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强调一遍,打卡记录是必须得有的,我不管你们之前的工作性质是什么样的。”
“现在既然我调了过来,那就得按我的要求来。”
“以后,所有人早上七点半得到公司。”
新来的领导不用带扩音器,说话就像是吵架一样。
和本地人不一样,领导说话带着很重的地方口音。
谢之还在门口没有进去,就能听到关着门的培训室传来领导的吼声。
“你昨天见到过这位新领导吗?”
孟新霁,“见过,他昨天说自己是内地过来的,一个人在这边做事儿不容易什么的,还说让我们以后识趣点儿,毕竟都是最底层的打工牛马,谁也别为难谁。”
“反正还说了很多,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他究竟说了什么。”
“但是我跟你说,我可以确定的是,他真的很壮。”
“私下很多人都喊他strong哥。”
“这个绰号好。”谢之表示赞同。
两人趁着培训室的人多,从后门进去的,这倒没有引起这位新领导的注意。
新领导还在前面讲的滔滔不绝,唾沫星子到处飞。
“但是我们是早上九点才上班,来这么做干嘛。”
人群中有人提出了质疑。
“干嘛?”
“你们还还好意思说干嘛,谁说的,站出来,让我们大家认识认识。”
“怎么?”
“没有人敢承认了是吗?”
“你们组是整个公司最差的一组,整个组一个月的业绩还没人家一个小队的也极高。”
“以后,每个人早上来公司后要先有一个能激发大家激情的早上小活动,每个人,我是说,每个人都必须参加。”
“凡是没有参加的一律当作旷工处理。”
人群哀声栽道,但是大家反驳的声音很小。
当新领导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被看的人都在鼓掌,一张苦瓜脸秒变笑脸,同事说着,领导说得对。
“有毛病吧。”谢之吐槽道,“提前一个半小时来公司,而且还要上下班打卡,要是有人晚上工作到很晚,来不及回公司打卡怎么办?”
“一看你就是刚来的。”
谢之跟孟新霁吐槽的话被旁边的一个青年听到。
“我们公司有两种打卡方式,一种是指纹打卡,一种是手机上面打卡,手机打卡需要连接公司蓝牙,也就是公司附近五十米的地方都能打。”
“诶,好。”
谢之扯了扯嘴角,忍下想打哈欠的困意。
“狗腿啊。”孟新霁对谢之这个回答表示感慨,“我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几个月的时间,我别的没学会,看起来也是什么成绩都没有,但是我觉得我强的可怕。”
谢之,“为什么?”
“我都已经住的这么破烂了,等到时候露宿街头的时候,我觉得我有良好的心态接受。”
“你们小年轻还真喜欢开玩笑。”
还是刚才说话的那个青年。
“现在这个社会,你要你想,就能赚到钱,咋也轮不到去睡天桥。”
“哥,跟你打听个事儿呗。”谢之说。
他已经把狗腿这两个字学的淋漓尽致。
“你说。”青年明显是被谢之的这个称呼叫爽了。
“我们这个领导是空降啊,之前也没有听说啊。”谢之说着顺便从孟新霁口袋顺了一根烟递了过去,“昨天我有事儿没能来公司,不会被扣工资吧。”
“以前我们小组聚会的时候没有见过你,你实习期还没过吧。”
“放心吧,你这工资本来就没有多少,还扣什么扣啊。”
“至于我们这领导是不是空降,我举得不像。”
“我告诉你们,公司花钱让你们来上班,是需要你们为公司做出贡献的,要是你们做不了贡献,那公司只能改变自己了。”
“我看你们年龄也都不小了,基本上也都到了进婚生子的年龄,这个年龄段要是失业的话,那以后的人生可就没有保障了。”
“你们要怎么做,以后的路怎么选,我已经说的够多了。”
“昨天我们有的同事,下班没有打卡,甚至我在群里再三强调必须下班前来公司汇合,有些人当没有看看见,不过来。”
“这我就当是我没有看到,按旷工登记,我也不再追究了。”
“不追究还按旷工登记,这话矛盾吗?”谢之。
孟新霁,“矛盾。”
“以后要是谁一个月旷工三天,自己去人事办理离职。”
“这个市场不缺来找工作的,你们走了,不用半天就有人能顶替你们的岗位。”
“我不管你们中间是有销管,还是有月薪破万,在我这里一视同仁。”
“......”
