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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2第一个葬礼

这是一个雾蒙蒙的阴天,科克沃斯镇像往常一样沉寂。在社区附近的小教堂后,在葱绿的墓地上,神父的祈祷词已经说到了最后。

普丽姆罗丝穿着一身黑色裙子,面色凝重地站在最后一排。和她站在一起的还有玛丽与多卡斯。玛丽依靠着普丽姆的肩膀,悄悄地擦着眼泪。

“你还好吗?”多卡斯小声问。

玛丽啜泣道:“我没事,只是,莉莉,她太可怜了。”

莉莉与她的姐姐佩妮伊万斯同在墓碑前,一言不发。

她们的外祖父,一个身姿挺拔但瘦弱的老人,搂着这两个女孩。老人布满沟壑的面容憔悴地好似一张枯黄的旧纸,几滴泪水落下,浸湿了他的眼睛和黑色西装。

葬礼仪式结束,众人结伴散去,他们要前往伊万斯家参加最后的哀悼会。但莉莉依旧面向墓碑。她的外祖父低声与她说了两句,似乎在劝慰。佩妮却只擦了擦眼角,转而离开了草坪,她仰起的脸上掺杂着冷漠的刻薄。

莉莉的外祖父走了过来,他冲女孩们勉强地笑了笑:“我要先走了,客人们还在等着,莉莉……”他担忧地回望一眼,欲言又止。

多卡斯善解人意地接话:“我们一会儿就带她回去,道森先生。”

“谢谢,孩子们。”道森先生感激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尾音颤抖。

但在他离开以后,女孩儿们也只敢在远处等着。

莉莉本就白皙的皮肤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她站在那里,如同扎根于草坪上的一株枯树,黑色的裙角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散开的红发变得暗淡无光,脚下土地埋葬了她全部的快乐。

“你们说她会好起来吗?”玛丽语气低沉地呢喃道。

多卡斯叹气:“死亡,就像是水消失在水里。”

“你的哲学句子帮不上一点儿忙,多拉。”

“我只是想感叹一下,毕竟咱们什么也做不了不是吗?除了陪着她。”

“我觉得她也不想让我们陪。”玛丽吸了吸鼻子,“我说,从我们来到开始,你们谁听她讲过一句话了?”

普丽姆回忆起她来伊万斯家的那晚,莉莉在床上哭晕了过去,她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后就只是在房间里呆坐着,谁也不理,一直到葬礼结束也没有再流过一滴泪。

“她连哭也不哭了。”普丽姆说。

多卡斯:“我听说这是一种自我防御机制,当噩耗来临时,为了不让你过于悲伤,你的大脑会暂时关闭对所有事物的感知能力,简而言之,她已经麻木了。”

“这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再给她一些时间吧,她很坚强,我们应该相信莉莉伊万斯。”

玛丽又呜咽起来:“可这也太令人难过了,她才十五岁就失去了父母,如果换作是我……”她说不下去了,只是想象一下就让玛丽心碎,她将整张脸都埋进双手,多卡斯只好搂住她。

普丽姆咬了咬嘴唇,一时间竟然也发表不出什么看法。

她讲不出多卡斯那富含深意的感慨,也没有玛丽那般强大的共情能力,她的悲伤仅来自于莉莉本身,莉莉的悲伤。

如果可以,她当然也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会许愿那架飞机可以平安着陆。善良的伊万斯夫妇圆满结束了结婚二十五周年的纪念旅行,然后回到这个平静的小镇,与女儿们共进晚餐。

真是一场噩梦。

远处的灰色的墓碑透着丝丝寒意,普丽姆忍不住回想起伊万斯夫妇的模样,恍惚之间总以为这一切都极不真实。

莉莉也会这样想吗?还是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那是陪伴她长大的父母,是她在这世上最熟悉的两个人,他们那么爱她,竟然真的这样匆忙地离开了。圣诞节她该怎么办?以后的生日呢?她会不会再也无法快乐起来?

