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讨厌谈情啊?”
很多次安排行程的时候,阿绪都忍不住感慨这句话,因为祝涟真的要求实在是麻烦。
“粉丝很容易查到你改航班的,总是故意跟谈情的时间错开,傻子都看得出来你们关系不和。好歹表面上还算队友,偶尔碰个面,不搭话,也没事吧?”阿绪劝道。
祝涟真的解释通常都是“看他就烦”“趁这机会让我俩的CP彻底断了才好”“不想给自己添堵”,成功把当时不知内情的助理糊弄了过去。
有时候,为了让自己的理由更有说服力,他也在脑海中会列举出谈情的缺点,以便加深这份讨厌的存在感。
久而久之,“讨厌谈情”就在潜移默化中成了事实。
直到本尊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他大脑空白了一瞬,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然后在“给出答案”和“转移话题”之间选择了第三个,也是最糟糕的回应:装没听见。
回过神儿来时,他已经把车门关上走出了很远。没承认自己是在回避谈情,也没有回答自己是否讨厌谈情,而是就那么轻飘飘地无视了对方。
他心里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
全世界都可以觉得他讨厌谈情,唯独谈情不可以。
……
“明天晚上四点彩排,六点正式录,机票订了下午一点的,你最晚十点起床。”阿绪通知他明天的日程安排。
祝涟真算了算时间,“这也太赶了,票不能订更早的吗?”
阿绪解释:“有是有,可谈情明天也要录同台的另一档节目,他是十点的那次航班。”
惯性思维令祝涟真本想这么算了,但一琢磨,他们过不久就要恢复队友关系,没必要再这样刻意躲着,“没事,给我改签到十点吧。”
转天祝涟真裹得严严实实去机场,贵宾候机室内一如既往有几十个抱着相机的站姐,祝涟真早就眼熟她们了,知道这些人常常提前几小时辛苦等着,所以他体谅地摘下墨镜和围巾,露出脸方便她们拍照。
不一会儿,候机室走进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祝涟真不小心与那双眼睛对视了一瞬间,然后下意识装没看见他。
附近的站姐们开始窃窃私语。
祝涟真低头心不在焉地划拉手机,他以为现场有粉丝在,谈情就会听从裴俏的要求主动过来虚假营业一番。
结果对方没有迟疑,径自去了最角落的沙发上坐着。
要不是谈情身后跟着助理和化妆师,祝涟真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现场跑前线的站姐们来不及修图,先放出去了几张预览,其中一人还负责管理情真双人站“KissTruth3214”,微博一发,评论数在半分钟内迅速地成倍增长,往下一划全是“啊啊啊啊啊”。
[我艹我看到了什么…俩人居然都在候机?!]
[果然不是梦!我就知道那天突然互关必有后续,你们总算复合了555555]
[等等,这不是坐在一起吧……俩人后面背景不一样,好像离得还挺远的。]
[天啊zlz素颜好秀气,宝子又奶又酷的]
[不是同框也没事啊!都坚持互相躲两年了今天居然愿意坐一个航班就说明他们都多少放下了吧(。)嗑就对了别管那么多!]
[一起坐飞机,四舍五入就是结婚,我这就帮你们的孩子取名字]
……
祝涟真重新戴上墨镜口罩,透过茶褐色的镜片瞄了一眼远处的谈情——正低着头,像在闭眼小憩。
登机后依然互相忽视,两人都是头等舱,被中间的过道隔着。倒是双方助理座位挨得近,熟络地聊起天来。
祝涟真听见谈情的助理抱怨最近跑通告快喘不上来气,作息乱得一塌糊涂,怕哪天累出工伤。他稍稍偏过头,看见谈情靠着遮光板睡着了。
这两年他从不关注谈情的新闻,不过有一次在热搜上见过谈情的全年日程表,工作密集地排列,24小时内横跨两三个城市是家常便饭,相当多的睡眠时间分布在了飞机和车上。关键是整张脸居然还看不出疲倦,当之无愧时间管理大师。
在祝涟真看来,谈情这种工作密度很奇怪,差不多快没私人生活的时间了。
谈情以前工作也很认真,但远不及现在这样365天不休息,公司当然也不会为了赚钱就苛待艺人,只能是他自己这么要求。
可能……他很缺钱吧。
难道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欠下巨债?或者得罪了哪位圈内大佬,彻底沦为资本的工具人?也可能是自己开了个小公司,签了对赌协议?
