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凝滞，在这片嘈杂与热闹中，好像有什么把他们隔离在其中，沉默但一触即发，随时都有可能引发爆炸似的。
克洛没敢去看他的脸色，“西里斯，你想跳舞吗？我们可以下一曲……”
西里斯“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吓了克洛一跳。
这是克洛今天第一次看到他全身的打扮，依旧是他常规的allblack套装，整身礼服不过是不同光泽的黑色面料做成，只不过剪裁合身，衬得本就宽肩窄腰长腿的身材愈发挺拔——也许每个男生都是缺少一身西装罢了，这类衣服能让任何年轻人一下子成长很多，锋利挺阔的材质线条减弱了所有的少年气，变得成熟起来。
他往前站了一步，低头看着她，他今天的头发被全部梳到脑后，大背头映衬着过于出挑的五官，看起来兼具了压迫力与纨绔感。
……像是换了一个西里斯。
正在她不确定他是不是要和自己进入舞池时，他伸手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扯着她往舞池的反方向走去。
西里斯步子很急，克洛跟得很勉强，她本来就比他矮了一头，又为了搭配这件过长的礼服，穿了高跟鞋。
宴会厅里的氛围是热闹轻松的，除了舞池的部分以外，剩余的人都在聊天、吃喝之类，人群拥挤且移动缓慢，两人以这种速度在人群中穿梭而过，毫不意外的留下了一片侧目与惊呼。
两人穿过宴会厅、走出礼堂大门、路过了城堡主楼，克洛一路艰难地跟着，低头看着古老的石板路避免自己摔跤，没注意他们是往什么方向走的。
脚踝越走越痛，硬石板路和软底细高跟明显是不适配的，她的脚要一直很用力才能保持平衡，何况西里斯走路的速度很快。
“西、西里斯，等一下，我走不动了！”克洛反转手腕，反过来握住他的手，然后往自己的方向拉，“呼……我真的走不动了。”
西里斯的手很温暖，克洛忍不住把另一只手也送了过去，一起去抓住他的右手。
她本来就没什么力气了，所以去拉西里斯的力道也非常有限，但当两人的手碰到一起时，西里斯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牵个手都有用的吗？克洛有些疑惑地想着。
没想到接着他就不走了，还松开了她的手。
克洛手心一冷，下意识地往前去拉他。
然后下一秒一件温暖的外套就披在了她的身上。
克洛顺着他绕过自己肩膀的手臂看过去，只见西里斯双眉紧锁，表情还是带着那股子不耐烦，但衣服已经脱下来，并披在了她的肩头。
“现在什么温度，你很想生病吗？”他言语不善，她手的温度比冰高不了多少。
克洛想嘴硬说自己不冷，但这零下的天气，自己只穿着没有附加保暖功效的麻瓜礼服，怎么可能不冷。
“我没别的礼服……”
“没有就没有，穿你的校服去，穿这么漂亮干什么。”
克洛语塞，这句话一下戳中了克洛最心虚的点，她一直在规避的点。
她有必要在舞会上穿得漂亮吗？这到底有什么好处？
她要给谁看？
只为了和莱姆斯跳舞吗？
没钱买礼服，就费心找出最衬自己的麻瓜衣服，顶着严寒也要穿？
就像刚刚跳舞时莱姆斯说西里斯打扮是给她看的，莱姆斯当时是否也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克洛低头一言不发，只是抓紧了外套的领口，衣服是热的，让她有些冻僵的身体逐渐暖和了起来。
西里斯看她的样子，只觉得额角突突地在跳。
他深吸了一口气。
“我的大脑封闭术有进展了。”他试着恢复自己的语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趋近于平常态。
“？”克洛闻言抬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微妙的时间点，他会说这种“公事”。
“嗯，很大的进展——魔杖带了吧，对我摄神取念试试看。”他挑眉，拿手指点点自己的脑袋。
克洛魔杖自然是带了。
只是这个时候对他摄神取念？
她往四周看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人路过。
这才发现，他们竟然走到了四方院广场，那个最初西里斯遇见她偷听几个斯莱特林讲莉莉坏话的地方。
她还记得当时的他是怎么嘲讽自己是胆小鬼的，每一丝神态都记得很清楚，也是那一次后，两人才算真正有了交集。
总之，现在霍格沃茨本学年所有的课程都已结束，这个区域连灯都没留下几盏，更不会有人路过了。
“你确定？现在？对你摄神取念？”克洛还是有些犹疑，想不通他要搞什么。
“嗯，来吧。”西里斯看起来很平静，就像是两人在有求必应屋里练习时的样子。
克洛抽出了魔杖，皱着眉，迟疑着念出了咒语：“……摄神取念。”
*
克洛以为西里斯说了他有进展了，是指他能完全抵抗摄神咒咒，什么都不会给她看到。
但他的天才程度，明显是超过了她的想象的。