一连串的问题在普丽姆的脑袋里炸开,她感到几颗凉凉的水珠落在脸上。

“下雨了,莉莉。”普丽姆来到她身后。

雨珠打湿了莉莉的发尾,她没有声音。

普丽姆又说:“先回家吧,你外公在等你。”

“我知道。”

莉莉机械地转身,发出的声音平淡地像一根直线,正如她离开的轨迹。女孩们沉默地跟了上去,当她们回到伊万斯家时,这场雨下得更大了。

客厅的地板上遍布斑驳的水渍,十几双黑色的鞋同时走来走去,所有人都在压低声音交流着,这些声音聚集在一起,像漫长的,自远处传来的轰轰雷鸣。

莉莉坐在窗户前的椅子上,发尾滴落下的水珠浸湿了地毯。普丽姆递给她一块毛巾,莉莉接过后却只是将毛巾攥在手中,好像不明白毛巾可以用来擦她的头发。

普丽姆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她以为自己摸到了一块冰。

“你得吃点东西,莉莉。”

依旧没有反应。莉莉沉静的模样像一株绿植,普丽姆知道她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让绿植发出声音,除非这是曼德拉草。

普丽姆叹了口气,决定不再自讨没趣,起身去帮道森先生招待客人。

她从厨房里端出几盘小菜,又为空杯子续上酒水,还不忘留一杯给自己。一杯可能不够,她想,今天会是漫长的一天。

玛丽走了过来,手里是盛着食物残渣的托盘,表情夸张地对她说悄悄话:“老天啊!她可真烦人,是不是?”

“谁?”

“佩妮!我是说,我的确是来帮忙的,但又不是她家的女佣,她竟然说什么‘玛丽,去换一盘新的小菜来,没看到盘子空了吗?’,我这不正要去干这事吗?她多嘴什么呢!”

普丽姆看向佩妮,她正在和一个长辈谈话,只有微红的眼睛算是一处破绽。比起一言不发的莉莉,佩妮的表现称得上平静得体。

普丽姆接过玛丽手中的空盘子,拉着她去厨房,悄声安抚:“随她去吧,玛丽,这毕竟是她父母的葬礼。”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银盘上放咸芝士和火腿片,玛丽还气呼呼的,似乎又要哭了。

“是的,我当然可以忍了,只不过今天一天而已……但是,想象一下莉莉要面对的吧,没有她的父母,她那个姐姐肯定会变得更令人难以忍受。”

普丽姆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可那是她仅有的家人。”

玛丽翻了个白眼,嘴里还在嘟嘟囔囔。普丽姆给她倒了一杯雪莉酒,劝她一起回到这场难熬的哀悼会。

二人走回客厅,在临时吧台上添置了新的点心酒水。很快,佩妮走了过来,她用那双略微红肿的眼睛巡视着台面,仔细搜寻可能出现的纰漏,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子。

佩妮用尖锐的气音指责:“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沙拉里不要放坚果碎吗!有人会过敏……还有,酒洒出来了,你们没有一个人长眼睛吗?”

玛丽语气不善:“你知道吗,小姐,你应该把我们要做的事情写在板子上。”

“当然了,什么都要我来做,因为有些人什么都不做。”

佩妮的眼睛扫过呆坐在窗前的莉莉,毫不掩饰表情中的烦躁与怒火。

然后,佩妮深吸了一口气,在努力压制着什么。她快速调整了一下情绪,微笑着走向一个对她招手的长辈。

那或许是伊万斯夫人的同事,或许是伊万斯先生大学时的同学,他在几天前看到了讣告,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尽管他有无数个瞬间想痛哭流涕,可他依旧选择在女孩儿们面前保持得体,就像这场葬礼上的所有人一样。他和佩妮握了握手,亲吻她的脸庞,说一句我很抱歉,然后说一些这女孩儿父母的好话。

是的,很少有人在葬礼上表露剧烈的情绪,所有人都太过冷静平和,这似乎是一种默契了。

普丽姆郁闷地喝下又一杯雪莉酒,对玛丽抱怨道:“咱们英国人太要面子,太装模作样了,是吧?”