祝涟真脑补出一连串理由,怀疑的同时也不由得泛起一丝同情。
飞机落地后,阿绪告诉祝涟真CP粉们又在沸腾,看那架势还以为是过去的恋情暴露了,结果仅仅是因为俩人搭乘同一次航班。
祝涟真用她的微博小号随便翻了翻——
[话说他们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还以为老死不相往来了,彼此过生日连发条微博虚假祝福一下都没有。]
[我觉得……俩男的能狠下心完全不相见……要么是谁人品有问题,要么就是……他俩真的搞过。]
[不用想太多,之前闹翻是因为前队友和公司高层内斗,俩人站队不一致罢了]
[在候机室互相坐这么远很正常,附近有粉丝在,没必要聊天,等上了飞机应该就说话了。]
……
祝涟真把手机还给阿绪,过了不久,他像是回过味儿来,忽然明白了谈情今天为何反常——是不是在故意躲他?
就像上次自己无视对方那样。
坦白讲,祝涟真觉得互相无视比强行搭话轻松多了,后者的气氛常常令他无所适从,现在这样倒像是关系不好的普通队友。
可是过了几天,他突然发现,自己看不见这位队友的朋友圈了。
祝涟真感到无语。
其实谈情的朋友圈没什么好看的,全是工作相关的宣传,几个月才发一条在家休息的照片,也不露脸。
祝涟真每次在动态里刷到他都觉得烦:敢不敢发点有意思的,谁要看你进了哪个新剧组,遇见了哪个老熟人啊?
可“不想看”和“不能看”,是两回事。他无视别人时心安理得,反过来却不乐意了,双标得理所应当。
尤其是被谈情无视。
祝涟真越想越觉得岂有此理,他怎么敢?
不过最近他没闲心跟谈情计较,因为裴俏通知他们,Acemon回归的计划已经完成差不多了。
这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
手机嗡嗡振动两声。
祝涟真拿起手机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聊天群,群名为“Koty is back”。
拢共五个成员,群主好像怕不显眼,还特意给群名加了俩金灿灿的星星符号。
此时一条消息弹出来,是Koty发的语音:“Here comes the surprise!想我了吗?”
热情洋溢的声音从左至右穿透祝涟真太阳穴,他倒吸一口凉气,果断屏蔽群消息。
令他避之不及的不是别人,正是队内Rapper。
这人身上笼罩不少光环:柏林艺术大学毕业,中德混血的深邃容貌,以及天赋异禀的说唱才华;但风评却不怎么样,总是有私生活混乱的传闻。
外界将他视为下流的Tricker,但其实在Acemon成员眼中,Koty还有个更浅显易懂的代名词——SB。
现在这个SB已经飘洋过海,孜孜不倦地用聊天消息轰炸其他四人,“我在T3航站楼,你们怎么不来接我呢”“oh...这里好多人...我也太受欢迎了”“付榕在吗付榕你在看吗”。
很快,群人数由“5”变为了“4”。
Koty:“付榕,不管你退群多少次,下次建群时我也永远会第一个拉你。”
Koty:“请你们帮我把这句话截图发给他,记得开美颜。”
祝涟真不想被他打扰,果断退出了聊天群。
Koty:“怎么就剩三个人了?”
Koty:“对了,我发现了一个超好玩的拍照软件,可以让眼睛变成迪士尼动画的风格!”
说着,他兴致勃勃地发了一张刚刚完成的自拍。
纪云庭大惊失色:“不要发鬼图!”
很快,群里就只剩两个人了。
“小吻,”Koty感动地@了谈情,“还是你最好,不排挤我。”
谈情那边起先并没有反应,隔了几个小时后,他才迟迟地回复Koty:“不好意思才看到,你回国了吗?好好休息吧。”
然后谈情又发了一句:“是Bug了吗?为什么私聊窗口变成群聊了。”
Koty欲哭无泪。
……
Koty回国的第二天,裴俏通知成员们来公司开会,讨论组合回归的方案。
祝涟真难得没迟到,进了会议室,发现空位不多。他拉开椅子坐下,对面是谈情。
他转头看了眼旁边的人,又是一位令人头疼的主:付榕双臂环在胸前,厚重的医用口罩遮住大半张白皙的脸,只露出一双冷淡却线条漂亮的眼睛。
两人无意间对视,祝涟真不禁发问:“在屋里戴什么口罩,你感冒了?”
