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抱抱我吗?”
洛伊瘫在地上,冷汗不停从她额头上滑落,长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她感觉自己的每根骨头都断了,疼痛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
她用尽所有力气动了动手指,努力向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抬起。
“一次…就可以…”
男人没有说话,他放下交叠的双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地上的少女,黑色的风衣外套发出窸窣的声响。
他轻轻踢了踢她一直倔强着伸向他的手,然后举起了手中的魔杖。
“Avada kedavra! ”
一道绿光闪过,那只手倏尔垂落下去,少女的银色的瞳孔倒映着男人的脸庞,他仍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呼!”
洛伊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因为起身动作太大,她的肚子开始疼了,但她无暇顾及,只是低着头,大口喘着粗气。
“怎么了?”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自从妻子怀孕后就十分警觉的小巴蒂也坐了起来,他的另一只手拿起枕头边的魔杖点亮了桌子上的台灯。
“做噩梦了?”小巴蒂试图搂住她的肩膀,但她并没有顺势倒进他怀里。
“你怎么了?”
感受到她无声的抗拒,小巴蒂凑近了一些,捏着下巴抬起她的头,让她直视自己,“是哪里不舒…”
他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因为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厌恶,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柔情蜜意,但他已经捕捉到了她飞快掩藏起的痛恨情绪。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喉结上下滑动,艰难地说,“是不是梦到‘我’了?”
“我肚子疼,”洛伊喃喃地说,“我刚才好像太用力了…”
小巴蒂又一次试图把妻子搂进怀里,动作有些小心翼翼,这次她没有拒绝,他这才发现,她浑身都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我们去一趟圣芒戈…”
“不,不用,巴蒂,真的只是用力过猛,现在好一些了…”洛伊打断了他的话,“真的没什么,你对他没有信心吗?他可是调皮的很…”
小巴蒂的手落在她的肚子上,他能感觉到一种奇怪的触碰,仿佛小家伙只是不满意被吵醒,在肚子里拍打几下,又翻了个身,跟父亲打了个招呼便安静下来不动了。
“其实孩子也不需要很多,”他很慢很慢的说,手掌仍然放在她的肚子上,“等你生下他,给珀莉做个伴,然后我们不要孩子了。”
“不觉得冷清了?”
“是你觉得冷清,”小巴蒂说,“但是两个孩子已经足够,女巫怀孕时身体会变得虚弱,我不想你有事。”
洛伊抬起头,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笑容若隐若现,“我知道你很体贴,我不会有事的。”
“我体贴么?”小巴蒂喃喃地说,“你情绪转变得很快,但其实你不需要这样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自己。”
片刻后,在万籁俱寂的黑夜中,小巴蒂的声音在她耳畔回荡,“别骗我,我看见了。”
他的嘴唇在她脸颊上徘徊,微凉潮湿,“我知道你在努力克服对曾经伤害过你的我的恨意,你隐藏的很好,可是我能发现它,对不起,辛苦你了。”
洛伊没有说话,她不想否认,假装那些伤害从未发生,他们就像一对从未分离的恋人那样甜蜜的拥抱着彼此,现在这具身体洁白光滑,几乎没有受过伤,但她受过伤、为他吃了九十九次苦头,那些丑陋的伤痕始终印在她的心上,横亘在他们的身体之间。
小巴蒂搂着妻子,她的沉默像冰一样让房间的气氛凝固了,他不死心地用手抱住她的头,摩挲她的一边脸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自己的掌心变得有些湿润。
“你很勇敢,”他说,“我不是指别的什么,我的意思是,爱上我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这让我自己都觉得不能相信,我不相信有人会爱我,而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其实你也知道可能一切都是徒劳的,我不会答应你的请求,可你仍然一遍一遍的尝试…我不会再辜负你了,我什么都答应,我更知道,如果不是你担心其他人的安危,恐怕你再爱我,也不会回转,我是个卑鄙的人,是不是?这是无耻的胜利…”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唇上,洛伊打断了丈夫的自嘲,“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也许我真的是因为爱你才会留下来的,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我爱你远胜过爱别的人。”
小巴蒂撅起嘴吻了吻她的手指,“哪怕我卑鄙无耻,一肚子坏水?”
