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尔微没有夸张，关于艾斯在刚刚那场「抢劫」里犯的错误，她真的细数了一箩筐。
甚至于听起来有点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的意思了。
比起从小跟在罗杰身边观摩学习的香克斯，理论上更该算是野蛮生长的布兰尔微反倒似乎比他像「学院派」。
艾斯只去打了十分钟，布兰尔微从头开始，一招一式给他复盘了两个小时。
从第一拳开始，布兰尔微完整还原了本乡的应对，他的每一棍怎么出的、从什么角度、为什么这样。
——可能本乡自己都没想那么多。
但本乡看着看着，发现布兰尔微对他直觉的把控相当准确。
「他觉得应该这样，于是就这样」。
但哪怕是本能，也有其背后逻辑。
本能养成基于经验，基础经验没跟上，就是百出破绽。
布兰尔微不过是把一些虚无的「经验之谈」、「熟能生巧」，变成了能实际显示出来、言语表达清楚的逻辑。
这样能大幅灌输战斗经验的做法如果脱离实战，多少会有些纸上谈兵。但问题是，艾斯不缺实战机会。
有得是人能为他的修行添砖加瓦。
文托马利斯号上的几个年轻人看艾斯的眼神只有来自「过来人」的同情。
很有效，但学的时候真的很崩溃……
“你猜他能坚持几天不逃课？”贝林靠在桅杆上，冲斯里昂眨眼。
“在船上逃不了。”斯里昂挑眉，“上了岛可就不好说了。”
司尔抬手，竖起手指晃了晃，“我赌三天。”
这种复盘并不枯燥，甚至可以说能让人聚精会神认真听讲，可每次被姐姐复盘过，他们总会觉得自己打起架像个废物。
对自信心的打击不是一点半点。
布兰尔微总说在新世界霸气才是立足之本，但在抓实战技巧这件事上她也最上心。
艾斯被做完整个复盘，抬头望天怀疑人生。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战斗有这么多问题，也头回站在对手的视角认真去盘每一个招式和应对之策。
“战斗嘛，不止是积累，还有思考。”布兰尔微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着看他，“你要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找对手的破绽，更要懂得如何引导别人犯错。”
“我懂了。”艾斯点头。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越战越勇、进步神速。
霸气暂时还不会？没关系，学会观察，学会冷静，见闻色总会有的。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有天资，天生就是世界的宠儿。
布兰尔微见过很多年轻人，但能称为「后浪」的屈指可数。
“香克斯，你说……人生来的差距能有多大？”
布兰尔微穿着她的纯白沙滩裤套装，斜躺在文托马利斯号舱顶阳台的躺椅上。
她捧着本小说，偶尔也抬头静静看一会儿雷德号甲板上和宾治打的有来有回的艾斯。
诚然，宾治没有用武装色进攻，属于放了个大水，但艾斯的进步实在令人咋舌惊叹。
香克斯听见她颇带些感慨的语气，忍不住笑着调侃她，“怎么这么问，被打击了？”
“嗯。”应完这一声，似乎是又思考了一下，布兰尔微补充道，“——可能也不算吧。”
“……你来真的啊？”香克斯从雷德号上跳下来，不请自来地落在布兰尔微身旁，从阳光花房旁边拉过来一个板条箱坐着。
他轻轻摸上水光丝缎一般的黑发，声音轻柔，安抚之意明显，“人确实有天资的差距，但布兰，不管怎么看，你都是姿赋最顶尖的那一类人吧。”
“我么？我可能只是当年比别人更努力些吧。”布兰尔微把香克斯的手拍掉，仰头隔着镜片看他，认真地说，“至少，论起天赋，你好像就比我要好呢。”
“还有吗？”香克斯眼神期待。
布兰尔微敷衍，“霸王色也很厉害。”
“还有吗还有吗？”
“……很能吃。”
香克斯笑嘻嘻地往前凑，“再夸两句嘛布兰。”
“红发你这层皮还想要吗？”布兰尔微揪住他的耳朵扯了扯。
在香克斯故作夸张的痛呼中，布兰尔微感觉自己低落的心情一扫而空，她忍不住笑了一声。
有些人看似神经大条，其实体贴细致。
找到机会就犯个贱，把她心里的阴霾吹得干干净净，让她连扩大负面情绪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这世上人的天资各有不同，使命也不同，按瓷岛的说法就是命格各有泰山或鸿毛，但她只做好自己的事——天注定的东西，像极了笑话。
她正要说什么，刚刚张开嘴，话尚未出口，风便霎时停止。
海波微涌，却不是风吹起的褶皱，而是证明海面下有巨物游动，掀起波澜。
巨大的海王类从海面下冒出头，露出上半张大脸，用那个酷似马脸的脑袋发出了犬科动物的持续低鸣。
一双巨目和正在拉拉扯扯的香克斯以及布兰尔微来了个对视。
海王类的低鸣变成了呜咽，缓缓往海里下沉。
应该是希望这两艘船当它没来过。
坐在瞭望台里观望海象的以撒一拍木壁，“这么好的机会，快把它抓住拉船！”
无风带里航行速度自然比不上外面，一般船只要么消耗能源启动航行，要么人力划船。
能省点力就省点，这种「座驾」能抓来干嘛还要用自己家船的动力？
布兰尔微表示支持，“同意，阿列克斯，快下去抓住它。”
著名「空军」钓鱼佬阿列克斯晒着太阳打了个瞌睡，继续垂钓，转头指使妮诺卡，“听见没，抓鱼去。”
“我动手，它还能醒着给咱们拉船吗？”妮诺卡给自己的手炮做日常养护，眼珠子转了转，落在贝林身上，“你，下去把它绑了。”
“我下去就上不来了啊妮诺姐。”贝林直撇嘴。
斯里昂吐槽，“你们能力者真麻烦，还是我……”
