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配过程出奇的顺利,只差最后的一组数据计算完成,这把剑就可以交付了,南栀甚至已经在打包行李了,来一趟不容易,上次冰天雪地的,时间又紧,这回倒是可以好好的在这边玩一玩。
孙秀青显然已经等不及了,一大早上就过来问这把剑现在能不能用?电脑程序还在计算着,当然不妨碍什么,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孙秀青就风风火火地带着剑出门了。
她说想试试这把剑的实战威力。
一开始南栀还没反应过来,试试?怎么试?她这么问自己,很快就想到了答案:还有什么比找人打一场更好的实验方式么?
找谁试?
这里可是万梅山庄,天下第一的剑客就住在这儿,不找他找谁?
想明白之后,南栀顿时手脚冰凉,冷汗爬满了脊背!
孙秀青当然不会真的想杀西门吹雪,那毕竟是她的丈夫,可那把剑她还不能完全控制纯熟,万一失手了怎么办?
西门吹雪自然也不会要了自己妻子的命,可对他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他的剑法就是杀人的剑法,一旦出手,不是对手死,就是自己死。
南栀也顾不上等数据了,急急忙忙地就要跑出去阻止,再不济她手里还有一套防护用具呢,谁知,她朝窗外一瞥,远处的花园一角,两个熟悉的身影已经面对面了,南栀即便看不清两个人在干什么,可那架势显然也不是在谈情说爱。
急得她原地转了三四个圈,一拍脑袋,急火火地打开行李,抬出一架狙击枪,那是组织特意批给她防身用的。
南栀想也没想地把狙击枪架在了窗台上,她俯身,顺着枪身上的八倍镜往外看。
这回视野清晰多了。
南栀提着心,直勾勾地盯着。
万梅山庄坐落在北方偏南的位置,正是倒春寒的天气,外面还是很冷的,西门吹雪坐在四面透风的凉亭,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
他并没有带着剑,身边放着一只烹着热茶的暖炉,碳正热,茶水已干,所以孙秀青估摸着他大约是在发呆。
发呆也是表达无聊的一种方式。
这种时候对西门吹雪来说并不多。
于是孙秀青控制着剑,凛冽的剑气直朝着西门吹雪劈过去,他竟没躲,剑锋直直没入面前的石桌。
“好剑。”西门吹雪淡淡道。
孙秀青微笑道:“与你的乌鞘剑相比怎么样?”
西门吹雪道:“锋刃有余,却不顺手。”
一把二十多斤的剑,重量配比乱七八糟的,当然不会太顺手。
孙秀青轻哼一声,控制着剑飞回来,悬停在自己面前,挑衅道:“取你的剑,跟我比一场。”
西门吹雪道:“你知道,你绝不是我的对手。”
孙秀青哼了一声。
西门吹雪道:“你知道,我的剑一出,就要杀人。”
孙秀青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能在离你的剑几丈远的位置控制它?”
西门吹雪没说话。
孙秀青又道:“你能修炼出剑气,能斩杀杀几丈之外的敌人?”
西门吹雪当然不能,因为这听起来简直就像神话。
于是他只好去取剑,陪自己的妻子打一场——或者说,跟那把邪门的剑打一场。
剑气比春日更寒。
西门吹雪手执了剑,两把剑的锋刃较量在一起,孙秀青远远地站着,其实她本不用站得那么远,西门吹雪绝不会对她下杀手。
但她必须要向他证明一件事。
当年紫禁之巅的那一战,西门吹雪担忧若自己不幸败了,妻子会受到自己仇家的报复,特意将她藏起来,着实费了一番心血,而如今的她已有了保护自己的实力,哪怕自己离开万梅山庄,离开西门吹雪的庇护,她也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在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活下去。
人是没办法跟虚空较量的。
诚然,孙秀青剑法的破绽固然多,若是她本人持了那把剑,或许要不了一个回合就会被西门吹雪一剑毙命——偏偏她站得极远,偏偏那把剑的攻速被调到了最高,舞得密不透风,生生将西门吹雪困在了原地,让他没法子前进一步!
这是一种让对手非常憋屈的打法,心理素质差一点的,或许会被活活气吐血。
西门吹雪当然不会吐血,只因他从始至终没有攻出一招,他只不过是在看,看这把剑的招式穷尽,也在等,等着这把剑慢下来。
剑当然会慢下来的。西门吹雪知道,一把剑总不会平白无故地动起来,正如山洞里那些几乎把他逼入绝境的钢铁人,总有一处破绽会让它们动不起来。
半个时辰,西门吹雪已找到了独属于剑的破绽。
他的剑忽然攻出,快得连孙秀青都看不清楚,紧接着,那把寄托了她全部希望的剑忽然笔直地掉落,她控剑的手也忽然一轻,像是终于甩脱了什么负担似的,轻飘飘的。
她的眼睛忽然红了。
“你——”
她的话还没说出来,却见西门吹雪正欲捡起那把剑,她连忙道:“别动!有电!”
