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缓缓打开，亮起一片猩红。
是位身材高挑的女人，身后红发高高扎起，脚蹬军靴，身着制服，眉眼锐利，气质出众。
名牌没有标职位，黑笔龙飞凤舞的签了三个大字，靳乐尚。
恭州异监局局长，木临沧的顶头上司，R国顶尖的S级异能者之一，黑色马克杯的主人。
她看见电梯里站着的木临沧，挑了下眉，似是有些疑惑，眼神扫到他手里的杯子，只是一瞬，又不动声色的收了回去。
“又忘了摁楼层？”
木临沧尴尬笑笑，“嗯，这里太亮堂了。”
靳乐尚点点头，似是默认，撩了把头发，大步向前，前脚刚踏进电梯，身后就突然传来个怨幽幽的声音，“靳局，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往木临沧身边一闪，这才露出身后的憔悴身影，是爱好养花的韩哥。
韩勿，研究组头号扛把子，非经典高知人士，虽然三十已有八，耳朵仍是缀满华，配着银环，能闪瞎一众木临沧之类恐光生物。
据说还年轻时候真的因为耳饰太亮，远远站在阳光底下白白晃死了个B级**异端，后勤收尸时候亲眼看见异端脑袋上面顶了八个问号，大抵是死也想不通自己怎么死在阴影里的。
超闪亮韩哥拖着疲惫身子，把自己甩进了电梯角落里，“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壮年人士…老天，我讨厌物态异端！”
靳乐尚接过咖啡后抱臂站在木临沧旁边扒拉手机，连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
“老韩，就一个B级异端，它能力确实是恶心了点，但是人家小孩你也不能抑制天性啊！”
“我特么…它完全是在耍我吧，我可是大半夜跑过来的！”
木临沧尴尬的站在两人中间，默默插嘴，“hello？有人告诉我一下发生什么了吗？”
韩勿狠瞪了眼靳局，后者沉迷小铁盒子因特奈特，兴致冲冲刷异监局论坛八卦，完全是无暇顾及其他。
……
于是最后出电梯时，只有韩哥痛苦的世界达成了。
木临沧憋笑，还有一本正经的问“那个收容区撑死了只有拟态**啊，游乐园是让谁逗了的？”
韩勿翻白眼，“谁知道，咱们探测不了这群小崽子的精神空间，根本不知道谁睡醒去串门了。”
游乐园就是那个出问题的B级物态异端，听韩哥说是它突然在三更半夜里阈值曲线异常波动，虽然没有突破收容舱趋势，但是能看出它正处于十分惊恐的状态。
物态异端没有**，只有个无法探测的精神空间，那就算的上它们的脑子了，有一定意识但是并不多，一般都是跟随本能活动的。
目前异监局的技术手段只能勘测到它们的精神阈值，有些类似人类心电图的东西，另外是精神类异能者可以与其进行一定的交流，或者勘测到更多数据。
判断出它是因为其他异端去精神空间串门，顺带恶趣味的给小孩子讲了个鬼故事而被吓到阈值不稳，也是精神类异能者的功劳。韩勿就是那个半夜被拉过来安抚小孩的倒霉催，因为实在太晚了，正值班的靳局也恶趣味了一把，直接叫了他这个组长过来，没折磨他的值班组员。
失眠患者韩哥才刚刚入睡，就被电话夺命连环call了过来。
游乐园的估算意识年龄只有6岁左右，异端能力是构筑梦境，而韩哥恰巧最讨厌做梦，所以才这么憔悴，他可真是被折磨惨了。
小孩异能乱飞给拖了好几个梦，听说甚至去和异端相了个亲，靳局在现实世界看着他紧蹙的眉头，笑的直到他醒出来都没停。
那确实是很不厚道了。
木临沧也笑的不行，还是强撑着打圆场说笑，如果是让自己跟异端相个亲，他肯定也会这么憔悴的。
韩哥不领情，直翻白眼，于是高需求发绳消费三人组就地解散。
话又说回来，游乐园也是实惨，小孩睡半夜房门让人推了，还来者不善的给自己讲床下有人，啊不，有异端，不吓到才怪。
电梯到了二楼，靳局乐呵呵的带着木临沧和咖啡进办公室，韩勿游魂似的飘回自己办公室紧急护肤补觉，拯救地狱级黑眼圈。
虽然完全是多此一举，现在已经快八点了，他天天失眠，整宿整宿睡不着，护肤什么早就扯到九天云外了。
“总有粗心的小家伙，我最讨厌凉的东西，天啊，亲爱的你看见刚刚老韩那垮着个批脸的表情了吗？那简直是我今年见过最好笑的笑话！”
靳乐尚远不像皮囊那样高冷美艳，本人完全是张嘴崩人设的类型。
木临沧还记得实习时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这位靓丽的局长大人开口第一句问的是他头发在哪里染的，这个颜色好显白，以及他扎小辫好可爱，好年轻哇之类，居然刚毕业就来打工了天啊！
差点没把当时有点社恐的自己吓死，他后来倒也享受这种被姐罩的感觉了。
她现在也是这样有意思，而且是一边嘴上打趣手上比划，一边把咖啡倒进绿植盆，动作流畅之出神入化。
木临沧瞥了眼那盆肉眼可见长势不太喜人的绿萝，心里淡淡为它点蜡。
靳乐尚长腿一跨，把自己整个人甩在了舒服的办公椅里，还优雅的转了个圈，双手相叉，拄在桌上，故作高深挡住了半张脸，只留一双眼睛直勾勾瞧他。
