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5月,算是夏天。
陈禾刚从答辩教室走出来,迎面走过来一个高大魁梧的帅哥,西装革履,肌肉健硕,带着一副深色墨镜,询问道 :“陈禾小姐?”
得了肯定回复,他就对她比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半强迫性地把她带上了一辆红色跑车。
陈禾回头看自己的朋友——一同从答辩教室走出的人群。
保镖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陈小姐,别回头,会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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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大,咖啡馆。
陈禾被带到一个漂亮的女孩身边,该女孩容貌俏丽,衣着华贵,看起来像个大户人家的千金。
“小姐,人带来了。”保镖站在她身后,毕恭毕敬。
陈兰芝正在喝咖啡,闻言漫不经心地瞟了来人一眼,随即轻嗤一声。
长得是点姿色,怪不得能勾住谭旭。
陈禾正要开口,猝不及防便挨了一耳光。
她茫然抬眼,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身后的保镖按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她反应过来,一挣,动弹不得。
对面那千金甩了甩手腕,笑着说:“哎呀,手滑了,你不会介意吧?”
“我认识你吗,这位小姐?”她压住怒火开口。
“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呀。”对面那人捡起银匙慢悠悠地搅动咖啡,“陈禾,好名字,我也姓陈,叫陈兰芝,是谭旭的未婚妻。”
未婚妻?
陈禾愣住。
“你可能不知道,因为这是我们谭陈两家最近才决定的事,谭旭应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陈禾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不语,等着她往下说。
“谭旭呢,你也知道,家大业大玩得花,以前我就听说过他,但是以前我管不着呀,现在我们马上就要联姻了,作为他的未婚妻,我就不能不管了。外面的一众人我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就差你了。”
陈禾心中冷笑,不置可否:“谭旭知道你来找我吗?”
“呵,处理个玩意儿,何需他知道。”
儿化音里带着南方人特有的别扭。
“陈禾,大才女,研究生,你应该不想让你的同学们,或者家人知道,你是个靠卖肉才能攀上男人的婊子吧?”
她一字一顿,漂亮的脸蛋,嫣红的嘴巴,脱口而出的竟是如此粗俗的话。
他们走后,陈禾一个人呆呆坐了很久,直到服务员过来续杯,她才慢慢想起了另一个当事人,谭旭。
外面天色渐暗,她不由得气由心生,拍了一下桌子,起身打车去了华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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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盛投资集团总部大楼,董事长办公室。
谭旭正在跟人喝茶,对方姓陈,名慎之,是江南陈家的二公子。
“我妹妹好歹也是江南百里知名的美人,你就那么看不上?”陈慎之把玩着手里的汝瓷茶具,开片漂亮,釉水柔润。
他是国内一家知名科技公司的国际部总裁,兼任CFO。
“嗨,这哪是我看不看得上的问题,小兰比我小那么多,我当妹妹一样看着她长起来的,现在你让我娶她,你觉得我下得了手?”
“在我面前还装?别说是我妹妹,就是你妹妹,你要是真看上了,眼睛都不眨一下。再说,我可听说了,圈内盛传你谈了一个大美人,年龄不比兰儿大多少,一谈就是一年多,老李当八卦讲给我听的时候,眼睛都直了,真以为你要从良。”
谭旭含笑摇头,不置可否。
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他们口中的大美人正气势汹汹手握拳头站在门口。
苏玲穿着职业装,一边道歉一边鞠躬:“对不起老板,我实在拦不住。”
谭旭挥手让她出去了。
“怎么了?”他拍拍身边的沙发,让她过来坐。
陈禾看到办公室里有旁人,怒气立刻烟消云散,坐在谭旭对面那人,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怕不是哪个上市公司的老板。
她忍下一口气,不想耽误他谈生意,撂下一句:“你先忙,我出去等你。”
转身跑了。
陈慎之挑眉,眼神明知故问:大美人?