西门吹雪的指尖将将碰到剑柄,将触未触之际,他便已感觉到了一阵刺痛。
孙秀青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把剑捡起来,剑柄中间的部位已有些损坏了,散发出淡淡的焦糊味儿。
她的脸色仿佛已有些像被电流击打过。
西门吹雪道:“你输了。”
孙秀青垂下头。
西门吹雪又道:“她还在这里,大约可以修好。”
孙秀青长长叹了口气,所有的意气风发都化作了疲惫:“或许修不好了。”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西门吹雪忽然道:“即便修不好也无妨。”
孙秀青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他。
西门吹雪却没有看她,而是侧过身,望向远处厢房的一扇小窗,窗户上探出一段黑色的管子。
他望向那扇窗子,眸光一沉,淡淡道:“那东西虽然不如这把剑花俏,才是真正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黑暗而诡秘的山洞里,真正可怕的并不是那些会动的钢铁人,也不是那些故弄玄虚的机关,真正的杀招,是狙击枪。
西门吹雪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这件利器,离要他的命也只不过差了半分。
当枪管探出窗口的那一瞬间,一股莫名的寒意就已袭上他的脊背,那是只有在生死一线之际才会产生的寒意。
“你想杀我?”西门吹雪忽然这么问。
逼人的杀气透过黑沉沉的眼眸,对着孙秀青压了下来,压的她简直喘不过气来,她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噤,这样的眼神让她感到恐惧,更让她十分恼怒,她咬牙道:“我……我只不过是想胜你一次!我要胜过你,然后离开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说到最后,孙秀青几乎是吼出来的。
把她的寂寞、不甘、怨愤通通都喊了出来,喊的西门吹雪有些发愣。
孙秀青别过眼,冷笑道:“怎么?你没想到我会离开你?你以为我这一辈子都要跟定了你?你以为我会求着你,求你多陪陪我和孩子?”
她厉声道:“你错了!你对我既已无心,就该让我走!”
过了很久,似乎也并没有很久,但孙秀青却觉得西门吹雪沉默的时间有些太久了,就在她几乎要崩溃的时候,他终于开口。
“你不应该走的。”西门吹雪道:“离开这里,你根本无处可去。”
孙秀青大声道:“不管我去哪都跟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西门吹雪就已打断了她:“该走的是我。”
孙秀青愣住了,完全愣住了:“你……你……你要……走?”
不等孙秀青说完,西门吹雪已抢过了她手中的剑,电流瞬间打在了他的手臂上,麻木,刺痛,可他像是全然没有感觉,就那么拿着剑,转身走向那扇探出枪管的窗。
孙秀青还站在原地。
她不明白,或许她根本从来也没有真正了解过西门吹雪。
房间里,南栀直起腰,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已看到剑坏了,她也看到了西门吹雪在朝她走过来,透过八倍镜的观察,老实说,那种程度的损坏,她真的没有把握能修好。
于是在西门吹雪踏进门的时候,南栀已经在打电话了。
“……对,看位置应该是动力系统的电池坏了,被人直接砍碎了……我知道要重做,这一块我不是很熟……电池负极的粘结剂,多高温度下回解离失效啊,我怕这边的仪器调节不好……需要做电解液冷凝的实验么?重新冷凝后的电解液会不会很粘稠,粘到冷凝设备表面……”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疾不徐,南栀不时问上几句,手上快速地在一堆写满符号的纸张上记着,全然没有发现,西门吹雪已走到了她的身边,正在用一种莫名的,甚至有些古怪的表情看着她。
“是你的主意?”
南栀一个激灵,显然被吓了一跳。
西门吹雪的说的很慢,也很冷,好像要化作一把尖锥刺入南栀的心肺。
“带上你的东西离开这里,再也莫要让我见到你。”
南栀整个人似已僵住。
电话里,组长的声音还在耐心地讲解着,她却连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她没敢抬头,更没敢说话,接着,她又看到了那把剑,那把花费了无数心血打造的剑,那把被孙秀青寄托了全部希望,视若珍宝的剑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在地上。
叮铃一声脆响,南栀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垃圾被丢在了地上一样,碎成了千千万万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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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毁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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