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教室还没完全苏醒过来,学生们也还没来齐,但总有些精力旺盛的人已经在满地乱窜了。
瞿期和应知寒到教室的时候,李恣正在几个座位前来回穿梭,他们以为这人在到处对答案,等到坐下之后才发现似乎不是。
看到他们俩来了,李恣又一个箭步滑冲过来,然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转过身神神秘秘地说:“诶你们俩这周六有事么?”
瞿期把书包搭到椅子靠背上,语气平平地说:“你先说你想干什么,我才知道我该不该有事。”
“你这话说得,”李恣嘿嘿一声说,“周六不是我生日吗,我想着咱们几个出去玩玩儿,但是老周小白他们几个都拒绝我!”
“为什么呢,你让大家陪你一起去杀人了?”瞿期问。
“当然不是,就是很简单的要求,”李恣脑门上像是有个灯泡亮了一下,他说,“就是去爬山,看日出而已。”
瞿期的目光从书上抬起来,挪到他的脸上,问:“几点?”
“我看了天气预报,那天的日出时间是早上6点52分,”李恣拿过笔和纸写了起来,说,“云台山非常适合看日出,不仅离得近,而且最多半小时就能到山顶,按这个时间来算的话,咱们只需要五点半从家里出发,六点前在山下集合,上去就正好能赶上日出。”
“……我现在知道大家为什么都拒绝你了,”瞿期冷呵了一声说,“你自己听听这是人过的时间吗?我连上学都还没起这么早。”
“唉我心说这不是18岁了嘛,过得有仪式感一点,疯狂一点,毕竟老话说得好,人不轻狂枉少年。”
瞿期敷衍地“嗯嗯”两声说:“你自己倒是轻狂了,我们估计只想轻生,走到山顶正好,齐刷刷排成一排往下跳,就当下饺子了,还能赶上冬至吃一顿。”
听到这句话,他身旁那人笑了一声,很难说到底是在乐还是在嘲。
李恣:“……”
然而话虽这么说,但真的到了他生日那天,大家还是很给面子的。
他们几个人的小群凌晨五点就炸开了锅,他们说完了生日快乐之后,无一例外都是在嚎困。
显然,瞿期也是如此。
他闹钟响了N遍才艰难地爬起来,顶着那张睡眼惺忪的脸去洗漱,洗漱完不知怎么又敲响了应知寒的房门。
应知寒眉宇间也还残存了一些困意,他停在门口沉默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问:“怎么了?”
“没事,”瞿期声音含混地说,“过来看看你醒了没。”
确认对方醒了之后,他又打了个哈欠,眼睫被氤氲的泪浸得微微潮湿,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房间坐着清醒了一会儿,瞿期点开小群,几个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篇。
严漪白直接艾特了李恣,说:我马上就出发了,但是还没吃早饭,你上次是不是说你家楼下有个很好吃的早餐店,能不能给我带两个烧卖?
这话一发出来,底下瞬间跟了好几条。
-周培捷:那我也要两个
-陈岩:俺也一样
-岑婧:我也是
……
瞿期看到烧卖这两个字,莫名有点饿了,于是也动动手敲了几个字:那我要四个。
-李恣:不是,你们当我烧卖批发商啊?
-李恣:@醒醒好吧,哥你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你要x2呢?
瞿期把相机戴到脖子上,又背了个小包,然后走到过道上等人,这才懒洋洋地敲着手机键盘回复。
他先是回答了第二条消息:我帮应知寒要的,他肯定不好意思开口。
然后又选中李恣的第一条消息,说:难道不是么?你这个点把大家叫起来,就为了陪你爬山,带几个烧卖怎么了?
-严漪白:就是,怎么了?
-周培捷:怎么了?
……
没过两分钟,李恣的消息弹出来了,昵称也麻溜地修改好了。
-AAA烧卖批发商小李:收到。
瞿期看得想笑,刚从微信退出来,对面的房门就再次打开了,应知寒单肩背着一个黑色书包,里面大概没装太多东西,看起来没上学时那么沉。
看到他脖子上的相机,应知寒问:“还要带相机么?”