玛丽自顾自地摆弄小点心:“没错,但我不管其他人怎么做的,反正在我的葬礼上每个人都要哭到失声,懂吗?要哭,不能啜泣,呜咽,我说的是哭,大哭,哭得很丑的那种哭。”

多卡斯走来,正巧听到玛丽的话,打趣道:“那我必须要死在你前面了,我的泪腺有些毛病,达不到你的要求。”

“所以你想怎么做?来一场传统的巫师葬礼?对了,巫师都怎么办葬礼?”

普丽姆也有些好奇了,但多卡斯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清楚,我没有……我是说,这是我参加的第一个葬礼……”

这句话让大家都沉默了。

是啊,普丽姆想,她们是几个刚满十五岁的姑娘。几天前,死亡还是一个离他们无比遥远的概念,而她们对这个概念最多的了解不过笔下几个字母拼凑成的单词而已,没有人会想到自己也有身穿黑衣来参加葬礼的一天。

三个人醒了醒神,又分头扎进各自负责的区域。

哀悼会临近尾声时,普丽姆在厨房和请来的餐饮承办商交流费用的事情。这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比她高不了多少但是脾气可不小,他一手挥舞着账单一手捏着圆珠笔对地上的碎玻璃渣指指点点。

“听着,姑娘,这五瓶酒被打碎了,所以必须算上。”

这明摆着是想多要钱。对方一定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只知道聊摇滚乐队的蠢高中生,普丽姆想。

而眼下的场景是,这家的负责人除了几个小女孩就只剩下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这个老头正在客厅对着女儿女婿的照片抹眼泪,不会留意到费用清单上多出的那几十英镑。

普丽姆此刻也有些累了,眼前这个男人狡猾无耻的眼神让她突然意识到一个无奈的事实。那就是,在莉莉和佩妮往后的人生中,在她们长成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之前,会有更多的人想从她们口袋里多拿几英镑。

她们是失去了庇护的雏鸟,世界已经不再安全。

但这不能从今天开始,至少在葬礼结束之前,她们还不是孤女。

这样想着,普丽姆叹了口气,拿出准备好的物品清单,用圆珠笔圈出一个数字。

她用一种冷静的声音说:“先生,我不想闹出动静,这是我朋友父母的葬礼,愿他们安息。你给听好,我只说一次,看,我们要了二十五瓶,然后你给了二十五瓶,所以我们就只付二十五瓶的钱,懂吗?至于这多出来的五瓶,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不在你的货车里而在我朋友家的厨房里,我也不知道是谁搬来的是谁打碎的,我们的客人可没进过厨房,是吗?我相信你的手脚也很稳妥,所以,别做多余的事情,我去给你拿支票,咱们今天就结束吧?怎么样?”

老板的脸因为尴尬憋红了,他的眼神也变得更加不善,自言自语般地嘀咕了几句不大干净的话,还对地上的玻璃渣子依依不舍。普丽姆不想再多费口舌,索性直接当他默认了,转身去找道森先生要支票。

才一出门就和路过的佩妮打了个照面,二人差点撞到一起。普丽姆下意识地后撤拉开距离。

佩妮皱着眉头:“别毛手毛脚的,希尔。”

“道森先生在哪里?我需要他签张支票给我。”

佩妮往窗户那边斜了一眼。莉莉还坐在那里,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她依旧维持着同样的姿势。道森先生坐在她对面,欠身低语,明显是在劝她,但没什么效果。

佩妮略显烦躁地收回视线,对普丽姆命令道:“让他们再等等,还有些客人没走。”

普丽姆说:“我不认为让这些人久留是个好主意,佩妮,你可以去和道森先生说一下吗?”

