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蜘蛛尾巷里，一个瘦小的身影低着头，匆匆加快着脚步。
一头短发剪的凌乱，满是泥垢。
身形瘦如干柴，空荡的衬衫灌着风。
大概是个小男孩。
流浪儿，在这种贫民区，见的多了。
他身后，醉醺醺的嬉笑和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该死的。
他咬紧干裂的唇，努力压抑着剧烈的喘息。
说来讽刺。
夜晚的蜘蛛尾巷安静到喘息声都分明，可是即便你大声呼救、乃至在尖叫声中痛苦死去，都不会惊扰出邻里任何一个人来伸张正义。
这是一片连警察都懒得管的地方，空气里都是堕落和死亡的气息。
身上明显大了不止一号的衣服和鞋子限制着男孩的脚步。比这更糟糕的是，它绊了男孩一跤。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男孩顾不得已经鲜血淋漓的膝盖和胳膊，慌忙把脚上那拖后腿的破鞋脱下来，却舍不得丢弃，只好揣在怀里，干脆赤着脚继续逃亡。
玻璃渣刺进了脚掌，他只是闷哼一声，没命地继续跑着。
他显然并不熟悉这街巷地形。
因为他很快刹住了脚步。
前面街头拐角，闪出一个形容猥琐的男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急忙转身，却正看见后面尾随了一路的另一张狞笑的脸。
围猎。
这是她想到的第一个词。
“嘿嘿，小妞儿，跑这么快干什么呀！陪哥几个玩玩呗，哥请你住酒店！”
男孩慢慢地，抬起满是污泥的头。
那分明是一张女孩子的脸。
即便她脸上也同头发一样，满是泥污，但是她那形状精巧的鼻子和殷红嘴唇——尤其那一双罕见的冰蓝色眼睛，清澈却惑人，根本掩盖不住。
那大概是一个人能想象出的，最精致漂亮的脸蛋。
“怎么样，小妞？陪哥俩喝一杯，反正你也没地方去呀，哈哈哈哈！”
“就是，你看咱都陪你遛了这么久啦，天都要亮啦，赏个脸呗！”
小女孩不做声，只瞥了一眼她所在的十字路口。
一前一后被两个男人堵住。
向左，有街灯，又是一片居民区。
向右，街灯照不到的地方，是死胡同。
她走向了右边。
“哈哈哈哈，行啊小妞，挺会找地方！哥俩这就陪你好好玩玩！”
然而刚刚他们没有看到，死胡同口的杂草丛中，有一阵轻微的窸窣。
小女孩垂下浓密的眼睫。
她看到了。
而那，不是风。
男人的□□、扭打、撕扯衣服的声音，盖过了女孩唇边发出的一阵诡异的嘶嘶声。
忙活中的两个男人都没有注意到，身旁草丛的窸窣突然变得躁动。
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蜘蛛尾巷死寂的夜空。
“蛇！有蛇！”
一个男人惊恐地叫喊着，倒退出死胡同。
小女孩仍保持着被推到在地的姿势，面上看不清神色。
“死杂种！这次算，算你运气！你你你他娘的给老子等着！”
死胡同深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小女孩静静地站起身。
旁边倒着一具肥胖的躯体，是刚刚尾随她的醉汉中的一个。
那人腿上、身上，有好几对蛇牙留下的血洞。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
他抽动着，嘴巴一张一合。
“别怕，城里这些小蛇没什么毒，至多让你失去行动能力。”
小女孩轻轻开口，嗓音清澈中带着惑人的甜美。
只是没有温度。
她一步步走近，在他身边蹲下，在地上的酒瓶碎片里挑选着。
“打架斗殴致死，在这种街区，应该也挺常见的吧？”
她秀眉微皱，状似询问。
下一瞬，一块碎玻璃便被插入他咽喉。
空气中，血腥味变得浓重。
小女孩低头，看了眼自己黏糊糊的双手，上面沾着某种黏糊糊的深色液体。然后，往她身上被撕扯得破烂的衬衫上抹了两把，往巷口走去。
对了，她是天生辨不清颜色的。她的世界里只有黑白。
不然，她就会看到：
她那身灰色衬衫，满是骇人的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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