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很快就到了,刮起微风的日子越来越多,天气一天比一天晴朗、温暖,这天傍晚,洛伊哼着歌抖了抖手中黑色的毛线,两根织针正在她旁边咔哒咔哒地飞舞着。
小巴蒂从厨房走出来,摸着肚子满足地叹了口气,他路过客厅的壁炉时,弹了弹手指,火苗升高了一瞬,木柴发出噼噼啪啪的燃烧声。
“冬天都过去了,怎么还织毛衣呢?” 他一边望着庭院里跟一群地精追来追去的女儿,一边坐到了沙发上,“但是这个花纹有点复杂…”
“这不是毛衣,是一条薄围巾,”洛伊头也不抬地说,她放下毛线团,又从茶几上拿起了一条华丽的领巾,“今天父亲让闪闪送了一条领巾过来,据说是克劳奇家传承了很多代的遗物,但是许多年前就已经损坏,丝绸这种东西需要保养,我想你的祖先大概不懂方法,所以现在它的丝质已经非常脆弱了。”
“这东西有什么用?”小巴蒂嫌弃道。
“跟西装很搭,非常适合你。”洛伊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电影中的小巴蒂邪魅一笑,冲着老巴蒂叫嚣hello father,不禁摇头笑了笑,但现实中的小巴蒂很少穿得这么优雅,实际上,巫师们并不太了解麻瓜的服饰,他们的衣服总是万年不变的长袍。
“可是它都坏成这个样子了,”小巴蒂接过那条领巾看了看,他看起来更嫌弃了,不停撇嘴,“老巴蒂这是要干嘛!他是不是想给你找点事做?哼…”
“不,是我听闪闪描述过克劳奇金库里的收藏品,才特意问父亲要了它,”洛伊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极细的银针和一些金色的丝线,又在领巾上比对,见色泽没什么差别才开始劈丝,“我坚持我的判断,它适合你,何况我想着,恐怕除了我,没有任何一位克劳奇夫人可以修复这条领巾。”
“这倒是。”小巴蒂点点头,这些日子的耳鬓厮磨和餐桌上时不时出现的改良版美味英餐,他猜测她前世应该是中国人,历代克劳奇夫人中自然只有她了解东方丝绸。
洛伊正在忙着劈丝,刺绣是她的爱好之一,她刚才观察时已经发现了这条领巾上的金丝云纹用的是苏绣的滚针技法。
“你还要将线弄得多细?我都快看不见了,”小巴蒂眯着眼睛看向她手中的丝线,膛目结舌地发现她将本来就不粗的丝线劈成无数更细的丝线,“裂口这么大,许多地方都崩纱了,你想修复它一定会很辛苦,亲爱的,别为了我花费太多精力…”
洛伊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放心,不会很久的,大概睡觉之前就可以把它恢复如初,丝线劈成四十八分之一就差不多了,毕竟丝线细一点才好,这样缝补起来不会留下凹凸不平的痕迹。”
她再次将细的不能再细的丝线劈成两半,小巴蒂不敢打扰她,因为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即使嘴上说不需要,可心底里他就想要他的妻子这么爱他,她愿意为他花费精力和时间做这种吃力的事,虽然他也是心疼的,但到底免不了被喜悦的情绪冲击,整个人都变得飘飘然了起来。
“亲爱的,帮我把它弄弯,你施魔法时力度一直控制得非常精准。”洛伊把银针递给他。
小巴蒂用了个巧劲儿,让银针在自己手指尖旋转一圈,然后微微用力,轻而易举地把针尖弄成了她想要的形状,洛伊赞许地亲了亲他的面颊,然后穿针引线,将崩纱的地方一点一点缝缝补补。
她垂下头,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手下动作不停,借着明亮的炉火专注地修补这条她认为会非常适合丈夫的领巾,小巴蒂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认真的侧脸,那双睫毛低垂着,在她眼下画出两道长长的阴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何时庭院里的笑声突然停了,珀莉站在大门口,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母亲用“小魔杖”施法,小巴蒂轻轻地嘘了一声,冲她招了招手,于是父女两个紧挨着坐在沙发上,继续看她,俨然都忘了周围的一切。
一个多小时后,洛伊收起最后一针,把领巾递给丈夫,“看看吧,是不是跟你很合适,一点也不看出来破损的痕迹了。”
她起身锤了锤自己的后腰,又凝视着炉火,长时间的刺绣让她有些腰酸背痛,眼睛也疲惫不堪,但看见小巴蒂把领巾戴在脖子上,又觉得心满意足。
“你有时候会去麻瓜界执行公务,我想着你肯定需要它,”洛伊轻快地说,“克劳奇家的男性在着装上总是一丝不苟,优雅得体,但是…”
“但是你喜欢那件风衣,你喜欢我作为食死徒时那副装扮,”小巴蒂把领巾仔细地收进口袋里,郑重地说,“这代克劳奇夫人把我家的祖传遗物修复如初,我会让它在克劳奇家继续流传下去,让我的每个后代都记住她的贡献。”
“虽然那时候看起来有点邋遢,头发也乱糟糟的,但是我真的很喜欢,”洛伊噗嗤一笑,“黑色跟你很配,真是个十足的疯子…”
她轻盈地走过来,搂住脖子吻在他的额头上,“我们回房间去,好吗?珀莉该睡觉了,还有睡前故事——”
“没问题,”小巴蒂把女儿抱了起来,另一只手拉着洛伊,一起往楼上走,“宝贝今天该听哪篇故事了?”