谭旭点头笑了笑:“看来今天是不能留你了。”
陈慎之了然,他这好友兼同窗,玩过的女人可以从这里排到法国,却从不见色忘友,看来今天这小美人,在他心里确实有点分量。
谭旭送陈慎之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你大哥该回来了吧。”
“嗯,端午节前后。”
谭旭笑道:“强/奸/未成年,你们对自家兄弟也真下得去手。还有你大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一流放就是三年,南非那地方也不好待吧。”
“什么兄弟,充其量不过一杂种,”陈慎之哂笑,“我家那老太爷确实是老了,放着精心培养的长子长孙不要,非要一个来路不明的杂种当什么接班人,可能真是被他那狐媚子亲妈给下了蛊,现在那小子一心一意回去侍奉自家亲奶奶了,人老爷子还惦记着呢。”
“杂种?我怎么听说人比你们还高一辈分呢。”谭旭忍不住打趣。
“啧,没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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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禾在会议室里等得心烦,谭旭把人送进电梯,转回头就回来找人。
苏玲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努了努会议室的方向。
“怎么了今天,平时让来也不来?”谭旭走进去坐下,把她的转椅转向自己,双手拉着扶手形成一个包围圈,笑问。
“陈兰芝是谁?”陈禾抬起头来,脸色暗沉,有一种灰蒙蒙的倦怠和疲惫。
会议桌上放了一排糕点,她一口都没吃。
谭旭一怔,笑脸也逐渐敛了起来,问道:“脸怎么了,她打的?”
“我只问你她是谁?”
谭旭眉头轻皱,没有回答。
“呵,未婚妻?只是单纯地管不住自己就算了,现在又来了个未婚妻?”陈禾抬眉冷笑,眼神里冰冰凉凉的。
“我没有未婚妻。”
“你这样的人,哪个不怕死敢造你的谣?你觉得我还会再相信你吗谭旭?”她已经将这句话说厌了,对于他在这方面的品性,她早已不抱什么希望。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你到底在闹什么?”
他猜到可能是陈兰芝去找她了,但陈兰芝真的跟他没关系。
陈禾看他的脸色,觉得跟他是说不通了,在男女这档子事上,他嘴里永远没有一句实话,而且撒谎的时候脸色如常,作为最擅长尔虞我诈最适应波云诡谲的商人,没有几个人比他更会装。
她压下火气起身想走,但还是觉得应该提醒他一下:“谭旭,你别哪天把自己玩死了,死在女人床上,看你们谭家丢不丢得起这个脸。”
谭旭深吸了口气,压制住怒火,他实在不想跟她吵。
他伸手把她拉在怀里,按住她的挣扎,尽量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她家里是来人谈过婚事,但我没同意,我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骗你。”
陈禾冷笑:“她一个女孩子家,到你家里谈婚事?你骗鬼呢?”
谭旭失去了耐心,揉了揉跳动的太阳穴,说:“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必要骗你,你要是来找我诉苦的,我帮你报仇,但你要是来挑事的,我不饶你。”
我没有必要骗你——
他说了很长一段话,可留在陈禾耳边的却只有这么一句。
我没有必要骗你——
这句冷酷的话渐渐和一道来自过往的声音重合,发出激烈的回声:我没有必要骗你,陈禾,我就是当着你的面跟她上床,你也得给我受着!
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涩,眼角滑出晶莹的泪珠,这是她第一次抓到他出轨时,他对她说的狠话。
那时是一年前的现在,两人谈上才有半年的时间,他就腻了,找个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在家里上床。她当时特别单纯,相信他即使位高权重,也会像普通的男朋友那样对她专一深情。
于是,在她发现他正和一个**的女人在家里翻云覆雨的时候,她歇斯底里,像得了癔病一样情绪激动举止失常,他刚开始还耐心地哄她,后来哄不住,便渐渐露出了无情的爪牙,脱口而出便是那样残忍的话。
后来,虽然他百般道歉,甚至跪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说是他口不择言,虽然在他的死缠烂打之下,他们终究是和好了,可这句话却一直像一个魔咒一样久久萦绕在她的心头,时刻提醒着她,他们不是一路人。
以前的她相信简爱,认为哪怕我的阶级不如你,我的社会资源不如你,在爱情中,我也值得拥有和你同样的权利。甚至,她单纯到想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天真地以为影响他们天长地久的因素只会是父母的阻碍或是爱情的自然消亡,却没想到是爱,但是爱得不平等。
