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驸马一事并未化作美谈,倒是沈家大公子掌掴燕王一事,转头就被传得沸沸扬扬。
当时的一巴掌落下后,随之而来的是赵或拔剑怒指沈凭。
四周的官员见状一涌而上,所有人都去拉住勃然大怒的赵或,只有秦至把僵硬的沈凭拽到擂台边上。
掌掴皇子之举,即使是被杀头都无人敢怒敢言,可动手的是沈凭。
沈家的祖上,一门曾出两位太师,是当今魏朝最落魄的高门勋贵,也是最遭人唾弃的门楣,世人虽厌恶沈家,可也会给在朝为官的沈父几分面子,也就几分,多一点都没有。
可反观回来,被打之人又是皇后之子,身负军功的皇子,如此强悍的双方,任谁都不敢定夺,众人唯有拖着最凶的一方,尝试把事情平息下来,让他们心平气和地交谈。
但骂骂咧咧的赵或却怒火中烧,沈凭仿佛瞧见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炸了毛。
而赵或毫不留情面,几乎把原主生前做过的丑事抖了出来,狠话更是数不胜数。
而沈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灵魂出窍似的,怔愣看向暴跳如雷的赵或,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丑闻。
桩桩件件,随意拎一件出来,放在现代都是相当炸裂的。
赵或的脾气上来了,哪怕是公主赵说亲自下场都没办法阻拦,甚至随着闹开之后,赵或连带着秦至一起怒斥,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想靠着秦家攀高枝。
他呵斥的话句句戳中秦至心肺,无心的激将法最为致命,让秦至当即抖出自己贿赂他人,今日势必会成驸马之事。
令人震惊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气得国子监祭酒的张家公子张子航心怀不甘,当场表白了公主。
谁料他的一番吐露心声的举动,竟让公主坦白自己对他的爱慕!
此言一出,礼部的官员当即兵荒马乱,而四周的百姓居然跟着起哄凑热闹,欢呼声此起彼伏,响彻天际直接冲破皇宫大门,皇帝亲自下令派出骁果军前来支援礼部。
只是沈凭来不及感叹民风开放,只顾着发呆了。
这一场驸马比试,最终以张子航十指相扣庆平公主之手落幕,而赵或和沈凭的恩怨则被另一人插手平息。
那人是魏朝皇帝的二子,世人提起皆会称赞的圣贤者璟王赵抑。
璟王府,听雨楼。
偌大的楼阁内,一位身着月白色银丝暗纹锦袍的男子坐在圈椅中,正扶额看着前方之人,虽然屋内一阵沉寂,但是其中的暗流涌动却丝毫不减。
屋里唯有赵或憋着一口气站着,并且时不时朝一旁端坐着喝茶的沈凭看去。
赵抑捕捉到他那不善的目光,眼底的恼怒能把沈凭千刀万剐,沉默半晌后他才带着无奈说:“惊临,此事错于你出言不逊在先,才回惨遭如此下场,若你此时心中仍旧带气,便等气消了再进宫拜见父皇。”
赵或收回怒视的目光,憋屈道:“消了,放我走!”
被打了一巴掌不说,还被皇兄原地罚站半个时辰,现在他是有气也不能说,只能抬手揉了揉隐隐发疼的脸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迟早有一天他会狠狠收拾沈凭。
赵抑端详他眼底的情绪,心知他不会将此事不了了之,随后看向沈凭,打量片刻后才缓缓说:“大公子如今相助本王开办学堂,本就因旧事处处遭人刁难,你若再添堵岂不是让为兄难做?”
话落,不仅赵或,就连沈凭的眼底都闪过一丝意外。
因为创办学堂为吏部招揽人才一事,自己还在犹豫,不料现在被直接拍板了。
但很快沈凭意识到他在给自己解围,耶避免出门之后被赵或找麻烦,多一个身份,多一个保障,也就意味多一条活路。
谁能拒绝养老金变多呢?反正沈凭不行。
所以他朝赵抑看去时,眼底多了些感激。
四目相对,赵抑神情十分平静地颔首了下。
赵或却出乎意料,倏地指向沈凭,难以置信说:“皇兄,你要不要看看这个是谁?是魏都敢自称百花街的霸王,是旁人见了,都怕他光天化日下强抢民男的人,你居然指望他教书育人,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说着他还不给旁人见缝插针的机会,直接转头扫向不动声色的沈凭,气哼哼道:“大公子要教什么,教活/春/宫是吗?”
