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没说话,倒也不是心虚,也没选择像上次生日时倒打一耙、胡搅蛮缠的方式,马虎过去息事宁人,她伸手到包里想摸支烟出来,又想起这里是医院,只得作罢。
片刻,两人同时出声。
季修远叫她先说。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把话挑的这么明白,是想听到我拿出什么样的回答。”姜绾的声音低低的,难得的在这种问题上拿出几分诚心来。
“我有很多选择么?”
“有。”姜绾转头看他:“真话有很多种,假话更多,或者是,昨晚说那些话的时候,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希望你对我有更多的期待和要求。”
姜绾不太明白,示意他说人话。
“不止是sex伙伴,或许下一次,在遇到与这回发生的事类似的情况时,你想起的会是我。”季修远的语气静定,也觉得自己过分贪心:
“而不是陆嘉禾。”
姜绾笑出声,幼稚。
季修远却很认真:“他能做的事,我能做到更好,或许我也可以成为足以让你依靠的人。”
姜绾的笑意敛起,视线落在他眼角一小处细微的伤口上,半晌之后才瞥开,她轻声说:
“光靠嘴上说说的人,在某些事上,我只信四成。”
她不信他。
季修远的手指微微攥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膈应我和陆嘉禾以前发生过的事,你介意我们这么久还没两讫。”姜绾说:
“可这对你我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影响吗?我想不通。我并不喜欢宽容别人,可就算陆嘉禾屡屡挑衅我,我也只是略施小惩,是因为他曾经帮过我的和以后能帮我的,来弥补这些绰绰有余,所以即使他嘴上不饶人,该做的事他都会做,所以我不管他。”
在季修远的认知里,或许两个人之间在情爱上彻底割裂后,便只能老死不相往来,但姜绾并不这么觉得,她和陆嘉禾之间有过失败的尝试,这并不代表他们不能在工作上并肩,完全是两码事。
“至于你能不能做的比他更好,我不知道,但有些事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完成的,陆嘉禾他不要命,不仅仅会为了他自己还有他妹妹,更是还有我。”
姜绾皱了下眉,觉得这句话容易叫人误会,便补充:
“不是为了我这个人,而是为了帮我做事,他可以不要命,赴汤蹈火也不为过,说白了只是个衬手的工具,使用不当伤到自己是常态,我并不会因此就扔掉它,但你对我来说并不是工具,像你说的,你是我的伴侣。”
“况且我并不指望谁能成为我的依靠,你也好,陆嘉禾也好,甚至于叶叔,我和你之间,只要在一起开心就行,没必要考虑太多,今天你受伤的事,只会让我感到很愧疚。”
姜绾看他不说话,索性一次性说完: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需要有人来替我出头卖命,可那终归是工作上的事,是领着我工资的人该做的,不是你的责任和义务,你只要在我身边做你自己就足够了,我姜绾十几岁就开始和那些人周旋,尽管再落魄也不至于连一个男人都养不起。”
仅仅只过了几分钟,她就冷静下来,虽看不清前因后果,却能想到今天贺俊云打人这事儿值得思量的地方,他这几年谨小慎微,生怕招惹是非,怎么会突然拿着刀大摇大摆跑到闹市区去,就算他是把季修远认作了程译,也绝不会轻易如此。
季修远怎么不问她贺俊云为什么对着他喊程译的名字,也不问她贺俊云为什么这样做,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不认识,不知道。
这些东西姜绾都不打算去深究,也不打算查清季修远到底有没有做可能会让她生气的事,毕竟也算帮了她一个大忙。
但她不喜欢这样的话术,不论真心与否,她都不喜欢,什么依靠不依靠,都是扯淡,姜绾本能地排斥这个词。
“你还没回答我。”姜绾适时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季修远长久的沉默像是被死死铮住的一根弦,在她问话的时候骤然崩裂,他回过神来:“嗯?”
“你想听到我拿出什么样的回答?”姜绾提醒:“你还没告诉我。”
“什么样的都行。”
姜绾愣了一下,以为他在闹脾气。
“只要你别逃跑,说什么都行。”季修远垂眸,没再看她。
这回转移话题、想要息事宁人的。
是他。
姜绾笑了,以眼神作态,明确告知对方这可算是无故恶意地揣测她:“我可没那么想,再说了,我为什么要逃跑?”
