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裴矜有一双深邃好看的眼睛,眼尾稍弯往上勾起弧度,瞳仁漆黑深不见底,注视着什么时的眸光十分有穿透力。
让坐在那里的周杳油然升起一种被看穿看透的错觉。
周杳垂了眸,没开口,两厢沉默。
空气中飘荡着静谧。
尽管心里已经开始有一些不淡定,但坐在不远处的周杳面上依然冷静,若无其事拿起旁边的一本杂志,放在腿上翻看起来。
实则有些心不在焉的周杳盯了杂志三秒钟,发现那行字倒了过来时,才意识到自己把杂志拿反了,此时,她感觉到头顶有一双极具压迫性的目光盯着她看,听见那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笑。
周杳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越是强大的高压下,周杳越是能保持冷静思考,她又若无其事地把杂志调了个个儿,边思考萧兰的问题。
先是萧兰,而后是监控里的徐明娇,那段发给公安徐明娇的监控只能证明当时秦姝和徐明娇一起上了天台,萧兰就算供也只能供出来秦姝一个,就算两者加起来都把矛头指向秦姝那也不够定秦姝的罪,更何况秦姝只是个傀儡。
这样只会打草惊蛇,让秦姝身后的人开始警惕。
这一切,都和那个特殊的学生会脱不了干系。
那么现在只剩下唯一的更深入的办法,成为他们,让他们放松戒备与警惕。
这个世界上,只有魔法能打败魔法。
他们对萧兰下手不成功,便会再一次下手,不过是时间问题,有可能是今晚,也可能是明晚。
周杳陷入了沉思。
那段徐明娇自杀前,秦姝和徐明娇一同上了天台的监控发给了裴矜,但这人还没有采取明显的行动,说明这人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打草惊蛇。
想到这里 ,周杳不自觉抬眸看了眼裴矜。
阳光从周杳身后的窗斜斜照射进来,恰好洒落在办公桌前的裴矜身上,他敛着眸,只露出一副优越的侧颜,笔挺的鼻梁上夹着的金丝边眼镜框平添几分斯文。
那时还只是远远地惊鸿一瞥,便被这人身上的淡然和矜冷气质所吸引。
没想到有一天可以这么近距离静静地看,周杳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紧张。
他手里大概也掌握了一些那个组织的资料,不然不会调查。
就在周杳想得入迷时,东方中泽推门而入。
周杳抬头,接收到东方中泽关心询问,“同学,哪里不舒服吗?”
周杳放下杂志,微笑示意,“手不小心摔了,这能换药吗?”
东方中泽往里走,套上白大褂,拉起里头的帘子,边对周杳说,“你跟我进来吧。”
十分钟后。
周杳与东方中泽道谢,迅速离开校医室。
校医室内。
东方中泽转身面对着裴二公子,两手一摊,“我觉得这姑娘没什么不正常的啊?”
裴二公子背往办公椅慵懒一靠,手虚放在办公桌上,食指微微凸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似是自言自语般,“正常吗?”
“好像也不大正常。”东方中泽沉吟片刻,接着说,“好看得不太正常。”
裴矜:“……”
“你觉得就这瘦胳膊细腿的小姑娘是那晚你遇到的跳楼机?这不能够吧?”同时,东方中泽嘴巴里咬了根烟,掏出手机,盯着照片里的女孩好几秒,再度怀疑,“这姑娘跟照片里的女生是有点像,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不是一个人吧!”
裴矜反问某个明眼人,语气是单纯的询问,“怎么看出来。”
东方中泽不知道怎么说,思索了几秒,“气质。”
气质上不一样。
感觉上也不一样。
总之,东方中泽说不出来。
哪哪都不一样。
“对了,今晚有空?老爷子知道你回来了,让你过去吃饭,说是给你介绍女朋友。”
东方中泽爷爷是明国时期军阀的后代,后来弃军从商才打造出了东方家的商业版图,东方家和裴家又是世交,素来交好。
裴矜懒洋洋掀起眼皮子,“不去。”
“你他妈就不能给个面子?”