“巫师和跳跳埚!”
稍晚些的时候,洛伊躺在床上,小巴蒂的手臂缠在她身上,鼻息在她耳边起伏,她困极了,但在沉入睡眠的前一刻,她仍然说话了。
“谢谢你。”她说。
“为了什么?”
“谢谢你找到我,带我和女儿一起回来,为了理解,为了其他一切,还有,为了包容。”
谢谢你的理解,小巴蒂想,她说话真有一套,什么都说,什么也都不说。
“那不算任性。”他的头靠近了她一点。
“我告诉过你,我是个不适合你的女人,你听了吗?然后我又告诉你,你是个不适合我的男人,你还是不听,你继续抗争,抓着我不放,我了解你,哪怕我跟你说了一万次我不会再爱上你了,但你才不信,你每个晚上都会想方设法把我留下来,你想问我是否会改变心意,但无论我说什么,只要答案不是你想要的,你就会自动把它扭曲成你想要的样子,然后你会思考我是不是还爱着你,如果你问我,我会说不是,但是明天,你还会思考同样的事,只要我有一秒钟的迟疑,你就像得到了确信那样,再过一天,你又会故技重施,或许我什么都不必说,因为你会反反复复做这件事,永远不会结束,你现在还高兴我这么了解你吗?”洛伊问道。
“你来回答吧。”小巴蒂哼哼唧唧地说。
“我想你还是很高兴的。”
“当然,这么了解我,也没见你不爱我了。”
洛伊松了一口气,即使她知道自己有无数个怨恨他的理由,但当她真的做出伤害他的事予以回击,不安和愧疚还是一直压在她的心头,沉甸甸的。
她知道那些折磨她、杀死她、死不悔改的小巴蒂并不是此刻的小巴蒂,所以她时常会痛恨自己的无能,因为它让她迁怒了他。
“睡吧。”小巴蒂拍了拍她的后背。
洛伊快睡着时,世界意识的分身突然在她脑子里大喊大叫起来。
“别睡!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和我说你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它又急又快地说,“我向世界意识打了申请,鉴于你对这个世界的贡献,你可以回去,不然你原来的身体要人道毁灭了!”
“所以我的死法是什么?”洛伊诧异极了,“我记得我是一觉睡醒就出生在这里了啊!”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在那里你只是睡了几分钟而已,如果你要放弃,那么你会死于睡前喝奶茶导致的反流堵塞气管,”它吭哧吭哧地说,“就是呛死…”
“能换个死法吗?这也太丢人了!”
“那就是吃薯片噎死!”分身烦躁地说,“你别纠结死法了,你到底想不想回去?”
“可你说过,如果我回去,这个世界的我会死掉,”洛伊眉头紧皱,担忧地说,“我不能回去的,如果我死了,我的父母怎么办呢?”
“之前的确是这样,但世界意识根据你的贡献决定可以消除所有人的记忆,如果你回去,这个世界的你不会死去,而是消失,怎么样?这下你的父母亲人不会为你的死而悲伤了。”
“至于你的女儿,”它顿了片刻,说道,“她仍然是小巴蒂的女儿,只是他会忘记她的母亲是谁。”
洛伊沉默了,她呼吸沉重地在床上翻来覆去,陷入沉思,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小巴蒂睁开了眼睛。
“黑化值99???”片刻后,分身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不对劲!他听得到我说话!”