闻言的赵抑一时语塞,无奈地叹了口气。
选亲一事平息后,沈凭也学会了淡定,此刻见他放下茶杯,抬手支着下颚,从容不迫直视着赵或说:“是啊,殿下若有兴趣,你我倒是可以来切磋切磋。”
他甚至敛着眼帘,暧昧地朝赵或下身扫去,那双眼似笑非笑,撩人于无形中。
“我呸!”赵或被这眼神瞧着难受,不禁打了个颤,满脸的嫌弃与之对视,“本王身经百战,看不上你这等龌蹉之人。”
沈凭不怒反笑说:“是吗?只怕殿下全身上下嘴巴最硬吧。”
赵或:“你!”
“好了。”赵抑皱眉打断斗嘴的两人,看着被气得转身叉腰的赵或,“进宫去吧,父皇还在宫里等着见你。”
赵或听见后冷哼了声,拿起桌上的重剑在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待这抹身影被门外的日光逐渐拉长至消失后,沈凭才连忙从圈椅中站起来,行礼的动作带着些生疏,躬身说:“草民谢王爷出手相助。”
赵抑没有立即让他起身,而是待眼中的打量收起来时,才带着些笑意说道:“无须多礼,只是方才本王所言并非弄虚作假。”
良久,沈凭怔了下回道:“草民不懂王爷所指,还望王爷指教。”
只见赵抑起身,朝屋外轻扬了扬下颚说:“走吧,正值暖春,园子里的花也开了,陪本王去看看吧。”
沈凭不明所以,但秉承着职场生存法则,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朝着听雨楼外走去。
满园春色遮不住,百花齐放在人间,奇峰栈道亭台楼榭,花时钜丽鲜妍却各有千秋不失雅致。
沈凭走慢他半步,两人在回廊中如同并肩。
一路上赵抑只提了些有关学堂的事情,沈凭答得中规中矩,偶尔会穿插两句自己的想法,但也不算很多,因为随着打量自己的目光增多,他渐渐学会适可而止。
现在他脑袋里装的东西,对于这个时代来说都属于天马行空,根本没有彰显的必要,否则指不定哪天就被当作中邪的怪物,一把火祭天送走了。
赵抑突然停下脚步,还在想着如何应付的沈凭却没刹住脚,下意识走快了对方半步。
完了,这条路算是走窄了。
他当即感觉到自己背脊一凉,把潜意识里被自己砍断的脚乖乖收了回来,欲朝赵抑行礼恕罪,心里不忘念叨着古代规矩真多。
赵抑拦住他行礼的动作,温和地笑道:“既是闲庭信步,便不必拘束着自己。”
沈凭点头应下,话虽如此,但他终究保持毕恭毕敬的态度,没有丝毫变化。
想要在职场生存,就要学会分析上级的话,起码他分析出来这一句是客套话。
他才得罪了赵或,倘若又得罪了赵抑,这辈子算是一眼看到尽头了。
赵抑瞧见并未说什么,而是忽然轻声一笑,说:“你确实变了许多。”
闻言此评价,沈凭也见怪不怪了,他知晓原主混账,而自己没安定前也相差无几,当初为了维持人设,有过刻意模仿,但骗骗路人和自己还行,这些老谋深算的就罢了。
眼下听见赵抑所言,倒是大大方方说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草民不过是学会惜命罢了,谈不上有多大的变化。”
他出现在这个时代之后,也曾被人找上门恶意针对欲讹诈,险些丢了小命。
不过当时他发现来者的贪婪,巧借先人的几句诗暗讽对方,揭露对方的心思,最后令其送到官府,经此一事不仅大事化小,还在魏都掀起一阵风波。
至此人设一再立不住,但还好他靠着失忆装傻充愣,慢慢过渡。
前生他便对流言蜚语漠不关心,天公有安排,凡者悉听命,无论前世今生,他这种被父母厌弃过的人,只想为自己而活。
赵抑浅笑说:“其实学堂一事,乃沈大人数日前来为你所求。沈大人身居秘书监令,掌管经籍历法,得知本王开设学堂后也表示过鼎力相助。但他碍于公事缠身难以分身乏术支持本王,才会将大任落于你的肩上。”
沈凭藏起眼底的思绪,为他所言感到诧异。
照理来说,以原主前生所作所为,他的父亲沈怀建应不会寄予厚望才是,哪怕像这种能随时攀附上位的肥差,也该优先落在沈家的其他人身上。
万万没想到,只是因为他落水后性情大变,这位父亲竟还为他折腰谋求官职。
且沈家在朝廷立场中立,又臭名昭著,两派躲都躲不及,恨不得沈家早日垮掉,又怎会心甘情愿抛出橄榄枝,属实奇怪。
思及此,他打了燕王的这一巴掌,若是传到他那老父亲面前,只怕好不容易燃起的一丝希望火苗,也都给自己打散了吧。
虽有不解,但沈凭还是保持着风度,恭敬谢恩道:“草民定不负王爷和父亲的期盼。”
离开璟王府后,沈凭坐上赵抑安排的马车回了沈府,刚一进门,他就撞见父亲沈怀建,和一位手执拂尘的公公谈笑风生走来。
沈凭立即为两人让路退至一旁,“下官拜见曹公公。”
被唤之人乃是皇帝身边的殿前公公曹晋。
两人在他面前顿足,随后听见一道掐着的嗓音开口说话。
曹晋和蔼笑道:“大公子回来了,今日大公子可是这魏都的名人了,连陛下都在御前夸赞大公子勇气可嘉。”
沈凭连忙回道:“让曹公公见笑了,自知做错了事,眼下正回来领罚。”
曹晋笑了两声说:“大公子甭担心,今日洒家是来送喜事的,陛下命大公子三日后前去国子监中听学。”
国子监,那个皇室宗亲的上学之地,王公贵族没有御命都不能进去的地方,他这是靠打皇子打通运气了吗?
