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米安被科尔夫人叫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汤姆还没有回来。
“孩子,你有没有看到汤姆,你们平时常在一起的?”科尔夫人忧心忡忡地握着他的肩,努力从严肃的脸上挤出个还算温和的表情,“丹尼斯和艾米也还没有回来,上帝保佑,希望他们没有去礁石堆那边。”
汤姆、两个孩子、海边、礁石,拉米安脑子里飞快地把这几个关键词联系起来。他晃了晃昏沉的大脑,斟酌着说:“对不起夫人,汤姆刚刚出去了,应该马上就会回来。顺便,礁石堆是怎么回事?”
“等汤姆回来你问问他,问问他有没有见着另外两个孩子,”科尔夫人脸色稍缓,“那边被潮水淹了,你们也别往那跑,太危险了。”
“当然,夫人。”拉米安乖巧地应道。
等科尔夫人走得几乎看不见影了。拉米安马上就把刚说的话当屁放掉了,留了张字条,开门就跑。
晚边的海风吹得当地的矮树呼呼作响,疯了一样地催促着拉米安。他把拍在脸上的发丝胡乱拨开,眯着眼找向风的高地。大风把他的衣袍吹得鼓鼓囊囊,拉米安一边顶风走在汤姆可能经过的小路上,一边反思是不是不应该让汤姆长时间离开自己的视线。
远远的,他看到了灰黑色的礁石。
海浪波涛汹涌,把礁石堆团团包围成一个极小的海岛,猛烈地击打着岛四周的海岸。海浪翻滚着卷出白色的泡沫,一遍一遍升起又落下,把海面拍得七零八落,像是张大嘴了的野兽,要把某人给吞进肚里去。
那处礁石的造型与翻涌的海浪有异曲同工之妙。
就是那了。
海浪拍打着拉米安脚下的土地,他抽出扫帚和魔杖——
“Impervius(防水防湿)”
“我第一次骑扫帚,”拉米安给自己和地上的扫帚施了咒,“你对于这个时代来说都超前了,给力一点吧……”
“起来。”扫帚听话地飞到他手上。拉米安跨上扫帚,带着一种新手开车上路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飞起来,歪歪扭扭、不太熟练地飞向礁石小岛。
落地的时候不太顺利,拉米安自由落体后滚了两圈才安全到达目的地。他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四处寻找起来。
这还真有一个岩洞。洞口比较窄小,大概半人高,身材高大点的成年人得弯腰颔首才能进去。但对于小孩子来说,钻进这个洞口就轻松得多,他甚至不需要低头就能直直地走过去。
进去之前拉米安解了咒,把扫帚魔杖分别收好。他隐约听到了一点声音。
“不,你这个恶魔……你不能、不能这样做……”声音很小,隐隐还伴随着女孩断断续续的哭声。
丹尼斯感觉快要窒息了,他喉间仿佛卡着块石头,血液冻成了冰块,恐惧像蜘蛛的脚一寸一寸地爬上他的脊背。身边是艾米·本森令人绝望的哭声和滑腻腻的冷血动物的躯体,冰凉的绳型动物攀上他的脚踝,无数的黑蛇从四面八方看不见的角落里涌出来。慌乱退后中,丹尼斯从地上波动的水洼里看见汤姆·里德尔的脸——扭曲而阴森——他这时候笑了,如同露出尖牙的毒蛇,咧着嘴要把猎物吞入腹中。
丹尼斯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声音都在颤抖:“魔……魔鬼……”汤姆·里德尔,他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汤姆很享受这样报复的快感,甚至在他心里的某一处得到了异样的满足。他习惯了被人厌恶、被人排挤、被人恐惧,倒不如说能和拉米安友好相处到现在才是奇迹。没有拉米安的时候,他得靠自己保护自己,不论用什么手段,比如强大的力量和权力以及他人的恐惧感。
汤姆早早地见识到了这个社会的残酷,也早早地学会了如何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生存。
拉米安的出现是个意外。他让汤姆照到冬日里大中午的暖阳和夏天傍晚斑驳的树影,太阳会把他的脸晒得红扑扑的,像画片书里甜嫩多汁的水蜜桃。然后这颗水蜜桃会摆着张面无表情的脸告诉他:这个世界不太好,但是还不错。
汤姆现在最擅长的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能当一面镜子,在暴力面前更加暴力、更令人恐惧,在拉米安面前阳光强烈、水波温柔。
所以当拉米安出现时,汤姆几乎在一瞬间翻了表情。
“停下。(蛇语)”拉米安的学习成果还不错,简单的蛇语已经可以用于实践交流了,“汤姆,你还好吗?天已经黑了,科尔夫人在四处找你们。”拉米安瞥见汤姆腿上凝固的血痕,投过去关心的目光。
从头到尾,他只是阻止了蛇群更加过分的动作,根本没有分给不远处的那两人一点点余光。
汤姆承认,他被拉米安这样的举动取悦到了。他保持着一种既难过又愤怒的表情,在拉米安看过来时又掺和了点委屈巴巴的意味进去,颇有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拉米安……”汤姆哽咽着垂着头,任谁看了都是个小可怜样,“相机……被砸坏了……”
丹尼斯腿吓软了,瞪着眼趴在地上看这个恶魔在别人面前装可怜。他以为拉米安是来救他们的,实际上拉米安也确实救了。当那一抹浅色的头发在岩洞里微微泛着光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天使降临了。
但天使和恶魔是一伙的,没有比这更绝望的事情了。
丹尼斯想出声,告诉拉米安——汤姆·里德尔到底是个怎样的恶魔。黑蛇在他身边吐了吐蛇信子,丹尼斯噎住了。他看了一眼哭得花里麻糟还打着哭嗝的艾米,那种蜘蛛腿爬过一样的恐怖感又窜上心头。
他什么都没说,也不敢说。
拉米安心里比丹尼斯想的要清楚得多。他粗略地扫了一眼满地都是、数量令人头皮发麻的黑蛇,把目光落回汤姆不知道带了几分表演成分的发旋上。
“汤姆,相机坏了可以再修,再买,”拉米安语气微冷,“人可不是相机,受伤了可以马上恢复。”
“说说看,如果我没来你打算怎么对待毕肖普和本森?”拉米安大致猜了个事情经过,对丹尼斯两人也不愿叫教名了。他能理解汤姆的所作所为,但仍然对此感到生气。
汤姆没吱声,拉米安就知道他跟本没有想好后果。
“想想邦妮,”拉米安恨铁不成钢,把去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倒出来说,“一时冲动不能帮助你获得更伟大的利益。”
汤姆眨了眨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睛,里面还真有点委屈的水光映在眼底。拉米安顿时说不出重话了。
“好吧,也不能怪你。别难过,把胶片留着,回去还能冲出来,洗成照片。”
“汤姆,”拉米安拉起他的手臂,“我们回去吧。”
他根本没管丹尼斯和艾米,等潮水稍退一点,就自顾自地带着汤姆走了。为了不让汤姆腿上的伤口被海水淹坏,拉米安还费力地背了他一段路程,这下汤姆才觉得羞愧了,耷着脸,小小声地在拉米安耳边说了句谢谢。
拉米安可没有因此心软,他找借宿的农户家里借了药给汤姆涂上。该怎么疼的还是得疼,哪怕汤姆哀嚎着叫他的名字也绝不手下留情。
“魔鬼!”汤姆叫道。
“你明天不想出去了?”拉米安**裸地威胁道。
汤姆马上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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