季修远再温和不过的语气,扯出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说:“那或许我刚刚是猜错了,我们绾绾并没有要临阵逃脱,把我扔了的意思,白叫我担心一整天,还挨了两刀。”
“喔,是这个意思啊。”
姜绾也没被他这话唬住,学着他的样子,把这话顺下去:“那你应该没有猜错,直到我从酒店里出来之前,我都在想要怎么办才能和你说明白,又不会伤到你,我可没有直接逃跑,也没一声不吭回海城,怎么可以用这种词来形容我。”
语气里透露着:啊,怎么办,谁叫我魅力太大了,真是麻烦。
“这还不算逃跑么?”季修远一挑眉:“你甚至都没有给我正式地回应,就准备直接把我丢掉。”
“我没打算丢——”
姜绾下意识地驳他,自觉理亏,他端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却看得出来,他并没过于计较,尽管他想叫她承认,但对于她的一系列做法反倒是纵容的态度。
尽管上一秒,她还说了那样直白又伤人的话。
越发奇怪的很,季修远把她洞察得透,她却也没抗拒。
季修远瞧出她处于有些进退两难的境地,神色如常,希望落空是真的,可早有预想也是真的,他未受伤的那只手轻推在她腰间:
“如果那些话让你困扰了,甚至让你不想再见我,那就当它们只是事后**就好,不必当真。”
“可它们不是,对不对?”姜绾没下这个台阶:
“我不打算那样做了。”
“暂时。”
“我们回家吧。”
听到季修远受伤了的一瞬间,她就不那么想了。
她很少面对那种真挚透亮、没有一丝利害关系的目光,姜绾认下这点,她确实怕了。
自己确实有想要落荒而逃,尽管并不想承认,但逃跑、退缩,是她面对一份真正意义上的感情时拿出的态度,与季修远完全相反。
她很要强。
在任何事上都不想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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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绾和季修远在北城发生的小插曲,终是没带回海城,那天没去成梅湖山庄,算下来也确实是亏,北城的名流不说一半,也有三成会去参加,但金英琼知道了以后,既没觉得被驳了面子,也没觉得损失,反倒还特地打电话来宽慰了姜绾几句:
“没什么好玩儿的,那天你若是真来了,想必也会觉得无聊,也是我没打点好,下回等我去海城再聚聚,到时候正好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听出她的不悦,姜绾委婉地问了句,这才得知那天在梅湖山庄,有人不请自来,且摆了好大的阵仗。
但那人确有不请自来的资格,这也是为什么金英琼这些天会感到困扰,听了具体的事情经过,就连在酬酢上游刃有余的姜绾都觉得那人是个麻烦,远观为妙。
若是不得不打照面,也只能由着人家。
没办法,处处被人压一头的时候,只有这一种选择。
姜绾刻意记下了金英琼提到那人的姓氏,挂断电话后查了查,拿到名字以后再输入到浏览器里。
季修远的伤还远远没到好的时候,只能用热水擦擦身子,再用水洗干净下半身,姜绾前两天还兴致勃勃地说要替他弄,结果只累了两天,怕是把他上半身几百块肌肉都摸了个遍,就觉着没意思了,再也不管他。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只见姜绾抱着电脑,看着什么东西入迷,甚至连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她都没发觉,季修远不好直接去窥探,便伸手拊她耳侧,轻吻上去:“在看什么?”
姜绾笑了下,给他念了屏幕上的几条新闻当作八卦,十分认真,季修远看了她一会儿,低头吻在她的肩头,她转过头来,呼吸离他只差分毫,却没吻下去,而是一低头,印在他喉结。
季修远闷哼一声,拉着罪魁祸首的手,叫她感受他的,姜绾却不着急,微微侧躺下去,完全靠在他身上,继续看屏幕上的新闻。
“季修远。”
“嗯。”
“权力是不是这世上最有瘾的东西?”
季修远没插话,这显然不是问题,而是确认,姜绾点开了一个词条,忍不住笑了下,就连垂下的睫毛都没办法遮挡她眸子里的光:
“这世界就是场大型的游戏,你看,甚至都不用亲自尝试,只是这样隔着屏幕看别人使用,就能让人激动地头皮发麻,想要参与进去。”
季修远凝视她许久,握着她的手,微微低头。
在世界给她的这场游戏里,至少有他永远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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