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落日昏聩的余晖中,西弗勒斯裹着浅灰色旅行斗篷的身影再度出现在那个左边是胡乱生长的低矮的荆棘丛、右边是修剪得宜的高树篱的窄巷。他沿着树篱延伸的方向行进,直到看见那两扇熟悉的锻铁大门便抬起左臂穿了过去。
马尔福庄园前庭的草坪浮动着淡银色的雾气,一如既往地寂静无声,只余脚步在石板路上短地暂回响。屋门在他抵达前就已经打开,仿佛庄园早已知道有人到访。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去会客厅而是直接上到顶层的书房。
“西弗勒斯。”卢修斯的身影被笼罩在深色樱桃木书架投下的大片阴影中,语气平静但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他穿着一件墨绿居家长袍,头发束得一丝不苟,挥挥魔杖从一旁的酒柜中取出一瓶白兰地。
坐在对面的西弗勒斯窥了一眼他的神色,“看来和'巷子里的熟人'打交道让你很费神。”
卢修斯哂笑一声,目光从酒液的表面移动到西弗勒斯的脸,“他们在担心。这些年他们靠着避风头苟且偷生,如今风向变得太快,他们就想着寻找一棵新的大树。”
“你要让他们大失所望了。”
“噢,不,他们认为有人选比我更适合出面。”
西弗勒斯的表情变得格外精彩,无法言明的讽刺自他的嘴角隐隐绽开。
“他们的记忆不太可靠。乌合之众就是这样的,为了求一个庇护就轻而易举地忘掉他人曾经的立场和行为。”卢修斯挑挑眉,公正的语气几近无害,“也有人提议推举诺特,但他太鲁莽,连自己的藏身之处都保不住。”
他转身从壁炉边的卷轴中抽出一沓羊皮纸展示给西弗勒斯看。报团取暖的黑巫师们的投诚都写在这里,言辞间尽是赞美与‘真挚的邀请’。
西弗勒斯低头扫了一眼,伸出指节略白的手将纸页随意翻了翻,像是在对待一本无聊的传单。其中无辜的用词好像在写入学申请,又几乎能透过墨迹闻到一股贪婪的气息。一些熟悉的名字整齐地排列在末尾——过去某场审讯里哭得最响的人如今却冠冕堂皇地大谈忠诚与希望。他怀疑名单中的人的脑子可能比博金-博克的橱窗还积灰,于是将羊皮纸折了回去,随手扔到一边。
“我没有答应,只说会与你商议。”
“但你也没有打算拒绝。”
“我需要留出退路。”
“你只是在押注。”西弗勒斯不带情绪地总结。“你完全可以把这份名单也交出去换取在魔法部的名声,尽管我不建议你这样做。”
“我当然不会。”卢修斯淡淡回应,他对这此并不感到冒犯,反而像是在享受这场隐形棋局中的慢条斯理。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把名单交出去,金斯莱会更疑心——卢修斯知道金斯莱从不信任自己;他也不会坐视魔法部腾出手来对付马尔福家。
这个结论令西弗勒斯感到满意,他们都笑了一下,琥珀色的酒杯在昏黄炉火的映照下闪出狐狸眼睛一般的光泽。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这群人请进客厅?”
“再等一等,他们还不够怕。”
“而你刚好制造一些虚假的冷静。”
卢修斯重新高昂起头颅,神情仿佛在赞赏又仿佛在感慨。“对了,我另备了一份礼给你。”他说着,又从另一摞信函中抽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边缘残破的纸页递给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的目光停在上面,眉心微不可察地皱起,“他还活着?”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他不但活着,还想回来。”
空气安静了几秒,直到西弗勒斯的指尖轻叩纸页,“我会转告给莎乐美。”
忙碌的人当然不只有一个。与西弗勒斯同时从霍格沃茨出发的还有艾丹·科科林,他的目的地是魔法部大厅。此刻正是下班时间,因此夹着公文包等待一部上行电梯的难度不亚于直接闯进部长办公室,这让他有些烦躁地挽着袖口。
终于有一扇金色栅栏门为他敞开,他随着空置的电梯和冰冷的播报声去到第九层,步入了那个巨大的黑色圆形房间中。他左右环顾,墙面上嵌着无数道一模一样的沉重的深色木门,它们偶尔还会有自主意识般地互相颠倒位置。
“做什么的?”声音突然从科科林的背后响起,随即巡逻值守的缄默人举起魔杖,荧光照在他的脸上。
“嘿,自己人,我是灾害事故司的科科林。”他指了指自己的金属胸牌。
见到是其他部门的同事,缄默人的态度缓和了许多,尽管仍旧没有移开魔杖,“你知道,我们这层并不允许随便进入。”
科科林烦恼地叹了口气,从衣兜中掏出两个信封递给缄默人,“这是蒙特贝洛先生和预言厅主任蒙特贝洛小姐的双份手信,让我去帮忙收拾她的办公室。”他忍不住向自己的同事抱怨,“他们这些官老爷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职员只是下属而不是被他们呼来喝去的奴仆。”
缄默人深有同感地拍了拍科科林的肩膀,带着他去找原本属于辛西娅的办公室的门。
“蒙特贝洛先生最是吹毛求疵,你都不敢想给他打报告是一件多么令人疲惫的事。他家那位小姐恐怕也不好相处吧?”