一顿训下来,直接到了中午吃饭时间。
这边是管饭的,吃饭的地点在工厂,从公司步行过去大概需要二十分钟,每人每个月有二百块的饭费金额。
到了月底如果饭卡里的钱没有刷完的话,是可以用来刷工厂小商店的物品。
只是工厂小商铺的物品普遍比外面超市要贵几倍。
“谢之,你什么时候到的。”
新领导一说散,司哲就找了过来。
“刚才领导说,昨天没有打下班卡的和今天没有打上班卡的,都算旷工,你要不要去找领导说说。”
“我看他的意思,要是不想旷工的话,估计得送礼。”
司哲不愧是在工厂混了两个月的人,现在的他比刚从学校出来的时候明显成长了很多。
至少再遇到之前在学校遇到的那些事儿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而不是一直被人指使当冤大头。
“送礼?”谢之简直被这话气的没话可说,“我一个月能有多少钱啊,我还给他送礼,他不是说,大家都是苦逼打工人吗,我敢送,他收的心安吗他。”
“得了吧,他那些话你就听听算了。”司哲叹气,“他才没觉得跟我们一样是苦逼打工人好吧,人家是领导,统治阶级。”
“谢之,孟新霁,我觉得这个工作我坚持不住了。”
“实在不行,咱们混完这个月跑吧。”
“去哪儿找不到一个月两千的工作啊。”
他们三兄弟之前没有相互透过气,此时的想法极度一致。
孟新霁,“我还以为你没有想过离开这儿。”
司哲,“每一天都想,但是苦于身上没钱。”
谢之,“那我们现在走了,也还是没钱。”
司哲,“不一样,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我觉得我能接受一天啃一个馒头的生活,这样的话,我们一天消费不超过两块。”
谢之看了一眼司哲,又看了一眼孟新霁,伸手拍了拍两人,“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们就是两个人才呢?”
“跑路吧,靠,这strong哥一说话我就浑身不舒服,大清早亡多少年了,还搞这种歧视?”
孟新霁越说声音越大。
现在他们还没离开公司的范围,谢之赶忙伸手捂住孟新霁嘴。
“要我说,呜呜......”
孟新霁拽开谢之的手,瞪着他。
“你干嘛捂我嘴。”
谢之眼神往孟新霁身后瞟了瞟,咳嗽了一声。
“干嘛,眼睛抽了?”孟新霁又tui一声,“strong哥。”
“哟,新来公司的小朋友,怎么怨气这么大?”
孟新霁口中的strong哥,就这么站在他身后。
“strong哥是谁啊,让你这么不满。”
“他一个朋友。”谢之帮忙解释。
“对,我一个......朋友。”
“之前非要请我吃饭,结果让我去借款,搞得现在我身上一毛钱都没了,你说他没钱还选这么贵的时候去吃饭,是不是脑子有病。”
孟新霁故意加重了脑子有病四个字的读音。
“这就是典型的脑子有坑。”司哲跟着附和。
“这什么朋友啊,专坑兄弟。”谢之跟着说。
这么明显的阴阳,谢之才不信新领导没有察觉。
果然,如谢之所料,这人“和善”的问道,“你叫什么,这身无分文的还一个人在外面打拼确实不容易,这样吧,以后要是有什么资源的话,我介绍给你。”
“干我们这一行的,只要你愿意努力,不就是一顿饭钱了,好好干,十顿饭都请得起。”
“领导说的对。”
“你叫什么?”