船舷边传来扑通一声，雷德号上正对练的艾斯把鞋子往旁边一踢，已经跳下去了。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再看看人家。”布兰尔微恨铁不成钢的把自己家人都点了一遍。
斯里昂光速撇清关系，“我可不是这样，我说了我去的。”
“那你去啊。”贝林乐呵着挑事。
转头又是扑通一声，斯里昂鞋都没脱就扎进水里了。
……他和艾斯一起出现在海里，别一会儿海王类没抓回来，俩人先打了一架吧？
果不其然，十几秒后两人冒了头，一边互殴一边骂。
“都说了我去，你小子凑什么热闹！”
“轮得到你吗旱鸭子！”
“我不是旱鸭子了！”
“…………”阿列克斯扶额，“我真服了，把我鱼都吓跑了。”
他甩上来一个光秃秃的鱼钩，重新挂饵。
兰伯特讥讽道，“行了吧你，本来你也钓不上来。”
一船人没一个行动的。
衣服沾了海水，就是沾了盐分，就要重新清洗。
更何况索拉海贼团里，有些人的衣服还只能干洗。
“……”隔壁雷德号上莱姆琼斯僵硬着脸跳下去。
两分钟后拽着海王类的马耳朵浮上水面。
艾斯和斯里昂仍然还在海里互相拳脚相加。
雷德号那帮人从仓库里找了绳子，做了个临时套锁，套在脑袋上顶着大包的海王类身上。
文托马利斯号在前，雷德号在后，由海王类拉着极速前进。
船头，莱姆琼斯一边拧着自己的衬衫衣角，一边表情一言难尽地问布兰尔微，“不是，姐，你们船上的小孩儿怎么感觉都有点……”
有点缺心眼子呢……
布兰尔微跷二郎腿，拢着黑色针织披肩吹海风，一副事不关己的做派，“怎么了，我觉得都挺好的啊。”
选择性失明是吧……
莱姆琼斯脑子里只能蹦出一个词，「护短」。
“姐对自家孩子是真疼啊……”他像是想起点什么，自言自语两句，又幽怨地看香克斯一眼。
“你怎么也跟着叫「姐」了……”香克斯嘴角抽了抽，看起来很不满意。
贝克曼在不远处一边看海图，一边面无表情地戳红发肺管子，“你知足吧，没叫你「姐夫」已经很好了——你是打算长在索拉海贼团了吗？”
“老大去入赘我是没意见啦。”莱姆琼斯摊手。
耶稣布不满地嚷嚷，“凭什么老大就得入赘啊？”
“我提议他俩打一架，谁赢谁娶。”他的厚嘴唇一翻，馊主意张口就来，典型的看热闹心态。
香克斯脸皮厚如城墙，但顾及布兰尔微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由于怕她尴尬，他还是出口制止船上几个人的调侃，“去去去，这都没谱的事儿，赶紧闭嘴。”
「没谱的事」？
捕捉关键词，布兰尔微耳尖一动，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但也没多说只字片语。
是，海上的人，多的是一时新鲜的飘忽。
有什么稀奇？
“那也打了再说呗。”耶稣布满不在乎，一心只想看热闹，压根没看懂自己家老大的眼色。
布兰尔微把手里的小说又翻了一页，冷笑出声，“呵，我还真想不出来我拿什么输。这么急着看红发送死啊？”
“我也想不出来。”妮诺卡百忙之中搭言附和。外人面前她一向无脑支持布兰尔微。
她当然清楚自家船长布兰尔微就是死装，脸面大于一切——而脸面，当然是来自于实力。
因此在「实力」相关的话题中，布兰尔微寸步不让，妮诺卡作为她的最好姐妹，更是直接闭眼吹。
“不是？”耶稣布懵了，然后转眼就挑事，“老大，她们看不起你！”
“布兰，你刚才还夸过我！”红发悲愤。
布兰尔微放下书，勾唇笑，“嗯，我还夸少了。”
“还有什么？”香克斯极为期待。
“论不要脸皮，我不如你。”布兰尔微冷着脸起身，把书往红发脑袋上一拍，头也不回的就跳下舱顶回了船舱。
香克斯一脸懵地把掉落的书从地上拾起来，迷茫地瞅耶稣布，又看看莱姆琼斯，最后又望向贝克曼。
“怎么生气了？我没惹她吧……？”
“……呵呵。”贝克曼什么也不想说。
惹没惹的，心里没点数啊？
哪个热恋中的人类愿意听到自己对象说这段感情「没谱」啊？
海王类似乎感觉到气氛不对，游得更卖力了。
没过太久时间，大约傍晚时分，远处海上朦朦胧胧间，就出现了一座庞大的岛影。
从距离和大小来判断，这座岛屿可能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座岛都要巨大。
说是「陆地」可能也毫不为过。
两艘船离它更近，逐渐能看到这座巨兽的四周还分布着一些其他的小岛，每一座都有伟大航路普通岛屿的大小。
它们之间相隔并不远，大约也就是一海里左右的路程。
“「恶龙岛」居然是占地如此之广的群岛……”斯内克拿出海图，对比着现在的位置，下定结论。
“会有恶龙喷火烧船吗？”尤黎卡兴奋不已，又激动又紧张地握着拳，严阵以待。
隔壁的文托马利斯号上，阿列克斯收起了鱼竿，解答了他的问题，“不会。”
“传说嘛，肯定是假的。”耶稣布揉乱尤黎卡的头发，“别什么都信。”
“说「假」倒也不至于。”
妮诺卡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点麻木的双腿。
“要喷火烧船，也要「恶龙」在岛上，对吧？”
她冲尤黎卡眨了眨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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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无辜的海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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