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芙坐在尚且完好的椅子上，双目无神，旁边是向老板赔礼道歉的塞尔西斯。
收下一颗成色完美的蓝色宝石，老板笑呵呵地表示，没关系，再住多久都行，房间坏了不要紧，他会请人来修的，小情侣就先住一间房吧。
“不是情侣……”卡洛芙语气恹恹。
“啊哈哈哈，”老板笑着打哈哈，却给塞尔西斯挤眉弄眼，“是吗，那么这位先生恐怕得打地铺了，最近生意还挺好的，旅店的客房已经满了。”
要是平时，卡洛芙怎么都会解决好这个不合理安排，但她现在没有心思，只是沉默地撑着脸盯着屋顶破洞看。
老板当然在意不到这些，只觉得既赚了大钱又做了好事，乐呵地下楼了。
房间里只剩卡洛芙和塞尔西斯。
“你怎么了？”塞尔西斯不明白，只是过了一夜，卡洛芙怎么像遭遇重大变故似的。
他弯下身，剔透的深蓝色眼睛认真看过来。没能看出什么特别的，塞尔西斯伸出手想摸摸卡洛芙的额头，看她是不是生病了。
意外地得手了。
塞尔西斯惊讶得瞳孔放大了一瞬，下一时刻，他和卡洛芙死水般的眼神对上了，平常总是带着神气，偶尔还夹杂挑剔鄙夷的眼神，现在深邃沉寂。
很明显发生了什么。塞尔西斯感到担心。
卡洛芙也不是石像，她当然感受到塞尔西斯的手贴过来了，细腻的皮肤透着点凉意，将她杂芜乱飘的思绪拉回不少。
塞尔西斯俯身，那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脸靠近了她，面上的担忧不似作假。
夏日暖风顺着破洞和窗户吹进来，本该舒心温暖的风，吹乱卡洛芙长发时，她只觉得发冷。
“我们先穿上鞋吧。”看到卡洛芙还是没什么反应，塞尔西斯打破沉寂，将床附近的拖鞋拿了过来。
见卡洛芙没什么反应，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单膝跪地，试探性地碰上卡洛芙莹白的脚踝，发现没有被踹开之后，小心翼翼地帮忙穿上了鞋。
卡洛芙低头看着塞尔西斯的动作，忽然伸手勾起了青年的一缕头发。铂金色的长发比自己的金发更浅。
“我帮你束一下头发吧？”卡洛芙瞥见塞尔西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红了的耳朵，冷不丁开口。
“啊？”突如其来的提议让塞尔西斯不明所以，但他总是很好说话，这次也不例外，“哦哦，好啊。”
于是轮到塞尔西斯坐下。卡洛芙起身站到他的身后，纤细漂亮的手指动作轻柔，收拢好散落的铂金长发。有意无意地，卡洛芙碰到了塞尔西斯的后颈。
她看到塞尔西斯想抬手想捂住后颈，试图抬起的手顿住又放下。
“怎么了？”卡洛芙问道。
“没什么……”塞尔西斯乖巧地把手搭在膝上，解释道，“感觉有点痒。”
又很快补充了一句：“不过还好。我会等你弄完的。”
“嗯。”
不多久，卡洛芙收回手。
一个很普通的，甚至不够规整的低扎发。
但当卡洛芙把镜子递给塞尔西斯时，他却以非常严谨的态度点评道：“很好看，而且很实用。”
卡洛芙听了莫名有点想笑。她手艺很一般，如果不错只会是塞尔西斯那张脸的功劳。
海妖真这么单纯吗？不是说海妖以人心为食吗？他是把自己当做猎物在狩猎之前进行伪装吗？
卡洛芙依旧站在塞尔西斯的身后，在对方想从椅子上起身时，她右手按住的塞尔西斯的肩，以不容置疑的力道把人又按了下去。面对不解的眼神，卡洛芙露出了过去常挂在脸上的营业式微笑。
她半弯下腰，一手扶着塞尔西斯的肩，另一只手环上了塞尔西斯的脖子。
像情侣间的暧昧互动，卡洛芙离他很近，几乎贴上了塞尔西斯的侧脸。
近到塞尔西斯可以闻见卡洛芙身上淡淡的鸢尾花香味，感受到她清浅的呼吸。塞尔西斯开始感到不自在，加速的心跳让他不太舒服，他想起身，却觉得自己像被一张无形的蛛网束缚住，没法动作。
置于颈间的手动了，轻柔地覆上他的咽喉。
塞尔西斯感到喉头泛痒，他想咳嗽一下或者吞咽并不存在的唾液，但卡洛芙离他实在太近，他只想屏住呼吸不动，等她离开再说。
按在肩头的手也偏离了位置，掠过而后，捏上他的耳廓。
“为什么会耳红呢？”塞尔西斯感受到了卡洛芙的吐息，字正腔圆地、轻轻地落在耳边。
好像有点暧昧了。塞尔西斯后知后觉地在心里判断道，也纠结于卡洛芙的明知故问和奇怪行为。
他向卡洛芙投以欲言又止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像委屈大狗狗。
可惜卡洛芙不为所动，她莹白的手指轻轻按上塞尔西斯的喉结：“海妖，不是喜欢吃人心吗？”
没管塞尔西斯瞬间紧缩的瞳孔，以及立刻僵硬的身体，卡洛芙偷偷在指尖凝出法术：“和人类女性玩追求游戏，是你狩猎的恶趣味吗？”
塞尔西斯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他的身份藏得很好啊，为什么卡洛芙会发现，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说出来。
但是比起被戳穿的慌乱，塞尔西斯现在更多的是急于辩解的迫切。
“我没有吃过人心，我们海妖不吃这个，”塞尔西斯试图解释这只是个讹传的洗脑包，“落海的人如果被吃了，也是那些海兽做的。”
“哦，是吗？”卡洛芙还是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态度，“那你一直跟着我，搞什么追求是想做什么？”
塞尔西斯沉默了。
他搭在膝盖上的手蜷起，带皱了一小块面料。
卡洛芙却终于提高了兴致：“你想害我，是吧？”
没错，他犹豫了，也无话可说了，肯定是有问题。即便吃人心这种事情不是真的，但如果他不怀好意，想要对自己做恶，那么取出他的心，应该也算他罪有应得吧。
塞尔西斯的脸上浮现挣扎的神色，失落的表情里还有隐约的难以启齿？
“对不起，我不该隐瞒身份，还要你结伴，”他像个被淋蔫了的金毛小狗，声音低低的，视线也垂到了地上，“我愿意接受你的惩罚。”
他当然感知到了卡洛芙的法术。
“这和我问你的问题无关。”卡洛芙的态度很冷硬。
“……”塞尔西斯不想说。
如果知道自己是抱着目的接近她的话，卡洛芙一定会更生气吧。没有说自己是海妖，卡洛芙揍他出出气，他追在后面多道歉或许还会被原谅。但是，这种事情被知道了，一定会被彻底厌恶抛弃的。
“你最好说出来，”卡洛芙捏起他的下巴掰正他的脸，和他对视，“这会影响很大。”
影响很大。塞尔西斯觉得他更不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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