她懒洋洋的，“来吧，亲爱的，告诉我你发现了点什么？”
木临沧从兜里掏出老闹钟的尸体，嗯，一堆破铜烂铁，安稳放在桌上。
靳乐尚没说话，嘴角微勾瞥了一眼，默许了，又好像夸奖小孩似的那种感觉。
这种特殊金属在防他异能的同时也拥有一定干扰窃听器和监视器等设备信号的副作用，十分实用，就是又少又难找。
别问他这一个怎么来的，问就是能者多劳多得。
木临沧没坐下，单手插兜，站在桌前直叹气，“我们恭州局最年轻的活宝，要给她最崇拜的局长姐姐下毒药…”
如果忽略掉是这两个人说话，也许这时候办公室里真是非常严肃的气氛。
“哎，你还年轻，别总叹气！”
“……我干了十年了，靳大姐姐。”
靳乐尚冲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又笑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宛若一挂明月，好看极了。
神秘兮兮，她手在纸箱里翻找着，从三大摞纸里抽出几张文件，又把文件翻了翻，
办公桌后的人摁着文件瞧了半晌，大声笑起来，
“相信我，你绝对猜不到她下了什么。”
木临沧早已对靳乐尚这种乐天派不嫌事大作风习以为常，只是...
他心里突然莫名泛起一些不好的预感，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你喝了？”
不会的……
“你瞎说什么，是不是忘了你乐乐姐是谁呀，这点小伎俩，对吧？”
过了多少年他都不会忘记，那天办公室里明明是一片祥和，窗外小鸟啾啾叫着，雨过天晴，可当阳光从百叶窗缝隙中投下的那些小片小片丁达尔，蹭过她的侧脸时，木临沧看见了那些细小的皱纹，在眼周，在额角，在眉间。
她早就不年轻了。
也许是九年前，也许是七年前，也许就在昨天。
可是，我们还会有多少个明天？
他忽然突兀的想起来这句话。
唐琦在咖啡里下的大概会是某种违禁药，因为要不易察觉，但是少量也可以对靳乐尚造成一定影响，又不至于可能会排异反应致死，药效副作用必须要能从根本去腐蚀掉一个人……
细思极恐，这种药，只能是那个。
“F6-S4号，可以令使用者短时间内异能强度大幅度提升，突破评级上限，副作用是异能储值容易外泄，阈值曲线波动不稳，直接使用生命力上限转化增幅。”
“以制剂或药粉形态出现居多，早期常与肾上腺素混合配备在廉价的异能者用短效兴奋剂中，对身体负荷极大。”
“最重要的是，它来自那个实验室，你明明知道…唐琦是怎么整来的？！”
木临沧几乎是上半身撑在桌子上问的，声音里是难以察觉的颤抖。
只是，那朵红玫瑰在兀自绽放，似是舞台回旋，似是火焰燃烧，被办公桌隔绝在丁达尔中，蒸腾起云烟，几乎不像是刚刚还扯谎打趣的人，还是笑着的，丝毫没有被戳穿的紧张，甚至也许有些释然的意味了。
“抱歉，在刚刚，我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我好像有点把你低估了，大概是好久没有参与你成长过程的缘故？”
她说的倒很轻松。
“不过，我很开心你这么聪明，也许能请你帮我个小忙？”
木临沧几乎是惊诧的看着她，他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他甚至看着那笑容，有些不住发怵，“不超过5g……我可以搞定。”
“给我点时间。”
靳乐尚莞尔，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她向面前的后辈推出那份文件“你可以的，所以这也可以是我的小小赠礼，临沧。”
“那个新助理，他很有意思，相信我，你绝对会喜欢他的。”
办公室的门吱吱呀呀搭了锁，
木临沧走了，神色又恢复了淡淡如常，留下了一个背影，让靳乐尚瞧了好久，树叶簌簌，这里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仔细在记忆里描摹着这个自己见证了成长的孩子，现在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不再是当初那个淡漠冷血几乎非人的男孩，不再是那个初涉世事的学生，也不是在队长葬礼上恍惚的人。
那些时间剪影好像都被河流滚滚裹挟着走掉，她知道自己不年轻了，可是她是靳乐尚啊。
靳乐尚是恭州异端能量监测局的局长，靳乐尚不会轻易低头。
说真的，他们总归是不约而同，没有多么高大上的理由，单纯只是为了让在乎的人能更加安稳的活着，让死去的人不再留恋而已。
很简单的道理，可是谁都知道这有多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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