付榕收回视线,幽幽道:“跟你们同处一室,需要过滤空气。”
祝涟真:“那你别喘气儿。”
“小学生吗你们,见面就拌嘴?”裴俏正在操作打印机,抽空瞪了他们一眼。
她把一沓方案分发下去,上面是最新拟定的Acemon回归后的业务安排,足足十几页纸。祝涟真发现许多内容不像是临时计划,公司似乎在更早之前就已经有让组合回归的想法了。
大家正安静看方案,会议室入口传来了些动静。
Koty推门而入时,嘴上还大声打招呼:“Yo,Digga!”根本不给其他人反应时间。
他鼻梁高眼窝深,混血感十足,两枚银钉饰品刺在眉骨更显得眼神吊儿郎当。视线一扫,迅速而准确地定位了某个人。
付榕像是感觉到了那道注视,默默离开椅子,打算换最远的位置坐。
然而他的举动,却被Koty自作多情地误会成起身欢迎。
于是Koty顺势上前一步,手臂搂住付榕肩膀,感动地表示:“谢谢,我也很想你。”
距离他们最近的祝涟真替他毛骨悚然,他下意识挪了挪椅子,怕付榕手起刀落时血溅到自己。
果然下一秒,Koty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英俊的五官倏地狰狞起来。他弯腰捂住腹部,嘴巴张开的刹那,听到付榕居高临下地吩咐“不许出声”后,他咬紧牙关忍住了。
付榕的眼睛还是毫无温度,他扶了一下口罩,径自去角落坐着。
祝涟真瞄了一眼地板,不厚道地心想还好付榕只是打了他一拳,万一随身带了刀,那组合岂不是又要少一个人。
总之时隔两年,Acemon成员终于又齐聚一堂。
裴俏说:“要想把打歌节目上全就来不及做专辑了,以前的存货倒是可以赶出一张EP,按三个月的宣传期来算,团体通告差不多跑到六月底。”
这些都在祝涟真的意料之内,而他最在意的问题裴俏还没说。
“活动时间安排和新歌风格可以稍后讨论,目前最重要是确定合适的目标。”裴俏指甲时不时轻敲桌面,能让他们保持注意力集中,“有个问题我很担心,以你们现在的状态……磨合起来有些难度吧?”
他们已经两年没团体活动过,除祝涟真以外的其他成员都渐渐远离了偶像业务,投入在其他演艺事业中,唱跳能力相比以前必定有所退步。而Acemon向来是以顶尖的现场表演赢得粉丝的忠诚,倘若这次回归表现不佳,那团体粉丝只会流失更多。
沉思了一会儿,裴俏重新抬头,稍微提高音量:“磨合不了也得给我往死里磨合,不然今年开不了演唱会了。”
祝涟真眼前一亮,他最关心的就是演唱会这件事。
早在出道时Acemon就靠着独特的风格名扬海外,身份虽是偶像团体,定位却更像摇滚乐队,走的是叛逆嚣张的路子。剑走偏锋又颜值实力兼具,舞台作品总是让人耳目一新,如果再没开演唱会的机会,哪怕不是粉丝,也会感到遗憾。
负责新EP的制作人和编舞老师也在,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讨论新歌的风格方向。天很早就黑下来,一群人肚子都饿了,裴俏才口干舌燥地宣布散会。
尽管在付榕那里碰了壁,Koty还是很快恢复了精神,兴致勃勃地邀请成员们去夜店喝酒。
以防万一,他们跟经纪人打了声招呼,裴俏反复嘱咐:“不许喝多,尤其是纪云庭,酒量不行就得有点自知之明,上头的时候就别再喝了知道吗?其他人盯紧他。”
这绝非裴俏多虑,众所周知纪云庭酒量还行,但酒品极差,喝醉以后什么匪夷所思的举动都做得出来。
某次晚宴他喝多了,愣是半夜偷偷买机票跨越了大半个中国,转天中午在三亚睡醒,看到自己失联的热搜才想起昨晚应该在北京。
还有一次公司年会,所有艺人和重要高层都在场,纪云庭醉醺醺地抓住某位董事大声地问:“你知道京台高铁要在哪年完工吗?你知道党的百年奋斗从根本上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吗?你都不关心,你只关心你有几个老婆!”
