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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彘儿和团团

“王姊!王姊!快起来,我给你一个惊喜!”

一阵急促的喊声在耳边响由远及近。

门“吱啦”一声推开,帐外光线攸明,须弥猛地惊坐起。

全身早已被冷汗浸湿,柔丝编织的寝衣贴在肌肤上,冷腻幽凉的触感像梦里公主抬起她下巴的手。

须弥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王姐,你又做噩梦了?”丝帐被撩开,紧接就落入一双满是关切的琥珀色眸子里。

来人是她唯一的亲弟弟,龟兹国的四王子白芥。

他今日穿着蓝金色的及膝外翻领长袍,脚蹬鹿皮靴,腰间挂着短刀,衣服领口边缘处用金丝线细细绣着如意祥云纹饰。

少年人成长速度总是很快,去年还是胖乎乎的小圆球,今年拔节似地长了十来寸,抽条颀秀的身形中隐约可窥长大后的潇洒卓然。

须弥回过神来,眉头微皱:“哪里是做了噩梦,分明是被你吓醒了。”

语气平缓,眉眼沉静。

看着确实不像做了噩梦的样子。

听着屋内公主起身,侍婢们这才捧着水鱼贯而入。

白芥还欲说什么,但此时王姊要更衣梳妆,他也不好再待在殿中,便退出去到花园亭子里等。

正是暑热时节。廊下榴花欲燃,庭中百卉尽放、千葩竞艳,花团锦簇、花光浓烂,远远看去,团团如烟如云,如霞如练。

白芥站在石阶下,看尖拱雕葡萄纹饰窗棂后的女子对镜梳妆。

雪肤玉颜,长发如缎,承袭了王族的高鼻深目,但低眉敛目间犹有汉家女子的绰约风华。

白芥一愣。

纵然这张脸几乎日日见,但每每见到时依旧忍不住微微失神。

这是他的亲阿姊,姣若云霞,艳冠西域。

只是她那熟悉的眉眼里,白芥又觉得隐约有了不同。

说不出哪里变了,只觉自一年前王姊大闹雀离寺后,整个人便如秋水沉璧,再也不见昔日的飞扬神采了。

正走神间,须弥携了一干美婢鱼贯而出。

瞧见他这副呆样,笑起来。

“扰人好梦,读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若这个惊喜不‘惊喜’,看我不罚你抄十遍《论语》。”

语声轻快,语气宠溺。

白芥却苦了脸。

但想起那人,他很快又恢复少年人的张扬自信,讨好道:“在前厅,王姊肯定欢喜。”

盛夏日光毒辣。俊美少年刚在庭中站了一小会,白皙额间就流出淌淌汗来。

须弥掏出手帕替他擦了擦。

瞧着廊外的炽烈光线,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心疼道:“有什么惊喜是不能晚点或明日一早再看的?”

“这么大个人了,就在花园里站着,也不知道去偏厅等。”

“你今年已十四,不会照顾自己便罢了,还一直冒冒失失的。如此乖张作为,日后可怎么办?”

自须弥一年前从雀离寺回来病了半年后,他这位王姊就一改往日娇蛮。

不再会动不动拿着小鞭子押他读书习文不说,行为举止间也一改以往爽利泼辣,多了几分婉约神采。

白芥摸了摸鼻头。

见王姊柳眉轻蹙,显然对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不满,又赶紧行了一个汉礼,朗声告罪:“彘儿自小愚笨,还望王姊莫为愚人之举忧心,多费心教导些就好”。

也是奇怪,先前王姊训斥他时他倔得像头小牛,鞭子即使落在身上了也咬紧牙关坚决不服输。而今须弥几句轻声软语,他反而主动自省认错起来。

彘儿是他的小名,每次惹王姊生气他都用“彘儿”来让她消气。

彘儿,据说也是他早逝的汉人母妃取的。

小的时候,每次须弥见他背不出文章,都会坏笑着说“彘儿果然为彘儿”。

那时他年纪尚幼,汉文识得不多,不知王姊所说的“彘儿果然为彘儿”是何意。

他想,他不就叫彘儿么,怎么又“果然”了。

他跑去问教授汉文的师父。

汉师年近七旬,满脸褶子,听完后哈哈大笑,抚着下巴的一撮花白小胡子摇头道:“老臣可不能说,说了三公主怕是要将老臣的胡子全部拔光了。”

他气得直跺脚。

他想,王姊果然坏,连汉师都怕她。

但他又奈何不了这个长他三岁的阿姊。他是那样喜欢她、敬爱她,想每时每刻跟在她身后听他声声使唤自己。

他和他的父王一样,对这个龟兹国唯一的公主有无尽的宽容和娇宠。

从汉师的笑声里,他隐约知道“彘儿”不是什么好意思。

果然,稍长大多学了点字,他才知“彘儿”为汉文中“猪”的意思,引申为笨、蠢。

王姊是在骂他呢,说他蠢笨如猪。

他又急又气。

虽说他不如长兄聪颖敏达,可和二王兄相比他可聪明许多。

二王兄还比他长了七岁呢。背书还不如他背得好。

连父王都说,二王兄是个蛮力武夫。

于是他蹬着小短腿,不服气地去找父王告状。哭着让父王下令,说从今以后,谁也不许再叫他“彘儿”,尤其是王姊。

他那时没发现,整个王庭里,其实叫他“彘儿”的就两个人:他的父王,和他的王姊。

眉目常年忧郁的君王瞧着哭成花脸包的小儿子,禁不住“噗嗤”一笑。

唤侍从拧来热帕,又细细替他净了脸手。

看他情绪平顺不再哭了才笑道:“‘彘儿’不好么?怎么就不能叫‘彘儿’为‘彘儿’了?”

