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操场染成铁锈红时，四乘一百米接力的检录处排起长龙。周予白蹲在起跑线后调整钉鞋，鞋带在指尖绕了三圈死结，沈昭然抱着计时器经过时，文件夹边缘“咔”地刮到他后颈，惊落几粒细小的镁粉。“第四棒交接区有积水。”沈昭然的声音混着广播杂音传来，周予白抬头看见他裁判服袖口沾着碘酒痕迹——是上午在医务室按棉签时蹭到的。
发令枪炸响的刹那，周予白故意慢了半拍。第三棒队友的咒骂声被风扯碎，他掠过弯道积水区时溅起的水花扑向计时台，沈昭然侧身躲避的动作太急，钢笔从胸前口袋滑落，在周予白钉鞋下裂成两截。“赔你新的。”周予白冲过交接区时喊，尾音被呼啸的风声吞没。沈昭然弯腰捡起笔帽，金属内壁刻着的“ZYB”划痕在暮色里泛着暗光——那是上周实验室值日时周予白用美工刀偷偷刻的。
最后一棒冲刺时，看台的尖叫浪潮几乎掀翻遮阳棚。周予白瘫在终点线旁的草皮上，胸膛剧烈起伏，余光瞥见沈昭然握着计时器的手指节发白。冠军队伍撞线的瞬间，他忽然翻身滚向跑道边缘，沾满草屑的手抓住沈昭然裤脚：“喂，我鞋带散了。”
沈昭然蹲下的动作像按下慢放键。他指尖勾住荧光绿的鞋带，缠绕时碰到周予白脚踝的肌效贴——最外层用口红笔补了颗歪心，玫红色泽被汗水浸得斑驳。“裁判亲自系鞋带，”周予白撑起上半身，呼吸喷在对方后颈，“算不算舞弊？”沈昭然系蝴蝶结的手一抖，医用胶布的苦香混着周予白身上的薄荷味，在暮色里发酵成暧昧的酒酿。
颁奖仪式拖到华灯初上。周予白拎着铜牌晃到器材室，沈昭然正蹲在储物柜前清点药品。夜风从铁窗缝隙灌进来，将“优秀裁判员”的绶带吹得猎猎作响。“这个给你。”周予白把奖牌套上沈昭然脖颈，金属贴片瞬间被体温烘暖，“要不是你偷放水，我连决赛都进不了。”
沈昭然转身时铜牌撞在药箱上，清脆的声响惊醒了柜顶打盹的野猫。他指尖触到奖牌背面凹凸的刻痕——用圆规尖划的“SZR”字母挤在官方铭文旁，像偷偷潜入的异端。“医用酒精不能这么摆放。”他忽然开口，声音却比整理绷带时软了三分。周予白笑着将歪斜的药瓶扶正，虎牙在暗处闪着狡黠的光。
归途的梧桐道铺满落叶，周予白踩着沈昭然的影子玩跳格子。路灯突然熄灭的刹那，他撞上对方猝然停驻的背影，薄荷糖从口袋滚落，在石板路上敲出清脆的乐音。“闭眼。”沈昭然的声音混着衣料摩擦声，温热的触感突然缠上脖颈——是那条裁判员的绶带，金线在月光下淌成银河。“奖品交换。”他的呼吸扫过周予白耳尖，铜牌在两人胸口相撞，奏出比颁奖礼更庄严的鸣响。
器材室的铁门在夜风里吱呀摇晃，储物柜13号的门缝漏出微光。沈昭然清晨来取忘拿的教案时，发现柜角躺着半枚薄荷糖，糖纸被叠成歪扭的千纸鹤，翅膀上用荧光笔写着“明日晴，宜逃课买奶茶”。窗外的晨雾正在散去，昨夜遗落在奖牌绶带上的梧桐叶，悄悄盖住了储物登记表上某个缺席的签名。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