“他肯定早就知道你的冷漠值一直在往下掉!”它惊恐地喊道,“怪不得…怪不得他死也不肯放手,狗东西居然开挂!我要去检查一下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洛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丈夫,他侧躺在她旁边,那双灰色的眼睛正注视着她,即使在黑暗中,依然清晰可见。
“巴蒂?”
小巴蒂慢条斯理地起身,拿起床头的魔杖变形出一个小瓶子,然后他用魔杖指向太阳穴,拉出一缕长长的银丝般的记忆。
它越拉越长,终于断了,银光闪闪地在杖尖上飘荡,小巴蒂把它放进瓶中,银丝卷了起来,继而展开了,像气体一样盘旋着,他用微微颤抖的手塞紧瓶盖,然后打开床底下一个隐蔽的大抽屉,洛伊惊得从床上蹦了下来,光脚踩在地板上——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的床别有洞天。
她低头看去,抽屉里面已经装满了许多贴着标签的小瓶子,小巴蒂把记忆瓶放了进去,玻璃撞击的声音是如此清脆,他用尽全身力气把抽屉推了回去,然后起身,面对面地看着她。
“你…”洛伊回过神来,苦涩地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你不信我。”
“我不信,”小巴蒂平静地说,“我没有怪你离开我,我可以一直寻找你,只要你觉得折磨我会让你解气,我永远不会怪你,但是,你不能摧毁我仅有的希望,去一个我永远到不了的地方,让我再也找不到你。”
“我没有…”洛伊说着,想上前拥抱他,因为这个男人看起来可能因为她的迟疑有些不开心,“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你想告诉我一件事?”小巴蒂后退了一步,嘴角轻轻颤动,但他的声音还是如往常一样的克制,他现在抱着胳膊,一副拒绝她触碰他的姿态,盯着她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说这话的样子让她心碎,她几乎能感觉到胸口升起一阵阵啜泣,这是一个人在他们刚刚相拥而眠时说的话: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她正想补充什么,但已经无话可说了,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那我们就听听曲子吧。”她黯然地说着,打开了梳妆台上的CD机,然后低下身子,坐在温暖的羊绒地毯上。
小巴蒂躺了回去,在她对面的床上,在同一个房间里,他们什么也不说,然后音乐开始了。
洛伊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大晚上不睡觉而是别扭的听这首并不算舒缓的曲子,它一点也不助眠,也许是因为她以前从未听过它。
“是不是太慢了点?”她试图举起魔杖给音乐加速,但小巴蒂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把她的评论当成了简单的、冒犯的话。
然后,毫无理由,或者是出于一个她无法理解的原因,他抬起眼睛直直地盯她着,但却是模棱两可、死气沉沉地盯着她,这让她怀疑他虽然盯着她看,却也不是真的在看她。
不过毫无疑问,他是在盯着她看,她也用同样的看似没有焦点的目光盯着他,但他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或者说,没有注意到她。
她想,或许这就是那些完全被音乐所陶醉的人的表情,而她只是假装,就像她假装被美食、风景、爱情所陶醉一样,当别人听音乐时,他们与音乐融为一体,可他只是盯着她,目光从她身边走过,没有任何互动,也没有含蓄的眉来眼去。
难道他们就这样盯着对方看,一直到音乐停止吗?
看来是这样。
于是她站了起来,一边继续盯着他——他还在用目光追随着她——一边紧挨着他躺在床上,她的心跳加速,他们的目光都没有离开对方,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打破了某种她完全没有认同的默契。
他似乎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是她突然发现他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下巴好像在微微抽筋,还没等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眼睛里就充满了泪水,开始哭泣。
“巴蒂…”她茫然无措地说。
小巴蒂捂着脸,好像是说没办法了。
“我不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洛伊伸出手,把他的两只手从脸上拿下来,握在她的手里,“这一切都太突然了,但我不该犹豫的,不是吗?”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我没想走,我有丈夫和孩子,那个世界并不需要我。”洛伊试图助他缩小眼泪的原因,就像父母帮助孩子找到他手臂受伤的确切位置一样。
他又哭了起来,这次是认真的,看来他对她的答案不满意。
“不是因为怕你黑化,而是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她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笑,虽然她并不介意他继续哭,泪水似乎把他身上的每一根刺都带走了,并且让他更有人情味,这是她以前很少看到的,这让她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她又尝试着开了一个玩笑,“如果我消失了,你的记忆瓶恐怕也会消失——”
“你不要刺激他啊!你这个作死的家伙!”一直在装死的分身再也装不下去了,它气急败坏地喊道,“小巴蒂既然能听到我说话,那他一定早有防备!所以他的黑化值才会迟迟不归零,只是不停波动,他根本就不是疯了才这样,他只是在耍我!”