大脑封闭术有三个水平等级，不太行的水平是，无法完全封闭，会因为对手的强大，还是被对方看到自己的思想和记忆。
正常的水平是，完全封闭自己的大脑，对方什么都无法看到。
最高水平是，选择性封锁，想给对手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可以用来隐瞒、欺骗、投诚。
也可以用来……
*
克洛最初看到的东西并不清晰。
那是一个古朴又辉煌的宴会厅，面前的长桌上摆满了各色食物，视角有点矮，比桌子高不了多少。
围着桌子坐满了衣着华丽的贵妇人，款式有些复古，明显不是现在的流行。
视觉的中心，是一个穿着粉色缎面公主裙的小女孩，蜜色头发用白色蕾丝带编成发髻，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珍珠。
她看起来苍白又瘦弱，小脸是漂亮的，但神态很不自然，明明是礼貌的微笑，但说不清的麻木和冷漠，就好像眼前这些面露鄙夷或猎奇的大人们，并不是人一样。
那是……小时候的自己？
是西里斯的视角？
克洛不记得这次宴会了，也不知道那时候竟然就见过西里斯。
她的耳边传来几声冷哼，大概是沃尔布加的声音。
这是西里斯的记忆，她不能转动视角去看别处。
这一段记忆持续时间很短，很快眼前画面一阵飘忽散开，再聚集起来时，已经是其他地方。
*
这次她很快认出了地点，是校长办公室门口不远处。
这次视角高了不少。
他似乎是在这里等什么，然后就看到了小少女克洛从校长办公室走了出来。
这次的她看起来10岁左右，穿着旧旧的巫师袍子，衣服太大了，随着她的动作来回飘荡，蜜色头发暗淡无光，一张小脸尖得吓人，明显的营养不良。
小克洛路过了西里斯，快速行了一个礼，就离开了。
西里斯视线没在她身上停留，而是往前走，走进校长办公室，然后这段记忆也结束了。
这好像是，自己一年级时的样子？是她进入霍格沃茨后，去找校长坦白的时候？
应该是了，进入霍格沃茨后，哪怕只一个学期的恢复，她也不会是这副悲惨饿死鬼的样子。
只不过，原来那天也给西里斯留下了印象么……
当时的她心绪波动很大，并没注意西里斯是什么表情，而且只是小孩子而已，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眼前画面再次变换，一下，视角突然拔高了很多。
*
面前是两拨人，一波是三个表情嚣张又猥琐的斯莱特林，还有一脸愤懑、屈辱的西弗勒斯。
这几个斯莱特林叫什么来着？克洛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另一波是自己和莉莉，莉莉表情疑惑又伤感，而自己似乎是强做镇定加紧张。
视线在两拨人之间逡巡，在她袖口露出的魔杖尖尖上停留了半秒。
“哟！快看这是谁来了！”一个一脸欠揍的、雀斑长脸对着莉莉喊，又朝向西弗勒斯，“你的泥巴种小情人——”
“我才没有泥——”西弗勒斯话没有说完，但嘴巴开合什么都说不出了。
视线又悄悄转回克洛那里，自己当时，似乎悄悄松了口气。
原来这个时候……自己的动作，就已经被他察觉了吗？
画面再转。
*
画面变黑了，耳朵里能听到沉沉的水浪拍打岸面的声音，远处还有风吹树林的哗哗声。
依旧是克洛不熟悉的视角高度，是西里斯的。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如果斯内普是个格兰芬多你还会觉得我做的不对吗？”少女言语急切，眼神诚恳得抬头看向他，“被欺负就是被欺负，如果被欺负的是个格兰芬多，我去‘见义勇为’你还会不开心吗？”
原来是“邪门的斯内普”事件后，两人在黑湖边关禁闭，捡月荧蚌壳那次。
他长久的沉默着，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她透过他的眼睛看自己，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他眼里的自己神色恳切，湖蓝色的眼睛清澈无比，整个人陷在一种柔和的氛围里，克洛不确定他是不是美化了自己的记忆，因为眼前这个克洛，在他的眼里简直在闪闪发光。
画面再转。
*
天气很好的晴天。
视角变低，这次他应该是坐着的。
这个庭院……应该是弗林特家的？
克洛依旧是视线的中心，她站在不远处，他仰望着她。
蜜色长发的少女嘴角其实没有扬起多少，但笑得肆意、自信。
“我根本不在乎什么混血、纯血、麻种、麻瓜，大家都是一样的，一样有几率选择善良还是邪恶。”
她转头看向他，是少见的直率。
“你不用担心我，我早晚会脱离当前的境况，会按自己的喜恶活下去，绝不受这些牵制，不用怕我会想要加入什么纯血——我才不在乎呢！”
风吹起她的头发，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看起来果然在闪光，而且是自由的。
画面再转。
*
夏日，南方的森林。
眼前一片浓郁的绿色，空气湿润，鸟语花香。