裴矜起身,单手抄进口袋里,临出门时顿了顿,正儿八经道,“今晚有事。”
“……”
裴矜迈着步子走过圣斯兰的校园廊道,许是那张脸太过惹眼,惹来周围无数学生围观。
裴矜远远地便看见了前方靠在栏杆上的周杳,她就站在裴矜出校园的必经之处,像是在等他一样,外面有颗高大的槐树树枝探进廊道里,将她半个身影笼罩在树荫下。
接着上课铃打响。
裴矜单手抄袋,目不斜视朝前迈着步子。
两次上课铃响完,裴矜站在十余米外,停住步伐,目光注视着前方女生。
已经上课了,附近人烟散尽,周杳依然靠在栏杆边上,不为所动。
裴矜轻哂一声,往前迈步,直到即将要超过少女的时候,被叫住,“裴队。”
周杳的声音明亮轻盈,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在裴矜耳边。
裴矜顿住脚步,偏头。
一直低眉垂眸的周杳抬头,勾唇,似是十分好心地提醒道,“这是南门方向,上课时间只有北门开,你走反了。”
裴矜神情一闪而逝的意外,而后敛眸,目光看着周杳。
后者的眼睛很漂亮,瞳仁是浅色的,浅显易懂,仿佛很容易看懂。
可她表现出这种极度容易看懂,恰恰最难搞。
裴矜看不懂她的动机,与其说看不懂,不如说她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动机。
经验告诉他,那些一眼看过去就能让你觉得自己把她看透了的人,其实最看不透。
裴矜颔首,轻哂一声,“谢谢。”
男人折返,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周杳才收回目光,没往教室走,而是换了个方向。
裴矜一路往南门走去,没一会儿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发现自己被一个高中生耍了。
舌尖轻舔上牙膛,他气笑了。
他被骗了。
根本就不存在上课时间段哪个门不开的事。
那女孩就是单纯在玩他。
新生开学前两周是招生期,午休时间,学生会和各大社团在操场摆摊招新,正中央的学生会摊位是最多人排队拿招生表的摊位,绝大多数加入的学生都是担任学生会职务写进履历表中会为升大加分。
历年来,学生会的招新都是两个副会长在筛选,因为这一届只有秦姝一个副会长,所以只有秦姝和部下招新。
午后的阳光有些猛烈,秦姝身边坐了个部下举着电动风扇。
而秦姝正低头,不知道在和什么人发消息,脸色间透着股烦躁。
她敲击手机,回那边消息,最后赶不及,起身一个电话回过去。
没多久,那头哽咽出声,“秦姝……帮帮我。”
秦姝看了看周围,垂眸对电话说,“你说什么,帮你什么?”
“陈灿灿回来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在哪,萧兰。”
那头沉默了,“我不相信你。”
秦姝:“今晚八点,到东城区秦家的废弃工厂来,我们仔细谈谈,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帮你。”
挂断电话,秦姝又接到一个电话。
看到手机号码,她整个人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秦学姐?”
秦姝吓了一条,下意识地把电话掐了,回头发现是自己高二的学妹,脸色才缓和一些,“什么事?”
“学姐,下午就开始面试了,我们筛了部分简历出来,下午第一轮面试大概两点开始,您能出席吗?”
秦姝点头,笑得有些勉强,“当然可以。”
那个高二学妹谄媚地说,“学姐,刚刚好像陈学长来了,就在附近,肯定是来找您的。”
“陈笳域?”秦姝语气有些难掩的惊喜。
“好像就在操场那头。”
秦姝走去,远远地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陈笳域。
他靠在教学楼的栏杆处,目光看着远方的什么人,或者事,秦姝看见陈笳域目光里带着迷茫,秦姝不由自主地朝着他看的放向移去视线。
操场边一颗大榕树上,靠着一个女生。
女生一腿伸得笔直,一腿微微曲起,脚上踩着马丁靴,她一手枕在脑后,一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双眸紧闭,睫毛垂落,正在小寐。
白日天光从树缝洒落,为她度了层亮光。
睡梦中,是一片四下无人,窥不见天光的大地,时光窜梭到很多年前,小小的周杳被周以司牵着站在大地的这一头,她安安静静地看着世界那一头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消失在世界的那头,天空中荡来一个小女孩铜铃般的欢快笑声。
很快,梦境转场。
辛辛那提德国籍教室的咨询室里,菲力教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飘荡,两人无数次重复那无用的一问一答的心理咨询。
“你这一年多的情绪是怎么样的?”
“我不知道,愤怒,自责,内疚。”
“出事那天你在哪里?”
“远在大西洋海岸,我在大学里,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上课,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在她身边,没能阻止这一切。”
“隔了十万八千里,你知道了也无法阻止那一场意外的发生。”
“不,那不是意外,那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些人都无法免责。”
“你调查过了?”
“调查得很清楚,她的日记本里也记载了很多,除了一些细节。”
“你叫周杳还是陈灿灿。”
“周杳。”
“你是姐姐吧,一般来说年纪大那个要比年纪小那个肩负多一点责任。”
“事实上……”她停顿一下,“我是妹妹,我迟她一分钟出生。”
梦境随之继续转场,她梦见了裴矜。
那个初见便惊才艳艳的少年,拿着电子笔给一众解说案件时,逻辑缜密,条理清晰,浩然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内心的最深处生了根发了芽而不自知,让她心甘情愿在犯罪心理学这条路上深造的人。
原以为只要站得够高,未来会再度在联合国国际组织上再度碰面,不曾想在这种小地方遇见。
周杳觉得梦中的自己破破碎碎,七零八落,没什么归属感,最后迷迷蒙蒙睁开眼睛,瞳仁里头好像有很多画像缠绕,让她觉得内疚,又充满了恨意,她双眸逐渐聚焦,卷而长的眼睫微微向下扫落,对上不远处看向这边的人。
她把眼底的恨意和冷漠收好,对那边的人笑了笑。
李劲年率先开口,“抱歉,路过无意冒犯。我能冒昧问一下,你是怎么上去的吗?”
周杳坐直了些,双手抱胸,弯着唇说,“爬上去的。”
“心情不好?”
“恩。”
“为什么?”
“做了噩梦。”
“是吗?梦见了什么?”
周杳笑意深了些,“梦见自己杀人了。”
“你的梦真的很特别。”
周杳笑笑不说话。
“你也很特别。”
礼尚往来,周杳回了句,“你也是。”
两人都沉默了,然而话题已经结束,而李劲年似乎还不打算走,“你上次说想加入学生会,现在对学生会还感兴趣吗?”
她眼底显露出故意为之的喜悦,“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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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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