洛伊无力地微笑了一下,但并没有被它转移话题。
“是音乐让你哭吗?”她的问题是在稍稍转移话题,但他不上当。
“我不会走的,”她终于说了出来,她很清楚他的意思,还不如把它说出来,“真的,因为我准备好了与你共度一生,我发誓。”
小巴蒂仍然不说话,仿佛要她卸下她可能会有的任何伪装,他才会回应。
他是认为她在用肯定的方式来表达否定吗?还是反过来呢?说“不会”是代表说“会”?
“冷漠值-2,”分身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下他该满意了吧?”
小巴蒂把这话听进去了,因为他的哭声停顿了片刻,洛伊以为自己终于安慰了他。
“我不知道我是否——安全,因为也许我永远都不会有安全感了。”他脸上湿漉漉的,看起来可怜极了,因为他们的双手紧握,她只好凑近了他,吻掉了他的泪水。
即使在泪水中,她也能注意到月光、风吹过的声音,他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仿佛那是一壶七月的冰水,他用她的手擦了几下眼睛,然后紧紧地把它们捏在掌心。
洛伊担心他会拿这一刻来对付她,因为他直视着她,脸上还是那副模棱两可、死气沉沉的表情,这告诉她,他要么是不相信她的动机,要么就是他根本不想提醒她,她的承诺是多么不切实际——这本应该是他再次对她索取、得寸进尺的时刻,因为她现在既没有力量也没有勇气反抗。
“答应我一件事。”
果然来了,她心想。
“你说吧。”
“我们举办婚礼吧。”当小巴蒂再次用她的手给自己擦眼泪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它们的潮湿,她希望它们永远都不会干。
“好。”
“让珀莉给你送花,我要告诉所有人,她是我和你的孩子。”
“好。”
“洛伊·奥利凡德是最适合和小巴蒂·克劳奇在一起的女人,”他最后说道,“你同意吗?”
“我同意。”
小巴蒂松了手,然后滚进她怀里蹭来蹭去。
在他们你来我往的试探比赛中,他又战胜了她一次,她惆怅地想。
“你还走吗?”分身微弱地说道。
“不走,人道毁灭吧。”
“黑化值30了,我建议你跟他锁死,这个数值算是被他玩明白了!神经病,居然敢耍我!”
洛伊没有说话,只是抚摸着怀里毛茸茸的金色脑袋。
她多想坦诚地对他说,再过一百年,即使其他人都会忘记或者不再关心,或者不知道如何去铭记,但她不会忘记,她怀揣着对爱情和美好生活的梦想,却被残酷的现实掳走,然而她仍然没有放弃给他机会,一次又一次,因为她不想三十年后路过他的住处,抬头对自己或者那天与她同行的人说:看到这座房子了吗?我的生命就在此停滞了,我的生命就在此分崩离析了,我的生命就在此开始与我针锋相对。
看,巴蒂,现在看着这座房子和你说话的这个人,自从多年前在去往黑魔法防御术办公室的路上开始,就一直在等待。
就算几十年的时光从我们身边略略划过时,我也会屏住呼吸,原地不动,仍然说着影子般的爱的悄悄话,因为此刻的我可能是影子,而真正的我早已经被冰封在你身边,它可能会比我活得更久,直到变成魔法界的一个传奇,从悲剧变成欢笑和嘲笑的源泉。
但我一点也不介意。
小巴蒂·克劳奇,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她本想这么说,但她又觉得这话听起来太伤感了。
小巴蒂·克劳奇,我很容易爱上你,如果我还没有爱上你的话——不,这太过了。
“小巴蒂·克劳奇,我可以一辈子都这样——我和你,随时随地,永远在一起。”
她最终这样说。
他笑了起来,“我是不是非常非常聪明?”
“是的,是的,非常狡猾,非常奸诈。”
“但你喜欢。”
“不是喜欢,”她纠正了他,“是爱,我爱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