“你说什么?”佩妮挑起一边的眉毛,瘦长的脖子立刻紧绷了起来,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老鹅。“如果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那个丢人现眼的妹妹表现得懂事一些,请分享出来吧,希尔,这样就能把我外公的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片刻,好给你开张支票,如果你做不到,就不要在我的家里命令我做事。”

“我没有命令你,我只是想和你商量——”

佩妮继续不依不饶:“别以为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就算你们是莉莉的朋友,这也不代表这里欢迎你们,这是我的家,这是我父母的葬礼,现在是我做主,我说让他们等等,他们就要等。”

无法沟通。普丽姆板着脸给她让路,阴森森地盯着佩妮离开的背影,忍了又忍才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糟了糟了糟了,普丽姆!”

玛丽急匆匆凑过来拉住普丽姆。普丽姆说:“别担心,玛丽,我没打算跟她一般见识——”

“什么?你在说什么呢?”玛丽疑惑地探头,她的一根手指在普丽姆眼前乱戳空气,另一只手不停地晃着普丽姆的胳膊,如临大敌。“快看!你看!那是谁!”

普丽姆也愣了,顺着她指的方向往门口看,几个大人在门外的小路上互相道别,这什么奇怪的,只是当他们散去之后,路边出现了一个浑身漆黑的男孩。

看到他的那一刻,普丽姆的眼角神经开始狂跳。

“玛丽,你说我是不是太累了,出现幻觉了。”普丽姆有气无力地问。

多卡斯提着两个空杯子走来,正奇怪发生了什么,余光瞥到了那个黑色的影子,惊讶地说:“嗨,你们看,那个男孩好像斯内普。”

玛丽:“多拉,你说他会不会就是斯内普?”

多卡斯:“别逗了,斯内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最讨厌麻瓜吗?又怎么会来麻瓜的葬礼?你能想象佩妮和斯内普对上的场景吗?这里会变成战场的。”

普丽姆闭上眼睛,一瞬间感觉自己要昏迷了,不如说她很希望自己现在是昏迷的,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都行,她绝对办不到……

玛丽第一个从鸵鸟状态中清醒过来,晃了晃普丽姆的手臂,尝试呼唤她。

“想想办法吧,现在只有你有办法了,普丽姆罗斯。”

普丽姆深吸一口气,说:“先出去拦着他,不能让他进来。”

“好主意,那么谁去?”

“我去吧。”多卡斯说:“我是纯血,他的态度也许能好点儿。”

玛丽说:“谁说他一定会进来呢?你看他还在那儿站着,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普丽姆分析:“他一定是在等莉莉能发现他,等不到的话他自然会自己过来,我们要担心的是佩妮……”

头脑风暴之际,又有人来添乱。那位坏脾气的老板从厨房探出脑袋喊道:“嘿!你!高个子的女孩!我的支票呢?我们要走了,还有另一场宴会要去布置!再耽误几分钟我就要加钱了!”

普丽姆回头瞪了他一眼:“两分钟,先生。”

她带着女孩们来到客厅中央,低声对道森先生说了付钱的事情。老人家擦了擦眼角,强打精神,终于颤颤巍巍地在支票上签下了字。普丽姆把支票交给了多卡斯,并叮嘱她不论对方说什么,发票上的金额才是正确的,让他们不许闹事赶紧离开,不然就报警。

然后她又对玛丽交代了任务,让她去帮佩妮送最后几位客人,最重要的是别让她出门。可想而知玛丽有多不情愿,但她还是翻着白眼去做了。

做完这些,普丽姆这才有空关注莉莉。

她在莉莉面前蹲下,小心地说:“莉莉,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说话,但是现在有个人在外面等你,你要见见吗?”

莉莉失去焦点的绿眸有了微弱的晃动,她似乎有预感地问出:“谁?”