可不平等的爱何以称之为爱呢?那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剥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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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漫长的沉默与无声的对峙之后,谭旭拉着她从会议室走出来,路过秘书台时,抬眼扫了一眼秘书台后的苏玲,镜片后的漆黑双目,是看不见底的森然。
苏玲惊得浑身发麻,瞬间从凳子上弹起:“老、老板。”
她看了眼谭旭身后的陈禾,想是谭旭知道了刚才是她透露给陈禾有关陈兰芝的消息。
她说,办公室里的那个是陈兰芝的哥哥,江南大户。
陈禾站在谭旭身后,不耐烦地说:“你吓唬她干什么,是我非得要问的,走了。”
她拉着他消失在办公室的转角处。
身后苏玲连同整个秘书室都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叹道:“伴君如伴虎。”
新来的秘书辛迪正在收拾文件,闻言不屑地开口,说:“她只是一个小情人吧,怕什么,狐假虎威,陈小姐真要持证上岗了,还有她什么事。”
苏玲忍不住皱眉,知道她说的陈小姐是陈兰芝。她不看好陈禾,但更不喜欢陈兰芝,于是开口警告:“闲话不是谁都能说的,想在这里安稳上班,就老老实实三缄其口。”
辛迪脸色一白,低头说是,她不敢跟苏玲造次,她是二秘。
不过,她就是看不起陈禾,她名校毕业,公派留学,经过了多轮面试层层筛选才得以进入华盛,成为董事长办公室的一员。可她陈禾凭什么,只凭着一张脸,岔开腿就能轻而易举睡进办公室,打败她多年的努力。
陈禾的资料就是她给陈兰芝的,她就是想借人家正室之手,灭灭她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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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禾是学农业的,植物保护专业果树研究方向,如今在读研三,答辩已过,毕业照已拍,只等收拾东西走人。
她是西南人士,独生女,父母都在市直体制内。
本来她势必是要回去的,但谭旭执意要她留京,甚至动用关系把她塞进了一个博士起步的国家级农业研究所。
她是想回去的,关于分手,她跟谭旭提过无数次。刚开始是因为他出轨,后来是因为他出轨,然后是因为他出轨,一直一直都是因为他出轨,他甚至把她都变成了出轨的一部分。
她忍无可忍,要死要活跟他分手,可是他不同意,甚至用她的父母威胁她。
有一次她下定了决心,发誓一击必胜,不分手就不吃不喝,谁知他冷笑一声,答应得干脆,直接抛下工作回家陪她饿了三天,陪得她绝望又伤心。
最后,她饿得头脑发昏,拉着他的衣角不知所云,保姆急得直跺脚,端着饭碗团团转,他不同意,斩钉截铁,说一定要治治她这个臭毛病,分手分手提上瘾了还!
后来是保姆跪在他的脚边哭着求他,他厉声诘问,问她再说不说“分手”两个字,她躺在床上,咬着唇一言不发,眼眶里的泪水闭着眼睛都在从眼角溢出。
谭旭气急败坏,到底是挥手让医生进来了。扎上了针,他站在床头走来走去,说你不答应也没用!陈禾我警告你,分手不是一个人的事,你不答应也没用!我不同意,你连这个门儿都休想走出去!
他骂得气喘,最后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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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明月高悬,风吹树枝打窗台,豪华的主卧内,昏暗而沉寂。
谭旭在她身边睡着了,坚硬的身躯如铁一般沉重,胳膊横过来扣住她的腰,头发埋在她的颈窝里,温热而均匀的呼吸喷洒在颈间,酥麻柔软,是女孩子常用的姿势。
陈禾毫无睡意,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璀璨的吊灯,黑暗中也是如此奢华,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过到尽头。
她逼了那么多次分手,不过是欲盖弥彰自欺欺人,她发了疯地逼他放自己离开,其实不过是在欲擒故纵逼他回来。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陷入爱情的她,盲目而丢脸。
她不在意陈兰芝的一耳光,可她在意谭旭。
未婚妻。
多么刺耳的字眼。
要不,真的分了算了,反正以前逼了那么多次也没什么结果,反正马上就要毕业了,北京这么远,离爸爸妈妈好远,不如就不待了。
而且谭旭以前也不是没有捧在心尖儿上的人,新鲜劲儿过了,不还是那样吗?难道她就三头六臂,跟别的女人真有什么不同?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讲大道理她头头是道,可真要落地实行,她比谁都恋恋不舍。
她觉得她快疯了,每天在正确与错误之间徘徊,每天思索她和谭旭的这段爱到底属于什么性质,想得脑仁儿都快炸了。
陈兰芝来了也好,不如借这个机会不管不顾真的逼上自己一把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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