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去吃宵夜,姜绾却连着一个星期都没抽出空来,她那天去工作室拿来的画,花了不少钱,本想着送给卓远集团那个痴迷古画的老头子,好叫他在北城的项目能分自己一杯羹,没想到她亲自上门一趟,那老头儿却宁愿面临收购后资金周转困难也不愿意带她一把。
姜绾接管德驰这几年来,还是头一回碰到这么倔的,竟然跟钱过不去,从前的那几位,无不就是觉得,她年纪小,又是姜海鑫的女儿,她也承认自己五年前能在德驰成功上位手段确实不够正当,还做过一些看起来很显眼的事情,整个人算是在这些几代都泼天富贵的人眼里叠满了buff。
但姜绾在做生意上确实是有天赋,人脉又广,为人处事又够圆滑,放的下身段也丢得起脸,接管德驰以后,选择留下来的人都赚的盆满钵满,当时的事渐渐地也没人再提了。
“他说我手伸的太长,贪心不足,觉得我能在海城做到这番实属幸运,不该还想着吃北城的那碗饭。”
姜绾觉得荒谬,坐在车里脸色阴阴沉沉的,扯了下嘴角说:
“不还是在内涵当年的事,当年程译离开德驰,他不也是袖手旁观坐享渔翁之利的那个,过了这么多年,现在来道德谴责我了,这姓周的,生意做的不怎么样,翻脸比翻书还快倒是玩儿的可以。”
“那幅画呢?”
“我直接拿回来了。”
姜绾说:“不帮我做事,又摆明了立场和我划清界限,还想要我这幅画?人家就差把我扫地出门了,我何必再舔着脸上去?”
她的钱又不是风刮来的,拿去拍卖还能赚点,再说了,能帮上忙又喜欢琢磨古画的,又不是只有周盛仁一个,留着有的是用处。?
姜绾是个唯钱是论的人,丢的起脸是因为能拿自己这张脸皮换钱,换足够多的钱,在给不了钱、给不了好处的人面前,她自己的骄傲比什么都重要。
正在开车的人没说话,姜绾若有所思地抬头:“那软骨头突然硬起来可不容易。”
叶青山从后视镜里,与她对视一眼,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笑道:“程译暂时不会出现在海城,我一直在盯着,这件事不用担心,思瑶回国,你也放松放松,把眼下的事先做好才是最要紧的。”
听着叶青山这么说,姜绾的疑虑才消散了一点儿,但依旧是眉心禁皱,怔怔地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方说:“这段时间您也辛苦了,等北山的合同签下来,就给您放个假。”
“放什么假。”叶青山哼哼道:“一闲下来就浑身难受。”
姜绾笑说:“您不是一直想去崇湖钓鱼么?”
“不去。”
“……”
叶青山是母亲当年托付过的人,在姜绾过的最艰难的那几年里,要不是叶叔明里暗里地帮了不少忙,说她可能活不到今天都稍显含蓄,当年母亲去世,姜家被查封,姜海鑫跳楼自杀,姜绾的生活从万众瞩目瞬间坠入深渊,因为她未成年,只能寄人篱下借住在舅舅家,可她那舅舅一家摆明了是要吃绝户,母亲留下来的东西都被一一拿了去。
他们卖掉了姜绾从前的昂贵衣服和首饰,她从前就读的国际高中又学费太贵,所以舅舅便把她送到了郊县的普通中学,办理了住校手续后,舅舅家便再也没管过她,好在叶青山听说了姜家出事,连夜从东城赶了过来。
一直照顾姜绾到她高中毕业,姜绾却没有选择去上大学,因为对当时的她来说,上大学带来的价值性价比过低了,她找到了一条回报率更高的路,实在铤而走险,但只要成功,就能彻底摆脱当下的困境。
知道姜绾的选择以后,叶青山有些愤怒,和她争辩一番后便回了东城,直到四年后,姜绾拿下了德驰建筑,和叶青山把情况说明,叶青山斟酌后还是选择回来做姜绾的左膀右臂,就像当年帮助她母亲一样,一直到今天。
傍晚,把姜绾送到陆思瑶的酒吧,叶青山也就回去了,她自个儿随意地在吧台旁边坐下,服务员看到她来便说:“我们老板在楼上打电话,您要去楼上坐会儿吗?”
“不了,我就在这儿等。”姜绾软趴趴地半靠在吧台上:“果汁就行。”
姜绾来得早,天还没完全黑,酒吧里的人不多,等陆思瑶跑下楼来的时候,姜绾正坐在高椅上翘着二郎腿,抬手将长发挽起来,她不喜欢那些人来人往的场子,人多嘴杂,她们两个这种情况,叫好朋友坐在一起说说话比什么都强。
陆思瑶满不正经地走过来,搂上姜绾的肩膀:“晚上好,美女,一个人吗?”
姜绾嫌弃地扯了扯嘴角,却配合道:“确实是一个人,陆老板还不赶紧给我推荐一个?”
“你还真别说。”陆思瑶听到这句话,瞬间来了兴致:“最近确实来了几个成色不错的,昨儿我一回来就挨个儿看了,我把他们叫过来给你瞧瞧。”
“得了吧。”姜绾现在没这心情,她摸了摸手包,从里面拿出来一把车钥匙,放在桌子上:“给你,生日礼物,前段时间你没回来,今天给你补上,在我家车库,你改天自己回去开。”
陆思瑶瞧了一眼,高高兴兴地接了过来:“保时捷啊?姜绾绾,怎么出手这么大方了?我都过意不去了。”
姜绾笑说:“少来,我出手一直都很大方好吧,你要真过意不去,就跟上帝说说,多给我求求财。”
“上帝不管这个好吧。”陆思瑶在旁边坐下,突然问道:“你都好长时间没过来了,北山的合同还没谈下来吗?”