普丽姆点点头:“西弗勒斯。”

秒针走动的声音响了几下,莉莉僵硬地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道森先生被外孙女的突然的变化吓了一跳,正要起身,普丽姆及时拦下了他,简单解释了几句后又扶他坐了回去。她为道森先生倒了一杯威士忌,还想着去厨房看看多卡斯的情况,道森先生叫住了她。

“坐下歇歇吧,孩子,你一直忙着。”

普丽姆犹豫着坐了下来,还在不放心地左顾右盼,她一直关注着街对面,透过窗户可以瞧见莉莉来到了斯内普的伞下,只是二人之间的距离比寻常要远些。

道森先生问:“既然是莉莉的朋友,为什么不请他进来坐坐呢?还下着雨呢。”

“他不太喜欢社交场合,先生。相信我,这样最好。”

从这几天的观察来看,普丽姆认为道森先生是不知道世界上有魔法这件事的。在他的了解中,他的小外孙女上的是一所远在苏格兰的寄宿学校,养了一只不寻常的猫头鹰做宠物,经常看一些神秘学有关的书,正是爱幻想的年纪,这没什么。

所以普丽姆没打算给道森先生解释什么。真要解释的话恐怕她自己也说不清。

佩妮和斯内普的关系不好,普丽姆是知道的,但是不好到什么程度?莉莉却没说过。但从二人的性格和身份来看,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好猜。

道森先生说:“看来莉莉有很多朋友,这样很好,她不会孤单了……只是佩妮……”

普丽姆大概猜到道森先生为未能说出口的担忧。是的,今天来悼念伊万斯夫妇的客人很多,在场的人可分为四类,伊万斯夫人的亲友,伊万斯先生的亲友,以及他们婚后共同的亲友,还有他们子女的朋友——只有三个,全来自莉莉这边。

普丽姆想过,佩妮在她们几个人面前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在学校也许不一样,她一定也拥有一些朋友,只是她没有选择告知他们这个消息。

一个不习惯与人分享情感的人。普丽姆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

普丽姆安慰道森先生:“您不用担心,孩子总比大人们想象中的坚强,我们总会没事的。”

“是啊。”道森先生微笑着说,突然陷入了某种回忆:“孩子……我只有一个孩子,我的瑞秋,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抱她时的场景,她在我怀里,比一只刚出生的羊羔大不了多少,但是她长得很快,你知道吗?养孩子就像变魔术一样,一个兔子进帽子,出来一只鸽子,一瞬间的事情,她就飞走了。”

道森先生哽咽着喝了一大口酒,嘴唇发抖:“老天爷,她的母亲去世得早,我是一个人带她的,起初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辛苦,可是女生青春期时的那些事情……是的,我宁愿去再打一次二战也不想再经历一遍女孩儿的青春期。她逃课,去参加游行,去很远的地方看演唱会,和不靠谱的男生谈恋爱,甚至还想过辍学去美国当演员……我们几乎吵得不可开交,姑娘,她当年就坐在我对面,就像你现在这样,告诉我她恨我,她要离开这里。老实说,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可是我不确定他们都会喜欢自己的孩子。那时我就怀疑了,作为父亲,我也觉得这个女儿很讨厌……”

“她被我逼着去爱尔兰上了大学,你看,我扣下了她的证件,她没法去美国了,为这事她很久不愿意和我说话,她认为是我掐断了她的梦想,我也不知道我做的是否正确,我当时只是想着为她好……很久之后我们的关系才缓和,她告诉我她要结婚了,让我牵着她完成仪式,我知道这是她原谅我的方式,尽管她从没说过这句话——”

道森先生像是被什么钳住了喉咙,再也说不下去。他掩面而泣,泪水从手指缝隙中渗出。

普丽姆说不出任何安慰他的话,只能起身为他再续上一杯新的威士忌。

“抱歉,先生,我们只注意到莉莉失去了她的父母,而忘记了,您同样失去了女儿。”

道森先生擦去眼泪:“谢谢你,孩子,谢谢你们所有人,真心的……抱歉让你看到我失态的样子……好啦,你别管我了,去把莉莉叫回来吧,今天也该结束了。”

普丽姆默默地转过身,不愿过度地窥探这位父亲的丧子之痛。

老实说,她不擅长应对外露的情绪,类似的处境只会让她觉得尴尬和无所适从。从这一点来看,普丽姆认为她也属于她所嫌弃的那类,爱装模作样的英国人。

此时玛丽走了过来,一副吃了瘪的表情,果然一开口就是抱怨:“我正要帮她的姑婆打电话叫一辆出租车,尊贵的佩妮小姐让我离他们家的客人远一些,她说这样她就不用费心介绍我的来历了,你说我干嘛费这个劲呢?”