脑海里的疑惑一闪而过,沈凭敛起神情回道:“谢陛下隆恩。”
曹晋挥了挥拂尘说:“大公子改过自新后,若勤学苦练将来必成大器,还请大公子日后在陛下面前,能为洒家美言几句。”
众人又是一阵寒暄后,父子俩恭敬把人送离回府。
待马车渐行渐远,父子二人并肩站在原地相视,沈怀建并没有提起有关今日选亲的事情,只是语重心长嘱咐万事三思而后行。
沈凭从沈怀建口中了解到听学的由来,除了有赵抑向皇帝的刻意举荐以外。
其次是他在这场闹剧中,意外促成掌管国子监张家和公主的喜事,张家顺水推舟还了个人情罢了。
三日后,沈家的马车停在国子监附近,沈凭从车内出来后,竟冤家路窄撞见赵或的马车。
如果他还坐在车里的话,可以当作没看见,可是赵或这厮,却把马车停在自己眼前,还带着侍从李冠一同出现,显然不打算和他就此擦肩而过。
沈凭站在原地垂眸,车厢停在他的面前,抬头即可见落了帷裳的车窗。
赵或调侃的声音从车内传出,“大公子好久不见,本王听闻你打算洗心革面做人,当心藏好了真面目,免得给沈大人丢人现眼。”
沈凭回道:“殿下多虑了,微臣很是盼着殿下能教上一言半语突显文采,不要让人笑话我是个四肢发达之人就好。”
只听见帷裳被赵或猛地掀起,即使沈凭不抬头,也能猜到对方的脸色有多难看。
正当赵或欲反驳之际,忽地被李冠上前打断。
赵或拽着帷裳的手收紧,最后用力甩开后喊道:“走!”
沈凭不解地看着离开的马车,听见耳边又传来车轮滚滚的声响,偏头看去,发现原来是璟王府的马车出现了。
难怪这小子跑这么快。
璟王府的马车在沈凭面前停下,随后看到赵抑从车里走了出来,与沈凭并肩一同走进了国子监里。
今日主讲四书五经,这也是沈凭初次进到天家的学府中。
魏朝皇帝的子女有数人,但最为重视的共五人,除去即将待嫁的庆平公主没到以外,还有长公主和四殿下在这学堂中修学。
沈凭初到,按照位置排序他落座在最后方,如此风平浪静一月后,不料皇帝赵渊民竟亲临国子监考学。
当日主讲律学之时,赵渊民除了策问众人常规所学,还特意提及另一桩事情。
当前的魏朝急需改革的方向。
众人把答案写好在宣纸之上时,赵渊民并没有将其收集起来,而是下令让众人起身,绕着所有案桌走了一圈。
待众人回到各自位置后,赵渊民率先点名赵或对策。
当时赵或莫名其妙回头瞥了眼沈凭,起身说了有关军备边防一事。
此事涉及他的长处,他说起时游刃有余没有丝毫拖沓,有理有据让人信服,但是赵渊民听完后依旧面不改色。
直到他命讲学先生将赵或的宣纸收上来,查看那一刻,他的眼中竟闪过一丝变色。
其实众人早在赵或对策时便生了惊讶。
因为所有人都知晓,赵或宣纸上所写的是有关经济的策论,但他念出来的,却是一整套的军备策论。
赵渊民为此感到意外地的同时,也不免生了好奇,朝赵或问道:“既然你认为边防乃是当下要事,这纸上,又为何写了提倡打通经财之本。”
众人将目光都聚焦在赵或的身上,包括沈凭在内,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背影,期待着他说出原因。
片刻后,只见赵或突然转身,眼底带着厌恶看向沈凭。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论语·微子》
谢谢阅读和支持。
为了快速梳理人物和剧情的关系,本章所指的长公主定位私设。
朝代架空历史虽借鉴隋唐时期,但请勿要深究,快乐看文你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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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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