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以后的道宗……
听闻此语，奚山月先前若有似无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她冷下脸后，终于有了几分渡劫期修士的样子。
哪怕是先前被叫破“孤月君”的身份，奚山月也并不如何慌乱。
就算知道她是祟修又能如何。
面前的年轻弟子就算是再怎样的天纵之资，目前也不过堪堪修至丹成。是她抬手就可灭杀的程度。
但叫破了这一句，奚山月也不得不重新审视对方。
她不再觉得，面前这是可以被轻易哄骗的对象。
奚山月目光冷肃，先前隐晦的杀意在此刻也不再伪装。
“既然敢在我面前说出这些，”奚山月语气轻柔，“你是觉得我现在不敢杀人么？”
小结界内，渡劫期大能的杀意浓郁欲滴。而在结界之外，几步之遥的道宗弟子们对此处的紧张氛围分毫未觉。
“劳烦把杀意稍微收收，”周晋半分不慌，“我既还在此处与您和平地对话，就意味着我并不是您的敌人。否则，在这儿等着您的就该是道宗的掌教了。”
和平对话指的是当众叫破她的身份么，奚山月不置可否：“你到底知道多少？”
“总归比您想象中要多。”周晋目光移向不远处的剑阁，云雾之中，山崖上的剑阁若隐若现，是即将开启的样子，“剑阁就要开启了，奚阁主。”
“所以呢？”奚山月的目光依旧锁定着周晋。
周晋说道：“这一次，持盈剑不如交给我保管吧。”
奚山月微微挑眉。
“不必急着拒绝，”周晋说道，“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与您的来历是最为接近的。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还有谁能真正理解您的话，恐怕也只有我了。”
他微微笑了：“不过，我是清醒着渡过了万余年的岁月，比不得您，在覆海秘境一睡就是万年。”
孤月君奚山月，横空出世的祟气修士，实则是在秘境中被封印万年的，先道宗最后的幸存者。
万年以前涉及天道的那一场战役，周晋其实也知之不详。
但这并不妨碍他半真半假地糊弄奚山月。
他确实是清醒着经历了一百四十多次轮回，算下来，比之奚山月在秘境中被封印的时间只多不少。
奚山月神色难辨，似还在评估着周晋的可信度：“你是道修。”
“您现在不也是道修？”周晋意味不明地反问道。
剑阁轰然显现，已经有不少修士在往山崖上的剑阁攀去。远处见周晋还没任何动作的岳寒商似乎又在呼喊着他。
“剑阁已开，”周晋没等奚山月的答复，便自顾自地离开了，“那我先走了，奚阁主。”
他最后的话语飘散在风中：“持盈剑，我姑且就收下了。”
……
剑阁坐落在一处山崖之上，常年被云雾遮蔽，隐去形状。
传闻这是万年以前的大乘期修士所建立的奇景。
唯有特定时候，剑阁方才显现于世。而剑阁显现的少数时刻，便是道宗青年弟子的一次盛会——登剑阁。
万千宝剑藏匿于这小小一座剑阁之中，青年弟子若能取得任何一柄名剑的认可，将对日后修行有无限助益。
毕竟，如岳寒商这样的才是少数。寻常剑修若能取得一柄宝剑，岂会再挑挑拣拣。
周晋从岳寒商手中接过令牌后，又不得不在听他叨了两句：“虽说登剑阁也就是走走迷宫，但还是会有一定危险。”
岳寒商随着周晋一起攀上剑阁所在的山崖，他口中“走走迷宫”一句，已经遭到了无数剑修敢怒不敢言的目光控诉。
“师弟毕竟目前境界尚低，堪堪达到剑阁的准入门槛，”岳寒商几乎把周晋送到了剑阁门口，“如若遇到什么危险，师弟捏碎令牌自动放弃就好，不必觉得丢人。”
岳寒商还是觉得不太放心：“传讯玉符也在师弟身上吧，我这两天不会离开道宗，如果发生意外直接找我也行。”
“这不合规矩吧，师兄。”周晋叹了口气。
“这不是怕万一嘛，”岳寒商停住了脚步，“那我就送到这了，师弟好运。”
拜别了岳寒商后，周晋只身踏入剑阁。
剑阁外部不过一栋小小的塔型建筑，内里却比之外部所见，不知广阔了几何。
周晋进来之时分明也见到了不少剑修，而等到他站在了剑阁内部，四周却没有半个人影。
他被随机到了一处回廊之上，前后幽深的甬道不知通向何处，而回廊环绕的中庭则只有一处剑池。
无数破败的旧剑或沉在池底或插入底部的淤泥之中，露出半个剑身。
这一小方剑池，像极了古剑的坟茔。
四下寂无人声，沉闷的压抑之感充斥在这道回廊之内。
空间幻境。
周晋轻轻笑了，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令牌，随即将令牌向上抛去。
令牌被向上抛出，其后坠着的流苏扬起，划过一个不太自然的弧度。
四周依旧是一片几乎沉郁的寂静。