普丽姆这时发现她搜寻不佩妮的身影了。

“玛丽,你应该看着她的!”

“歇歇吧,她这会儿正和那个姑婆聊天呢,不会去外面的。”

普丽姆看了眼挂钟,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她让玛丽继续盯着,自己则偷偷溜出去找莉莉。

她冲街对面招了招手,两人一同看了过来。莉莉道了别,迈着轻飘飘的步子朝普丽姆走来,对面的斯内普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和普丽姆的视线撞上才转身离开。

普丽姆露出一个不算勉强的笑容:“你们还好吗?”

莉莉问:“哪一方面?”

“我说的是你们之前闹矛盾的那次,你知道的,在校医院的那次。”

莉莉满不在乎地说:“我们没有聊过这个,他不聊这些,好像那从没发生过,我猜有些人就是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再说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会在乎我和斯内普的关系了?”

普丽姆被莉莉此刻冰冷的语气刺痛了,她现在浑身上下都失去了温度,连悲伤的起伏也消失不见,只余下平静的麻木。

“你很累了,莉莉。”普丽姆淡淡地说。

她正要转身回屋,此时那位姑婆的出租车已经到了,佩妮来到门前,微笑着为这最后一位客人送行。

姑婆看到了莉莉,上前握住她的手,“莉莉,亲爱的,怎么淋湿了?你去哪里了?我都担心坏了。”

莉莉抽回了自己的手。“我只是出来透透气,没什么。”

姑婆尴尬地笑了笑,嘱咐她照顾好自己,而后慢吞吞地上了出租车。

三人目送出租车消失在路口的拐角。此时白天的亮色几乎完全被浓厚的乌云覆盖,层层压抑之下,风也开始躁动。

莉莉踏上台阶,正打算进屋,可佩妮却一动不动,像是定住了一般。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莉莉,微红的眼睛中一种怨毒蓄势待发。

莉莉:“麻烦你让开,好吗?”

“我想你一定很满意了。”佩妮说。

“什么?”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你一直都知道。你一直都是这样行事的,自己做了所有坏事,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没有任何负担地过你的人生,你怎么做到的?莉莉。”

莉莉呆滞在原地,仰头看着她的姐姐。

“女孩们,别在外面站着了。”

道森先生在喊他们进屋,佩妮丢给莉莉一个厌恶的眼神,快步走回屋内。

普丽姆见莉莉还愣在原地,上前搂住她的肩膀,“莉莉,我想她不是有心的,她只是心情不好——”

“等等……”莉莉喃喃自语着,然后像突然惊醒过来一般向佩妮冲了过去。

她在客厅里拦住了佩妮,用力将她的肩膀掰过来让她正面自己:“等等!你把话说清楚!你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坏事?你为什么这么说我?”

“莉莉,怎么了?先放开你姐姐。”见情况不对劲,道森先生立刻过来,想把她们分开。可莉莉还抓着佩妮的肩膀。

普丽姆和玛丽多卡斯也闻声赶来了客厅,她们从未见过莉莉如此粗鲁的模样。

佩妮反倒是无所谓,她被莉莉抓着,一点也不恼火,不如说她现在的表情很痛快。

“看吧,爸爸妈妈不在了,你有多快就露出了本性,懒得再表演乖女儿的戏码了,是吗?”

道森先生惊呼道:“佩妮!你收回刚才的话!”