“孟新霁。”
孟新霁硬着头皮回。
倒不是他想回这新领导的话,只是他的工牌还挂在脖子上,工牌上面有他的名字和职位,以及入职时间。
这新领导走的似乎看孟新霁的眼神意味深长。
“我感觉他明天要使绊子。”司哲说。
谢之同意司哲说的,这领导的面相给人的感觉就很不舒服,看着不好相处,且心机很熟的样子。
孟新霁,“使呗,我今天就去找下家。”
谢之,“你找得到吗?”
孟新霁,“肯定能,只要我不找娱乐场合的工作,别的任何工作我家里人都不会制止。”
司哲,“都是工作,娱乐场所的工作为什么不行?”
孟新霁,“说出去给人的感觉不一样吧,他们思想封建。”
这不能怪老一辈的思想,对于一个有些门面的家族来说,谁都接受不了自己孩子在酒吧驻唱。
以前,谢家还在的时候,他也跟父母委婉的说过自己的想法。
当时父母是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说的是,要是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送你去娱乐圈,咱们要做就要去正规的地方。
娱乐圈这地方说来也神奇。
对有的人来说,这里的规则透明,身边都是好人。
对有的人来说,这里环境肮脏,每分每秒都在勾心斗角。
“赶紧的,去玩了食堂没有饭菜了。”谢之催道。
“你怎么知道没了?”
“群里有人发了,说今天去食堂吃饭的人特别多,很多菜已经空了。”
下午他们直接联系了白菜在发宣传单的地方见。
中午倒不是他们不跟白菜一起吃饭,他们喊了白菜一起,但是白菜说家里有点事儿,在开完会后就急冲冲了回去了。
开始孟新霁还跟两人说,白菜肯定没在这边安家。
食堂的饭菜也挺贵。
总的来说,就是工厂赚钱工厂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南方的天气还算暖和,至少现在还没长袖加外套的穿搭。
三人也是养成了良好的心理素质。
司哲甚至还在说,来这边人生地不熟的就算了,这边的圈子融不进去就算了,但是来这边冬天能省不少钱啊。
羽绒服省了,棉被省了。
这一下子就省了两个大头开销。
“我看他们都喊新领导,张经理,你们明天别喊错了。”下午一见面,白菜就交代了三人。
“那他叫什么啊。”孟新霁。
“不知道,他也没有说,反正姓加职位这种叫法肯定没有错,再说了,他是凌达,在称呼上别让他抓到错误能少很多事儿。”
这段时间白菜也算是把很多东西倾囊相授,工作业绩相关的东西除外。
三人也和白菜相处的很好,白菜私下给他们也介绍了很多赚外快的机会。
钱不多,但是够解燃眉之急。
比如贴小广告,五十块一天。
这个价白菜从中拿的有抽成,也黑的比较多,但是如果没有他的介绍的话,三人压根找不到这种兼职。
“我觉得我们应该把主意打到那些学生身上。”司哲说。
谢之也分析过,别的团队之所以业绩好,是因为跟学校私下有合作,很多职校都是点名和某某机构,某某工厂合作。
学生到了那个时间,必须强制性的送过去待半年时间。
“如果招的是学生的话,找那种就业率不高且是新办的民办学校,肯定能招到人的。”
“能是能,但是不厚道。”白菜说,“连我们自己都不愿意进厂,更别说那些小朋友们了。”
“你们上次去学校,有什么收获?”
“没有,那边说就算是合作,也得找一个能说的了话的人去。”谢之说。
“学校这个意思就是要找领导过去,你觉得要是校领导过去的话,这单生意跟我们还有关系吗?”
孟新霁,“没。”
司哲,“为什么。”
谢之,“机构的领导会把这笔业绩算到自己人头上,学校那边才不管这个业绩算给了谁,对他们而言,只要能解决学校的就业率,还能从里面很狠捞一笔才是最关键的。”
司哲,“我们给的不就是最优合作吗?”