眼前的少女穿了身绿底绣白花的长款连衣裙，眼神有些闪躲，语气踌躇，“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不算乐观。虽然在纯血家族里也地位超然，但就像以前的欧洲很多皇室一样，越近亲结婚越人丁稀少，乃至……乃至绝后。”
后半句她说得很快，声音也渐小。
克洛想起来了，这是暑假时西里斯变成大狗混入格林格拉斯家那次。
少女还在分析着，“我猜你们有很多产业，财力绝对雄厚，但旁系并不像罗齐尔家一样繁盛，且在政界也不像前几代一样那么有势力，你的父亲舅舅只是高挂着闲职，阿尔法德志不在此，布莱克家——只能说声望还在，实则大不如前。”
这是在分析布莱克家的情况。
她不是很肯定，“我只是猜测……难道你的母亲，与其说是伏地魔的狂热支持者，不如说是借着他的理念，造自己的势？”
是的，作为最古老高贵的纯血家族布莱克家的小姐，沃尔布加不见得会像其他纯血巫师一样，对伏地魔如此推崇、狂热，像是主人一样供奉他，最多是合作共赢罢了。
毕竟伏地魔再怎么高贵，在沃尔布加眼里，也没有自家血统高贵。
等等——
克洛脑中一阵噼啪作响，像是一件编织复杂的毛衣，突然牵住了最关键的线头，只需轻轻一扯，就能轻松把它散做一堆毛线。
自己，和这个世界一直是有信息差的。
这些信息差不应该只用来让老校长去拯救世界，还有更多的可利用之处。
她脑中一片混乱，又不敢多想——摄神取念本身也是很高深的魔法，需要集中精力才行——此时此刻她与西里斯的大脑在某种程度上是相连的。
然而眼前的画面不再变动了。
她刚想收回魔杖，结束摄神取念，脑海中突然响起了西里斯的声音。
*
眼前不再有画面，一切是混沌的，记忆交织在一起，混合成一片光怪陆离。
但他的声音很清晰。
“我喜欢你，克洛。
就算我不说，这一点也毋庸置疑，你、我、我们的朋友们也都知道，是如此的明显。
我想过很多方式向你告白，但我总觉得全都不够浪漫、独特，同时想要离你再近一点、相处再多一点，也许你会习惯我的存在、舍不得离开我——我总是想要尽量减少你拒绝我的可能性，你看，我目睹了太多次你拒绝别人的样子。”
说到这里，他听起来有些自我调侃的笑了一声。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动你，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把我爱上你的过程给你看，
你看，我们一开始是完全不对付的，你看起来如此懂得伪装，而且虚荣、谄媚，简直是我最不能接受的类型。第一次发现你的不同，是你对斯内普的那个无声咒，让我发现你其实不是看起来那么怯懦，你会悄悄保护莉莉，不让她伤心。
你还让我知道，就算是斯莱特林，被欺负了也应该有人帮助，是我的行为有失偏颇，不是真的正义。我才知道你心地如此善良，而且一直在使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别人，简直就是霍格沃茨的义警。”
他轻轻哼了一声，“我想这时候我就喜欢你了，眼睛一直追着你转，詹姆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异常，但我怎么都不肯承认。
你当时第一次给我画了生日礼物，我高兴坏了又不敢告诉你，画里的西里斯一直在嘲笑我，我不得已给他施了无声咒才能把他一直挂在床头。
后来在弗林特的花园里，我才算终于了解了你这个人，你聪明、透彻、干净、自由，你看似只是安慰了我，但同时我也完全被你迷住了。
那次之后，我就知道我完了。
詹姆和莱姆斯问我为什么不告白，我不敢承认的是，我只是怕被你拒绝，你总是有很多秘密，很多事情要去做，也许比起告白，比起得到你的回应，我更应该陪你完成你的心愿。
其实现在我也还在怕，但是我不想再隐瞒这个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拒绝与否，都不重要了，我想说出来、想告诉你，从很久之前你就拥有我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我喜欢你，发自我最真的真心。”
在这个四十几章才告白的大日子里！更新一波人设卡！昨天临时想起来画的，画得比较草，凑合着吧！
下集预告：
她曾经……不想和莉莉做朋友，也不想多认识西里斯和詹姆……她没有他想象得那么高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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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摄神取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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