“当然了,”瞿期说,“日出那么漂亮,拍出来肯定很好看,再说这种一起看日出的机会也不是经常能有,说不定就是高中的最后一次,多留念一点总没错。”
因为前一天跟黄阿姨说了不用做早饭,他们下楼的时候阿姨还没起,走出院外天也是灰蒙蒙的。
在这样的环境里,人的动作和说话声就忍不住放得很轻,乍一看说不定让人以为是什么双侠大盗。
瞿期走到巷口打车,谢天谢地,所幸这个点还有司机接单。
他定位到云台山,上车之后还争分夺秒地补了一场觉。
只是他睡觉实在不老实,哪怕是在车上,他睡着前还是用头抵着窗睡的,醒来发现又靠到应知寒肩上去了。
他们到云台山山脚下的时候,看到了严漪白和另外一个姑娘,也就是群里发言的岑婧。两个女生初中就在一个班,高中又机缘巧合分到一起。
严漪白跟李恣他们关系不错,岑婧也就连带着融进了这个小圈子。
瞿期斜背着一个白色的包,他从里面拿了几袋饼干和小面包出来,分给另外三个人,让他们先垫垫。
应知寒接过饼干说:“你带了吃的还让人给你买烧卖?”
“怎么,”瞿期咬了一口饼干说,“嘴馋不行啊?你要揭发我么?”
“如果有揭发奖金的话就会。”应知寒说。
瞿期还没来得及开口回怼,就看三辆车前后脚刹停在路边,剩下三个人也到了。
李恣把还冒热气的烧卖分给大家,几个人在路边吃完了,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才准备往山上走。
天有要亮的趋势了,路上也有和他们一样来看日出的人,人声从他们身后渐渐清晰,又路过他们,隐入前方的山石树林间。
瞿期在走在靠后的位置,看到李恣的书包轻飘飘的,开口问道:“你背个书包干嘛?装了些什么好东西?”
李恣这才一下想起来,转过身伸了个巴掌出来:“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呢,生日礼物呢?应知寒是这学期才转来的就不说了,你们剩下的人呢,五个人不会连一个生日礼物都凑不出来吧?”
他们这群人的关系就是这样,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说出来,甚至因为知道对方一定会准备生日礼物,还可以直接伸出手来要。
一经提醒,几个人通通想起来了,打开书包就把准备的礼物塞了过去。
“多谢提醒,这下书包清空了就轻松多了。”
“我也是,我说怎么书包有点重呢。”
“……”
七嘴八舌间,大家的书包空了,李恣书包却满了,他“嘶”了一声说:“不对啊,怎么重量全跑我这儿来了?”
“没办法,你自己伸手要的,”瞿期拍拍他的肩,微笑着安抚道,“反正还有二十分钟才到山顶,你正好可以用来练练负重。”
李恣:“……”
随着时间渐渐逼近七点,天际线也分割出与天空颜色不同的线条来。过不了多久,太阳就会从远处升起,早晨的第一缕阳光会洒在山顶每个人的身上。
只是天还是太冷了,走在路上的每一次呼吸都有雾气,风已经被树木削弱了不少,吹在脸上不至于疼,但还是很冷。
瞿期其实不想把手拿出来,但树杈枝桠间透出的晨光实在太过好看,他还是忍不住举起相机准备拍几张。
他一路上都在盯着取景框和远处的风景,就没空管山道上的石头和枯枝。
前面几个人在缓慢地走着,瞿期边拍一遍用余光挪着步子往前走,他拍得太过投入,没注意到脚下有个拳头大的石头。
踩上去的那一秒,瞿期以为要崴脚了,可下一秒,他的手臂就被人托了一下,他借着这个力踉跄了两步堪堪站稳,刚一抬头,就对上一张一脸无语的表情。
应知寒用鞋边把那块石头拂到路边,垂着眸光扫了他一眼说:“能不能先看路再拍照,大摄影师。”
瞿期被这个称呼叫得一阵耳热,他站稳之后嘴硬地说:“我看着的,你信不信我刚才绝对不会摔?”