吓得裴俏当晚大病一场。
纪云庭祖父母都是军人,爸妈也是高学历知识分子,从小家教极其严格,买块奶糖都得跟长辈汇报。他内心压抑久了,一旦有机会释放天性,就会比任何人夸张。
今晚容港冷风呼啸,天气预报很快就要迎来一场暴风雪。
Koty开车带他们去了朋友开的夜店,祝涟真最烦这种灯光眼花缭乱音响震耳欲聋的地方。现在没空闲包房,于是他们挑了个离舞池最远的角落,勉强能听清彼此说话。
纪云庭坐下后就开始喝,几杯下去话开始变多了,抓着旁边的人伤春悲秋。
付榕嫌恶地推开他,径自坐到最外侧,和大家隔开一段距离。
祝涟真不爱喝酒,不过蛮享受那种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微醺状态,就挑了甁度数低的果酒当饮料。Koty喋喋不休,聊起了谈情最近参演的电影,说在德国很受欢迎。
听到海内外票房加在一起高达三十七亿,祝涟真一惊,虽然谈情只是配角,但这成绩基本可以证明公司为他提供了很不错的资源支持。
没趁此机会彻底转型为演员,而是回来当偶像,看来谈情比他想象中更喜欢这份工作。
不对,登台演出和拍戏并不冲突……联想到谈情这两年突然密集的日程表,祝涟真又犯嘀咕:他果然缺钱吧,能多打一份工是一份。
Koty每次倒酒都要递一杯给谈情,谈情却一口不喝,再怎么劝他也只是笑着婉拒:“都醉了就不好了,总得留一个人清醒着,你们喝吧。”
Koty像八卦记者一样妄图从谈情嘴里套出点料,“合作的女演员里,你最好感哪个?”“你不打算跟那个谁发展一下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喜欢你吧,你居然不知道?”
祝涟真左耳朵充斥着纪云庭醉酒后抑扬顿挫的呻`吟,右耳朵填满了Koty大惊小怪的问题,两段烦人的噪音此起彼伏,根本听不清谈情回答了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有位陌生男人端着酒杯靠近了他们这桌。
准确地说,是冲付榕来的。
付榕骨相端正,又长了一张漂亮到模糊性别的脸,素颜状态下的眼尾狭长上挑,嘴唇微红且薄,尤其最近他头发蓄到了肩膀,嫌碍事时就扎起来,在这种灯光迷离的场合下更有种中性的英气。
那男人兴许是觉得这妞姿色不错,看起来孤零零的值得被关怀,于是自来熟地挨着付榕坐下。光是这样的举动就足够周围人呼吸一滞了,万万没想到他又伸手搂住了付榕肩膀,顺便露出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
他刚想问“美女,是不是心情不好”,一杯混着冰块的威士忌就直接泼到了他那张胜券在握的脸上。
“滚。”
男人正欲破口大骂,却被这个冷冰冰又中气十足的声线转移了注意力。他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水珠,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付榕:“你……你是男的女的啊?”
“男的。”付榕抬起死气沉沉的眼睛,“但可以当你妈。”
对方脸色精彩纷呈,宛如活见鬼般落荒而逃。
这场面不知道哪里戳中祝涟真的笑点,他忽然冲付榕乐了两声,但笑完又马上慌张地意识到自己肯定有点喝上头了,居然敢正大光明地笑付榕。
他果断撂下酒杯,去卫生间洗脸。
凉水刺激着皮肤组织与神经,祝涟真畅快许多,他听见身后不断有人经过,也不在意,埋着头享受水流冲在脸上的触觉。
突然间,有人拽住他后衣领,力道足够强迫他身子直起来。
祝涟真抹去额头和眼皮上的水,从镜中看清了来的人是谁,警惕心顿时消了大半。
谈情松开手,认真地提醒他:“那是自来水,不能喝。”
祝涟真有点恼火地心想:废话,你当我傻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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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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