“哪怕你卑鄙无耻,一肚子坏水,甚至还是个疯子。”
“你会好起来的,”小巴蒂掌心的温度让那些湿润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会让你好起来的。”
“如果我永远都不会好呢?”
“没关系,我有一辈子的时间。”
1998年12月24日平安夜。
“还疼吗?”小巴蒂抓紧了妻子的手,只觉得她掌心黏糊糊的,布满冷汗。
“怎么不疼?”洛伊疼得直哼哼,“跟钻心咒不是一种疼法…下辈子我做男人,你做女人,我要让你给我生十个孩子!”
小巴蒂差点笑出声,又觉得不太合时宜,只好硬生生憋了回去,他甜言蜜语地说,“好,下辈子换我做女人,给你生一支魁地奇球队。”
洛伊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大概是母性的光辉笼罩着她,小巴蒂呼吸粗重了一瞬,只觉得她连瞪人都娇滴滴的那么好看。
病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病房门被推开了,老巴蒂接到闪闪的通知后,连威森加摩的长袍都没来得及换,便匆匆离开了魔法部往圣芒戈而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脸担忧的奥利凡德夫妇,奥黛丽手中还提着汤汤水水,显得有些痛心疾首。
“怎么就突然发动了呢?不是说可能还要再过几天?唉,我真不该回家,最起码让你父亲留在这里也好呀。”
“我没事。”洛伊动了动,直起上身,疼得“嘶”了一声,小巴蒂连忙扶着她调整好了姿势,把几个鼓鼓囊囊的软枕放在她背后。
“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布莱恩严肃地踱步过来,仔细观察女儿的脸色,“你母亲说得对。”
“对什么呀!”洛伊撅着嘴说,“巴蒂请了假,他天天都在这里守着我,难道我还会出事吗?毕竟我生孩子的时候,你们再着急也束手无策呀,我觉得这样就很好,我喜欢妈妈的手艺,今天的晚餐是什么?”
“傻女儿,平安夜当然是吃火鸡咯。”奥黛丽看她情绪不错,便也放下了心,打开食盒,把切成薄片的火鸡腿肉刷上红莓酱,又端出一碗奶油韭葱和土豆汤、各种蜂蜜大蒜味儿的烤蔬菜和一大盘猪包毯。
洛伊喝了几口味道清淡的热汤,盯着丈夫催促道,“别光是喂我,你也吃呀!”
小巴蒂继续举着勺子喂她,“听话,亲爱的,你吃饱了我再吃。”
洛伊不易察觉地扬了扬嘴角,继续享受丈夫的体贴,指挥他喂自己吃火鸡或者烤得焦香四溢的欧防风,而老巴蒂已经抱起了床尾婴儿车中的孙子。
“给我也看看!他像我女儿吗?”布莱恩伸长了脖子越过老巴蒂的肩膀去看他怀里的小婴儿,嘴里还不甘示弱地嘀咕着,“你说说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叫你也不回头。”
“不好意思,没听到,”老巴蒂硬邦邦地说,但他的表情并不像往常那样紧绷刻板,柔和了许多,“说不上来多像洛伊,你看…”
奥黛丽也好奇的凑了过去,片刻后啧啧称奇,“这孩子像他们两个,不过眼睛嘛,随了你们克劳奇。”
老巴蒂看起来更满意了,虽然儿子依然不肯原谅他,但他永远记得儿子小时候是多么乖巧、崇拜父亲,而他总是因为工作忽略儿子对于认同感和父爱的追求,如果这次他能亲力亲为的教育和陪伴孙子,没准儿这孩子会是一个标准的克劳奇。
“父亲很满意,是不是?”洛伊打了个饱嗝,悄悄地问。
“是吧,”小巴蒂见她实在吃不下了,这才端起一杯热红酒喝了几口,“这次你还是打算把孩子给他带?”
“为什么不呢?”洛伊放松地躺回枕头上,她慵懒地望着围在一起的三个长辈,说道,“你不信任父亲,我信啊,你瞧他把珀莉带的多好,要不然你哪有时间整天缠着我。”
小巴蒂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冷哼一声,“便宜他了!”