啊。

彘儿为“猪”的意思,明明父王知道。

他别开脸,五岁的人儿觉得世上最亲近的两个人都不疼他了。

于是,眼里平息的泪水又滚涌了上来,但强忍不哭出声,两颊鼓得像个小包子。

“惟愿吾儿鲁且愚,无灾无难度此生。”他父王此刻也不过三十来岁,但双鬓早已微染霜华。

君王将小儿子抱在膝上,笑声难得轻盈:“偷偷告诉你,这是你母妃说的。“彘儿”之名,是以未来世贤劫千佛起誓:愿吾儿这一生,无忧亦无虑。”

他听不懂父王说得那两句诗。

但捕捉到“偷偷”二字,这是他们父子俩惯常说小秘密用的词语。

连王姊都不知道的小秘密。

加之此刻不经意提及母妃,父王难得高兴了几分。

于是,他在这“秘密”和几分高兴的神采里,脸上绽放出了一朵小小的笑意。

“那王姊的‘团团’之名呢?”他仰起脸,有些期待。

他想和父王拥有更多王姊不知道的小秘密。

“你王姊出生之时乃汉历的八月十五日。你母妃说,八月十五乃汉家‘中秋’,是一家人团聚、团圆的节日,故而父王给你王姊取名为‘团团’。”君王微微仰起头,不知想起什么,像在微笑,唇角扬起春意,“你母妃,也是希望我们一家,生生世世,团团圆圆。”

于是,他心中那点微末的不平就更熨帖了。

噢。原来母妃只给他取了小名。

他有些小小的得意。

自那以后,任凭须弥再如何笑他“彘儿”,他都笑眯眯地回应。

“公主若觉得累心,依奴婢看,不如让四王子娶个王子妃,将这重担分出去。”一旁的乳母贺鲁氏瞧见白芥递过来的眼神,接过话头,抿唇而笑,目光慈爱。

贺鲁氏是母妃留给他们的侍婢,从记事起,就将他和王姊如眼珠子般看大,姐弟二人也视贺鲁如半母。

身后的侍婢是王姊新换,此时闻言,皆低头轻笑。

却再无一人僭越,胆敢抬眼看向他时眼横秋波。

他隐隐觉得,王姊确实不同了。

“阿塔,你在说什么呀!”收回思量,刚才还大大咧咧闯入姊姊寝殿的少年此刻晕红了脸,眼里闪现出少年尴尬期的羞涩来。

少年人害羞的别扭刺痛了须弥的双眼。

她心下一沉,心绪失守,巨大恐慌顿时如江河开闸,狂泻而出。她拼命捏紧藏在宽大袖子的右手,直到关节泛白,眼中才慢慢恢复些平静淡然。

她瞧了一眼白芥。

浓烈炽热的日色里,眼前少年英姿勃勃、灿若旭阳。

她眉头轻拧。

心中一股较劲的凌厉徒然而生——

重活一世,一切自然皆于前世不同!

如今她没有自囚于公主府。

如今她也没有陷入执念,身染沉疴,一分一分衰败下去。

既如此,那白芥的结局自然也会与前世不同。

她在怕什么!

或许见她面沉如水,一旁的少年略显无措,此时正抬起一角眼帘偷觑着她的神情。

如此小心翼翼。如此谨小慎微。

须弥心中一痛。

前世她从雀离寺回来后,半大的少年可是日日夜夜、寸步不离地整整守了她一年。

只是那时她耽于执念,将一切阻她的人视为拦路妖魔,即使是亲弟弟也不例外。

面对白芥的阻拦,她甚至咒骂道:“混账东西!王长兄阻我便罢了,你也拦我!你若真是我亲弟弟,就去当龟兹的王!将昙俨赐给我做驸马!”

还说:“白芥你可行!亲姊受罪,你为了荣华富贵,帮着外人一起害我!父王,母妃,你们睁眼看看呐,这就是我亲弟弟,我自小护大的亲弟弟!”

须弥记得,白芥那时也不过才十四岁。

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狂言,脸上青筋几乎如暴起如山峦。

他咬紧牙关,满脸阴霾,两眼红得几乎滴出血来。

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只出府前,以雷霆手段处死了当时守殿的一干内侍。

须弥记得,白芥是最像父王的一个,生来慈悲,从不轻易惩戒他人。那天却为了她,甘愿放下我佛,立地成魔。

前世她亏欠他实在良多。

“瞧他这副样子,我可不敢放出去祸害人家的贵女。”须弥横起来的眉软了下去,将先前沉沉忧虑尽数没入黝黑深眸里。

对于这个弟弟,她自然知道什么话能让他开心。

于是她微微转过头,笑,“阿塔倒提醒了我。我们这大彘儿刚说给我惊喜。阿弥陀佛,莫不是知道自己讨不着王妃,这惊喜就是骗来的弟媳?”

一旁的俊秀少年这次由衷地烧起了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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