周晋的目光追随着那一块令牌，他握住了剑，然后挥出。
如雪般寒凉的剑意激荡而出。
……
剑阁外自然有长老们在监视着内部的动静。
幻影织成的剑阁微缩模型同步投影着剑阁内部的景象。
“这么快就有人破了幻境？”守在外部的长老划拉着剑阁的微缩模型，察觉到一处异动后，几乎不可置信地凑过去观察。
剑阁内部，有一个象征着某位弟子的小点在剑阁内开始移动。
而此刻，距离剑阁开启，第一批弟子进入，还未超过一炷香。
“啧啧，不得了啊。”长老们感慨着。
“来来来，上难度上难度。”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叫嚷着。
……
周晋落定，他抬手接住了刚被抛起的令牌。
他打量着四周，确定了目前身处的才是真正的剑阁内部。
比之先前看到的近乎无尽的回廊，他目前所处之地要狭小很多。
四周也不再安静，同样进入剑阁的道宗弟子们比比皆是，只是目前这些弟子们都还身处幻境之中。
周晋将令牌收好，越过了沉溺于幻境中正在群魔乱舞的几位剑修，向前走去。
大部分剑修都还在幻境中苦苦挣扎。换而言之，目前只有他一人能够自由移动。
这样倒是方便了他的行动。
毕竟他此行的目的唯有持盈剑。
持盈剑……
周晋思考着，万年未曾现世的持盈剑，究竟会被藏匿在何处。
能凭借常规手段找到的地方，总归不可能藏匿着持盈剑。
万年间，剑阁现世了这么多次，为什么持盈剑能在剑阁之中一直封存，甚至于从未有任何消息流出，直到孤月君闯入此地。
难道这么多道宗弟子，竟然没有任何一人误打误撞找到持盈剑。
万年……持盈剑因何能够等待万年。
又为何能够等待万年。
周晋的思索并未持续多久，他几乎没有过多犹豫，就将之前收好的令牌拿出。
在路过某位正在发疯的道宗弟子时，周晋停下脚步，从那位弟子身上借走了他的剑。
周晋拿着借来的剑在令牌上小心翼翼地划了两道，接着把剑丢回给那位无辜的道宗弟子。
周晋摩挲着被刻意划了两道剑痕的令牌，他继续走着。
一路上，他看到有少数道宗弟子挣扎着醒来。
周晋没有和谁搭伴的打算，他避开了那些道宗弟子的视线，继续漫无目的地前进。
差不多了，周晋想着，他随手把令牌丢下，伪造成在打斗之时无意间丢失。
直到走到远离所有道宗弟子的地方，确认四下无人后，周晋伸出左手，缓缓凝聚出一缕祟气。
他闭目感应着，小心地令祟气汇聚在眼眸。
他的面前展开了另一幅画卷。
周晋唇角微弯，果然如此——
……
有人触碰了持盈剑。
奚山月微微抬眼，望向山崖上的剑阁。
那个道宗弟子，果然也是祟气修士么，奚山月想着，有一种并不如何出乎意料的感觉。
远处观测着剑阁动静的长老们似乎也有所觉，正在咋咋呼呼地议论着什么。
奚山月隐匿着身形，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她也进入了剑阁。
能找到持盈剑，对那位弟子而言，确实已经很不错了。
但可惜的是，奚山月并未说过，她将就此让出持盈剑。
……
周晋破开了最后一道阵法，终于站在了持盈剑的面前。
这是剑阁底部的一处隐秘石室。
寻常弟子踏入剑阁，无一例外是向上攀登，再加上进入此地，竟还需要祟气。
难怪万年之久，竟无一人拿到这件所谓的“道宗至宝”。
多有意思啊，道宗至宝被保存在剑阁之内，而想获取这件至宝，竟还需要祟气的指引。
所谓万年之前的隐秘么，周晋几乎想要发笑。
密室中央摆着一方古朴的石台，石台铭刻着一些他看不太懂的符文。
久经蒙尘的名剑就这么封在石台之上，等候着有缘人得到它的认可。
随着周晋的靠近，持盈剑微微异动，仿佛亟待他的碰触。
周晋却突兀地止住了脚步。
他站定在石台面前，持盈剑已泛出些许微光。
显然，取得这柄剑的认可，与他而言，并不算多么困难。
周晋并未急着伸手去触碰持盈剑。
毕竟他知晓，奚山月绝不可能轻易放弃持盈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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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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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剑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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