“他已经改了,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你没有得到的,我们的孩子得到了,我希望你能看出他已经真诚的愧悔,”顿了顿,洛伊又说道,“至于要不要原谅他,那是你的事,我不会勉强你。”
“但他从未对我道歉,”小巴蒂嘟囔着说,“他还是那副表情,和小时候一样,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爱我的样子。”
“如果你需要,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但你们两个嘴都很硬,不得不说,你们的确是父子,”洛伊耸了耸肩,朝他伸出手,“巴蒂,我喜欢现在的你,即使…在我最美好的梦里,在我的幻想中,我也从来不敢相信某一天我会拥有这样的你。”
“可你已经拥有了我,”小巴蒂用那只戴戒指的手抓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给她潮湿温柔的触碰,“亲爱的,这不是梦,我是真实的,他们都是假的。”
洛伊笑了笑,她知道他口中的“他们”也是真实的,那些伤害过她、对她百般折磨,再给予她致命一击的小巴蒂,他们都是真实的。
但只有现在正在她眼前和她十指交缠的小巴蒂才配得到她的爱。
如果我不信呢?她本打算问他,因为这是可以让他提高警惕的方法,她喜欢他谈论自己的样子,她喜欢他哭的样子。
但她什么也没有没有说,只是把他的手拉向自己,然后轻吻它。
小巴蒂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掩饰不住内心的雀跃,把另一只手也交给了她,等她的吻落下时,他如她所愿的落下眼泪,如释重负。
他知道它们曾经无数次折磨她,给她带去痛苦和绝望,有好几次,他注意到她一直盯着他的手,尤其是拿魔杖那只,这让他想把手缩进袖子里,或者宁愿失去它们,因为他不想看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如果她想,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任何事,甚至可以为她砍掉它们,扔进泰晤士河里,发出小石子坠入水中的清脆声响,只要她能够开心一点,再开心一点。
而现在,她用这些吻与它们和解。
“很可爱,现在它们是我的骑士。”她语调甜蜜地说。
小巴蒂对自己发誓,不要期待第二天她会给他新的惊喜,不期望何年何月之后才会再得到她又一次的原谅,而且绝对、永远不去想再勉强她,除非他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
片刻后他想出了一个最棒的理由,以爱之名,可他没有理会它。
她已经为他付出的足够多了,他不能太贪心。
洛伊凝视着他无声的眼泪,一开始她很想告诉他,告诉他…她很高兴和他一起度过了这些时光,而孩子的出生标记了他们的进程——从一开始她的等待,到他的迟疑和反复、再到她的徘徊和反抗,他们的吻,所有发生的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但是,她还能说些什么呢?说那些没能说出口的玩笑话?就像她猜测的那样,她与他度过了完美的一整年?还是跟他说,她还有太多话要说?
所以,不说,她不知道如何安抚他的眼泪,说吧,她不知从何说起,这会没完没了吧?她只想他现在带她回家,今晚,就在此刻。
你为什么不问我呢,小巴蒂·克劳奇?
因为他不能,因为她被自己的阴晴不定、犹豫不决阻止了,因为她想不出来他应该在哪儿,她怕自己看不透此刻的他是谁,是哪个小巴蒂·克劳奇。
所以她应该生气的,她应该说:小巴蒂·克劳奇!晚安!
片刻的沉默。
小巴蒂·克劳奇,你为什么还不说话?你不想让我回答你吗?
不,不要说了,小巴蒂·克劳奇,现在不要提这个了,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我们谈这个,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我该在回家的路上质问你,我该到家之后立刻质问你,我应该在你躺在我身边时质问你,当你抱着我,快要睡着时叫你的名字,大声喊你的名字,小巴蒂·克劳奇!
“你有话对我说?为什么不说话呢?”
在洛伊虎视眈眈地注视下,他终于说话了,声音有些哽咽。
“我以为你会问我,这是你惯用的伎俩,用眼泪让我心疼你。”
“那你心疼了没有?”
“有。”
小巴蒂破涕为笑,他的伎俩屡试不爽。
“跟我回家?”
“是啊,回家。”
爱他是她的本能,而她永远也无法逃脱一个疯子的禁锢和爱。
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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