缄默人也跟着小声抱怨了几句,“她倒算不上是严苛的领导,就是整天不怎么用正眼看人,连奥哈拉司长也得不到几个好脸色。”
“得了兄弟,常有的事。下回再来我一定给你带瓶好酒。”他们穿过一条走廊停在了一扇棕色的大门前。
缄默人继续回去巡逻后科科林没有敲门便直接推门而入。里面是一间看起来很寻常的办公室,并不给人神秘莫测的感觉,装潢风格甚至饱有辛西娅的个人风格,铺着大面积的透亮紫色;如今它的办公桌后坐着另一个人——辛西娅正在热带岛屿度假——也是格外熟悉的。
关上门后,科科林将头高高昂起来,双肩舒展,不再以一种憋闷感示人,坐到对面随手将公文包扔到了桌子上,“说说吧芬利,坐进自己上司的办公室感觉是不是很好?”
芬利有些吃惊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梅林,你怎么会喝那种恶心的东西?”
科科林摆摆手,做出了一个不愿回忆的表情。
芬利见此不再追问,“是很不错,虽然只是暂时的。”
“耐心一点,你很快就会成为这里的常驻嘉宾。”
芬利偏头看着科科林,眼神中浮现出不加掩饰的真诚笑意,他使用一种略带浮夸的腔调大声说,“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尽管他习惯于这样的交流方式,可面对着那样一张脸,芬利认为自己此时一定格外滑稽。
科科林慢条斯理地将椅背靠到底,交叠起双腿,语气懒洋洋地,“你弟弟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好久没看到他了。”
芬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不知道该如何坦诚地告诉别人自己家里的倒霉孩子在彻底厌倦了妖精联络处规律的生活后毅然决然“离家出走”开始周游世界、追逐陨石。
“那很酷呀,他有什么研究需要用到这种天外来的矿物?”
“不,芬坦只会把它们一股脑堆到床头柜上。”
科科林干笑了两声,将自己的公文包往芬利面前推了推,里面是一张物品清单和一张古灵阁的汇款存单。他的语气变得轻巧,“总之现在你们有两周时间。”
“规矩我懂,不能出乱子,为了我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
“我只是不喜欢别人坐上我给的位置却连窗帘颜色都来不及改。”他将手肘撑在桌面上,用食指托着下巴。
芬利垂下眼睫,悄悄在办公桌下攥紧拳头不让自己笑出声或表现得过于失礼。梅林啊梅林,这是什么有口难言的折磨。他开始在心中默默祈祷对方的药剂能够早点失效。然而这样的小动作很难完全不被察觉,索性眼一闭心一横实话实说,“您现在是个男人。”
“快别恶心我~”他眯起眼睛,“不过科科林的品味实在太差了。我现在这副模样要是被小精灵看到了,她大概会气到立刻尖叫着飞过来给我洗衣服。”
“听说傲罗办公室最近加派了人手。”
“不然呢?难道我打扮成一个小职员是兴趣使然吗?”
钟表的报时声照常响起,时间不太够用了。她站起身冲着芬利挥了挥手,朝向门口走去。科科林的个人习惯和步态都恢复得相当完美,连同令人讨厌的油滑中透着疲态的眼神。她对此相当不满,好在离开魔法部大楼的过程中没有遇到任何人,不然她一定会让他们试试看鼻孔里长出紫藤花是什么感觉。
室外的天空已经完全黯淡下去,她躲进了一丛树篱的阴影中,面孔在几秒钟内剧烈起伏,如被风吹皱的波光中的倒影。然后她带上兜帽,一天之中最后一抹艳阳的颜色也彻底消失了。
当西弗勒斯抵达温顿庄园的门廊时莎乐美也才回家不久,正坐在花园的草坪中看着邦妮点燃篝火烤S'mores。她们之前应该已经谈论过什么话题,西弗勒斯听到的第一句话是邦妮说会永远保护小姐。
“那当然啦,我对你这么好。”她尝了一点焦焦的棉花糖,“再加一点巧克力~”侧头时看到西弗勒斯,她立刻露出了那种开屏的小孔雀一般的笑容,“教授,巴黎马上要出大乱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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