭贯穿咽喉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谢昭的阴阳瞳迸发出前所未有的金芒,他看见傅九幽周身缠绕的因果线——全都系在青铜鼎下的暗格里。
"那里!"他嘶吼着甩出千机锁。江无涯的葬神鞭同时卷住傅九幽脚踝,两人合力将青铜鼎掀翻。暗格中飞出的东西让傅九幽首次露出惊慌神色——是半块往生镜!
镜面照出谢昭染血的面容时,异变陡生。江无涯的裂魂痕突然全部转移到他身上,而谢昭右眼的龙气顺着伤痕灌入江无涯体内。傅九幽趁机夺镜遁走,留下狂笑在洞窟回荡:"好一对同命鸳鸯!"
炼尸池开始坍塌。江无涯背着再度昏迷的谢昭跃入暗河,没注意到少年后颈浮现的莲花纹正在吞噬裂魂痕。在他看不见的维度,谢昭的识海里漂浮着无数记忆碎片——
三百年前玄天宗祖师剜心镇鬼门,百年前江无涯被同门逼着将镇魂钉打入苏挽月天灵盖,而每一块碎片里,都有个与他容貌相同的青年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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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无涯的银发在水波中散开时,像一捧正在融化的雪。
谢昭被按在蛟龙遗骸第三根肋骨上,千机锁缠绕着两人手腕。隔着冰凉的鲛绡衣料,他能清晰感觉到江无涯的心跳——比常人慢三倍,却在此刻乱得不成章法。
"别动。"江无涯的唇几乎贴上他耳垂,"你伤口在渗龙气。"
谢昭的喉结动了动。第五鬼冢的水底龙宫远比想象中凶险,此刻在他们周围游弋的发光水母,每一只都是傅九幽种下的噬魂蛊。他稍一偏头,就看见对方脖颈处新添的裂痕,暗金血液正缓缓渗入水中。
"你..."话刚出口,江无涯突然捂住他的嘴。数十条半透明触须从头顶掠过,最近的距离谢昭的瞳孔只有半寸。他忽然发现这些水母的伞盖里都封着人脸——是那些失踪的守墓人!
窒息感在此刻袭来。谢昭这才惊觉避水咒正在失效,肺叶像被无形的手攥住。江无涯皱眉捏诀,指尖却只冒出几点火星——连续恶战已耗尽他的灵力。
发光水母群突然集体转向。谢昭在缺氧的眩晕中,看到江无涯眼底闪过一丝决绝。染血的唇压上来时,他尝到了永生难忘的味道。
像是雪山巅最冷的那捧冰,又像地心最烫的岩浆。渡过来的气息带着裂魂痕特有的苦香,谢昭的阴阳瞳不受控制地转动,竟透过皮肉看见江无涯破碎的金丹——那上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
水母群发出刺耳鸣叫。江无涯揽着他腰肢旋身躲进蛟龙头骨,断裂的龙角刮破谢昭后背,血珠刚渗出就被舔舐干净。
"你..."谢昭触电般弹开,后脑撞上颅骨内壁。江无涯用禁锢咒将他定住,沾着血渍的唇勾起嘲讽的弧度:"龙气外泄会招来更麻烦的东西,想活命就安分点。"
话音刚落,整具蛟龙遗骸突然震颤。镶嵌在脊椎处的蛟丹迸发蓝光,谢昭怀中的玉珏与之产生共鸣,无数记忆碎片强行灌入识海——
三百年前的月夜,玄天宗后山温泉。青衣少年将浑身是伤的他按在池边,指尖凝聚着疗伤清光:"下次除魔别冲那么前,你以为自己是不死身?"
"有师兄在啊。"他听见自己带笑的声音,手指卷着对方垂落的发梢,"再说我这双眼睛..."话未说完就被渡了口药酒,辛辣灼烧一路烫到心尖。
现实与幻境重叠。谢昭猛地睁眼,发现自己的手指正缠着江无涯一缕银发。更可怕的是那些记忆仍在延续,他看见幻境中的自己将青衣少年压倒在桃花树下,咬开他腰封玉扣...
"别看。"江无涯突然捂住他眼睛,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但已经迟了,谢昭的阴阳瞳看透蛟丹制造的幻象,那些缠绵的水声与压抑的低喘如潮水涌来。
水流突然变得滚烫。真正的危机此刻才降临——被惊醒的蛟魂盘踞在遗骸之上,而谢昭的龙气正在催化它重生。江无涯召出葬神鞭,鞭身却因水压迟缓了半分。
蛟尾扫来的瞬间,谢昭本能地扑倒江无涯。龙气在血液里沸腾,他徒手抓住蛟魂利齿,竟生生将其下颌撕成两半。暴走的金瞳倒映着江无涯错愕的脸:"这次换我护着你。"
但透支的代价很快显现。谢昭的七窍开始渗血,皮肤浮现龙鳞状纹路。江无涯捏住他后颈命门,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收回龙气,你会魂飞魄散。"
"那就..."谢昭咳着血笑起来,"把同命契分你一半..."
未尽的话语被吞入唇齿。江无涯咬破舌尖将本命精血渡过去,葬神鞭自发缠住两人腰身。当蛟魂再次扑来时,爆发的金光中,谢昭看见江无涯破碎的元神正在燃烧。
"你疯了?!"他试图推开对方,却被更用力地扣住手腕。江无涯的银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那些裂魂痕却诡异地开始愈合:"闭嘴,你死了温如雪会拿我炼灯油。"
缠斗中衣衫尽湿。谢昭的指尖无意间划过江无涯心口旧伤,突然窥见一段被封印的记忆——
暴雨夜,诛邪台。三百道锁魂钉将青衣修士钉在镇魔柱上,而执刑者颤抖的剑尖映出江无涯年轻的脸。原来当年剜心镇鬼门的人,从来不是玄天祖师...
蛟丹在此刻爆裂。强大的冲击波将两人掀飞,谢昭在昏迷前死死攥住江无涯一片衣角。恍惚间有人将他拢入怀中,冰冷的唇印在眉心:"找到你了,昭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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