姜绾只说:“大好的日子别提晦气事。”
陆思瑶心里也有了底,不再多问:“大好的日子~待会儿等人都来齐了,姐一个电话给你叫十个男高过来,绝对清爽,晚上你就住楼上,咱俩一块儿睡,好好听你诉个苦,怎么样?”
姜绾只打算回复她前半段话:“男高就算了,我岁数大了,男大就行。”
话音刚落,姜绾就突然想起,自己上回眼巴巴地要了人家季修远的手机号码,自从加上微信以后再没联系过,想到这儿,姜绾还真火大,都怪那姓周的,叫她忙忘了。
“怎么了?”陆思瑶问。
姜绾看她一眼,忽然问:“程译没有亲兄弟,表姐妹也只有两个,他有没有什么侄子外甥之类的?和他长得很像的那种。”
“你这问题也太跳脱了吧?”陆思瑶没反应过来:“不是,姐们儿,他侄子我还真给你整不来,能和他长得一样,你还是去查查他16岁以前有没有私生子吧,相对靠谱点儿。”
姜绾有些无奈,把那天在梁嘉萍那里遇到季修远的事说了说,可陆思瑶明显不信:“和程译,长得一模一样?还是男大?年轻体壮精力无限?”
“对。”姜绾有些心虚地舔了下嘴角:“差不多吧,最后那个暂时还不知道,不过看起来是的。”
“那我宁愿相信程译有私生子。”
“……”
陆思瑶看姜绾一副吃瘪的表情,忍不住笑,直到她的视线瞄到姜绾后方的某个地方,她突然语调一扬,十分震惊地戳了戳身前正要拿起手机,翻朋友圈向她证明什么的姜绾:
“我靠,姐们儿,回魂了!”
姜绾:?
拿着玻璃杯,一脸困惑地转过身去,酒吧的光线昏沉,他半靠在卡座的沙发上,身旁的朋友正搭着他的肩膀调侃着什么,季修远神色凝重,不太愿意接话。
他怎么在这儿?
确认他那尴尬且不合群的样子像是被人强硬拖来的,没过多久季修远就起身往卫生间走,姜绾趁着季修远没看到她,便转回去了,随后抬手拍拍陆思瑶有些震惊的脸,问道:
“你现在说,以程译的高龄,能有这么大个儿的私生子吗?不过多神奇啊,就算是有血缘关系,这么像的也没有吧。”
震惊过后,陆思瑶回过神,严肃了起来,那人的脸,熟悉到令她心惊,更让她心惊的是,姜绾知道了有这么个人,且看起来心情不错,陆思瑶沉默之后,只说:“姜绾绾,你最好现在告诉我你是疯了,你不是真打算下手吧。”
“我是打算下手,怎么就疯了?”姜绾有些不解,忍不住笑问:“我说的没错吧,几乎一模一样,你还笑我。”
陆思瑶沉默地盯了她一会儿,不知道怎么说,有些不高兴地撂下句:“别后悔。”
姜绾耸耸肩,不觉得这是个事儿,笑咪咪地凑上去把杯子里的果汁喝完:“你见我后悔过吗?”
她从没后悔过。
即使是自己导致程译失踪至今,她也从来没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及时行乐而已,何谈后悔。
陆思瑶不再接话,姜绾是从没后悔过,但后不后悔是一回事,难过与否又是另一回事了,丧失理智是最可怕的。
“好啦,我待会儿再过来。”说罢姜绾便起身同样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了过去,准备先去补个妆,却没想到在转角处差点撞上了什么人,对方被吓了一跳,手里的酒洒了一地,姜绾赶忙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好在只是鞋子和腿上被洒上了一点儿。
对方不认识姜绾,却看的出来她不好惹,连连道歉,姜绾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片刻之后才说:“真觉得抱歉就别说话了,吵的我头疼。”
好心情被这泼酒浇灭了。
幸运的是,这双高跟鞋是皮面的。
更幸运的是,在她默默准备取消计划回去的时候,转身碰到了谁。
“姜总?”季修远没去卫生间,他只是不适应那群人的处事作风,所以就躲到这里来,没想到还能碰到她。
姜绾愣了下,抬头看到那张眼熟的脸,没说话,故作脆弱地低了低头,灯光很暗,季修远看不清她的表情,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下去,只看到洒在她脚上的酒,幼白的脚腕和脚面上也被溅上了几滴。
“那个。”季修远的神色稍黯:“需要擦一下吗?”
姜绾只看着他,不说话,季修远便从就近的卡座上抽了几张纸巾,毫无犹豫地俯身下去,轻轻地擦拭,动作够不上冒犯,游离在暧昧的边缘,像是不敢触碰的极其珍视的举措。
姜绾也没想到他真的会这样做,他蹲在自己面前,微痒的触感让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季修远被她的动作怔了一瞬,抬头看向她,那琥珀般的眼睛里,是不解,是抱歉,手里动作也停了下来,不敢再继续,攥紧了手里被揉成团的纸巾。
像极了一只来认错,眼睛湿漉漉的小狗,蹲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过了半晌,他方站起来:“姜总。”
“嗯?”
“您喝醉了吗?脸看起来很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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