“我们开的是领导们给我们的最低的单价,领导之所以是领导,是因为他们才是最终拍板的人,他们说可以再压价就是可以再压价。”白菜把宣传单平等的分给三人。
“发宣传单吧,发了回公司。”
谢之被分了一手提袋的量,大概有一千张左右,另外三人也差不多是这个数。
白菜,“以后每天到额下班时间也得回去,汇报。”
“汇报什么?”谢之第一次听说发宣传单还要回报的,按照这个形式发展下去,是不是还得做个PPT来演讲一番。
“我想应该是汇报,今天发了多少宣传单,发了哪个地方,这个地方的人流量怎么样,有多少人有意向来报名,总结今天做了什么,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以后要怎么发展。”白菜说的很溜。
“哥,你这一趟说的很溜。”孟新霁夸道。
白菜,“你们以后在职场混的时间长了,你们就知道这其实是有公式的,你们下午发宣传单的时候记得想一下我刚才的那些东西啊。”
谢之,“每个人都要说?”
白菜,“不是,抽查,但要是运气不好被点了的话,说不出个一二三,领导肯定要发脾气,立威。”
司哲,“哥,我累了,咱们为什么不能跟着之前的领导一起啊。”
“咱没那个命啊。”白菜也学者司哲的语气,“你没发现我们小组以前的几朵金花都跟前领导一起走了吗?”
谢之和司哲两人都把目光选在了学校,他们两个一个选择了学校前门,一个选择了学校后门。
这段时间,谢之还发现了一个偷奸耍滑还不容易被人发现的方法。
学校附近有很多小吃,很多小吃商家本来就是小本生意,舍不得买干净卫生的包装袋。
很多人都是选择用免费的看起来干净的宣传单。
将宣传单稍微折叠一下,就成了一个袋子,袋子大小由商家控制。
每天晚上,到了下班时间,宣传单实在发不完,就把这些一股脑塞给这些小贩们。
这个方法还是白菜教的,他说公司很多人都是这么做的。
最开始干这么缺德的事儿的时候,谢之还会心理不适,看着来小商贩这里买小吃的学生觉得打心底里对不起这些学生。
但是这些事儿做的多了,做的顺手了,其实也就还好。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这些单子给路边拾荒的老人,这个得看运气,老人也不是每天都在这个地方。
如果有人拾荒的话,谢之的第一选择肯定是把这些单子给老人。
下午学校后街的人不多,因为是上课时间,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奔着后街街尾的网吧去的。
谢之跟着他们一起去了网吧。
网管看了谢之一眼也懒得管他,这是老板招的兼职,他经常在学校后街看到谢之,索性提醒着,“你小心点儿,我们老板今天要来的,你别让他看到你在他地盘上宣传别的地方。”
“好,谢谢啊。”谢之朝他挥了挥手,“你们老板长啥样啊,我怕我分不清。”
“你就看谁背着个手,在网吧游手好闲的转来转去。”
网吧光线不亮,黑漆漆的环境给谢之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他手速很快,每张桌子停留不到一秒钟,基本就是一趟走过去,桌子上就放了一两张宣传单。
网吧桌子上的宣传单一般都被来这玩的人用来按烟头,或者装瓜子壳。
下午四点半,几人准时在分开的地方集合。
五点半,准时回到公司。
六点,领导才慢悠悠的回来。
依旧是早上的那个培训室。
“今天我们的业绩还是零,别人组的下午好几个来面试的,我们组呢?一下午,我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这就是你们的办事效率,人家都能做到一天带好几个来面试的,你们呢!”
下面的人鸦雀无声。
“是人家去的地方比你们好吗?”
这还真让他说到了问题点。
人家团队发宣传单的地方是火车站,长途汽车站,职校。
而他们组大部分的人发宣传单的地方在什么工业区,新建的住宅区这种。
明眼人都知道什么地方更容易招到人。
但凡领导能硬气一点儿给他们争取个好点儿的位置发宣传单,他们这些人的业绩怎么也不可能是这个鬼样子。
“孟新霁,你来跟大家分享一下今天的工作情况。”
“我?”孟新霁指着自己,求助的看向身边的两位兄弟。
谢之冲他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到要怎么解救他。
“对了,你应该是跟你那个朋友一起去发的宣传单吧,那你们两个一起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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