“为什么?”佩妮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外祖父,“我说的都是实话,为什么要我收回?外公,你看看她的样子,你难道不认同我吗?告诉我,这几天她除了静坐着扮演聋哑人还有其他用处吗?她只会对着外人装可怜博取同情,比如那个蜘蛛尾巷的男孩。”

普丽姆和玛丽还有多卡斯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还是被佩妮发现了。

佩妮继续说道:“是的,我全都看见了,您宁愿跑出去和你的怪胎朋友诉苦也不愿意在你父母的葬礼上尽一份力。”

“我没有!”莉莉激动地抓住了她的领子:“说这些话让你开心吗?佩妮。伤害我就这么让你有成就感吗?”

佩妮用力甩开她,叹着气说:“我真是受够你了,你让人精疲力尽,莉莉。好吧,快让你认识的所有怪人都来看看我们家的惨剧吧。”她的视线在此时扫过普丽姆她们,讥笑一声:“这样他们就会怜惜你,呵护你,好像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应该被疼爱的姑娘。”

道森先生呵斥道:“佩妮!求求你别说了!”

“不,外公,我受够了。我受够了她的表演。就是因为她那副模样,今天葬礼上所有人见了我都要问我一句你妹妹没事吧。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

她看向莉莉:“现在好了,你的目的达成了,所有人都关心你了,你又是焦点了,你不能停止当世界的中心,哪怕一刻都不行,哪怕这是你父母的葬礼……真的,我受够你了!”

莉莉浑身脱力,终于松开了佩妮。

“那你可以离开。你以为我就很开心见到你这张脸吗?你每天都对我恶语相向,好像我是你的仇人,而我根本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是我一直在忍让你迁就你,我也早就受够你了!佩妮,你根本学不会善良是不是?你根本就是一个糟糕的姐姐,一个不合格的女儿。”

佩妮的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片刻之后,她似乎做了某种决定,眼神恢复了她一贯的刻薄,平静地转身走向楼上,关上了房门。

莉莉瘫坐在沙发上,脸因为生气和争吵变得通红,眼神却还很迷茫,好像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对着突如其来的姐妹争执无可奈何,道森先生止不住地叹气,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安慰哪一个孩子,楼下的还是楼上的?万般郁结之下,他选择了威士忌。

客厅内静默了足足有半小时,期间只有普丽姆三个人收拾碗碟的声音。就在大家以为今天终于要结束的时候,楼上的房门被打开了。

佩妮踏着厚重的步子下楼,她已经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手里还提着一个巨大的箱子。

道森先生现在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莉莉也震惊地站了起来。

“佩妮,把箱子放下,这场闹剧该停下了!”道森先生吼道。

佩妮置若罔闻,倔强地向门口走去。莉莉愣了愣神,跑过去抓住她的手。

“你要去哪里?”莉莉声音颤抖地询问自己的姐姐,再也没有了刚才争锋相对的气势。

“露比姑婆家……放开我,莉莉,你哭哭啼啼装可怜的那套在我这里没有用。”

莉莉几近哀求了:“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佩妮,你是我的姐姐!我们现在只有彼此了,你要和我做一辈子的仇人吗?”

佩妮面向她,郑重地向她宣布了一个事实。

“我恨你,莉莉。”

佩妮一字一句地说:“你以为你很完美?你毁了我的一生,你,还有你的怪物朋友们,还有你那个怪物学校……事实上你就是个被宠坏的女孩,现在好了,你知道吗?再也没有人宠着你了,最爱你的爸爸妈妈已经死了,没人有会爱你了,大家很快会看清你的真面目,看清你是怎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你根本就不完美。”

佩妮用尽力气挣脱开莉莉的手,夺门而出,大门猛烈关上的声音令莉莉浑身一颤。

她僵硬地转过身,无措地看向屋内的众人,随后拉扯出一个荒诞的轻笑。

玛丽小声地呼唤她:“莉莉……”

“我没事。”

愤怒和不甘占据了莉莉的瞳孔,她骄傲地扬起头,再也不是之前那副麻木不仁的表情。

“随她去吧,我没事的,我没事……”

她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开始收拾起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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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2第一个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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