他说完这话,应知寒没吭声,而是往路边走了几步,把那块石头踢回来又放到他脚边,非常客观公正地要讲求事实:“那你再踩一遍给我看看。”
“……”瞿期关了相机,把那块石头重新踢到树丛里,勾着应知寒的脖子威胁道,“你不知道么?故意伤害致人轻伤可是要判刑的。”
他们这么闹着时,前方的严漪白忽然转过身说:“诶你们俩还有饼干或者糖什么的吗?这有个姐姐低血糖了。”
瞿期和应知寒对视一眼,松了手赶过去,就看他们围着两个女生,其中一个人蹲在地上,脸色嘴唇都有点泛白。
“我带的好像都在山脚下分完了,”瞿期翻了翻自己的包,拿出最后两包饼干说,“就剩这两包了,应该勉强能垫一下。”
说完,他就看应知寒打开了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板长条的巧克力递过去:“把这吃了。”
那个站着的女生把自己的相机挂到脖子上,接过巧克力,连连感谢道:“谢谢谢谢,吃完巧克力应该会好很多。”
她掰了几块给人喂进去,瞿期他们就在旁边守着,以防还有什么情况出现。
女生一边喂一边闲聊起来:“你们是不是经常遇到这种低血糖的情况出现?我们第一次来,都没想过带点巧克力或者糖什么的。”
听到这个问题,瞿期怔愣了一下,他极小幅度地朝应知寒那边偏了一下头,听到对方沉默了几秒说:“差不多吧。”
在这里耽搁了几分钟,确认没什么事了,他们又继续往山顶前进。前方的树林渐渐稀疏,直到像是被完全踩在脚下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山顶到了。
李恣他们几个人张开双臂,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异口同声说:“山顶的空气就是清新。”
瞿期站在后面,举起相机给他们拍了一张云天之下的背影。
应知寒在旁边看了他一眼,过了几秒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山顶上的人不算少,他们各自簇拥在一起,声音此起彼伏,嘈杂又莫名让人愉悦。
瞿期喜欢这样的场景,喜欢这种站在人群外,看着那些与他无关的热闹。
天气预报上的时间很准,在越来越接近6点52的时刻,天际线从蓝灰色渐渐变得泛出橙红色的光芒,第一缕熔金似的光芒穿过云层时,人群仿佛也被点亮了。
人们层层叠叠地拍摄着远处的太阳,从一个点,到一个半圆,最终遥遥悬挂在天上。
瞿期冷得有些发抖,他拍了拍应知寒和另外几个人的肩膀,二话不说把他们推到日出下,颤着声音说:“站好我给你们拍张合照呢。”
“好好好,那可太好了。”
“马上,等我拍完这张就来!”
他们所有人也冷得不行,但还是非常兴奋,很快就站成一排,比出了各不相同,却又都嚣张热烈的姿势。
浓郁绮丽的日出洒下来,披在这些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鲜活又毛茸茸的轮廓。
“站好了么?我要拍了。”
瞿期透过取景框,确定好了角度和构图,正要按下快门时,却看到画面最右侧的应知寒往这边走了几步。
他放下相机,不明所以地说:“怎么过来了?”
应知寒走到他身边停了两秒,轻蹙了一下眉心,忽然伸出手说:“相机给我。”
瞿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看着对方被冻得有些泛红的指尖,还是把相机从脖子上摘下来递到他手里。
下一秒,他就看应知寒拿着相机走到旁边,在两个女生的身边停下。
是刚才在路上低血糖的那两个。
瞿期跟他们的距离不算远,能很清晰地听到应知寒问了一句:“能给我们拍张合照么?”
一个女生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当然可以,你们在哪里拍?”
应知寒指了指:“那边。”
他们一前一后走过来,路过身旁时,瞿期听到他说:“还站着做什么,不是要拍合照么?”
他盯着应知寒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重新回到队列里,他才回过神来,冲那个女生道了句谢。
瞿期走过去,站到了应知寒旁边。
他经常拍照,很少被拍,直到此刻盯着镜头等待数秒时,却恍然萌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念头,原来被人拍照是这样的感觉。
眼前的相机是他无比熟悉的型号,在一个平常的早晨,在一个平常的日出之下。
他被人拉进了他自己的镜头里。
瞿期朝着镜头笑起来。
这样的感觉似乎还不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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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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