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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人口失踪案

谷雨:榖雨之日萍始生,又五日鸣鸠拂奇羽,又五日戴胜降于桑

谷雨时节,日子一日暖过一日,庭院中的各色鲜花芬芳,窉月时节花开得好,还以为是不解风情的赵昌夫子今日净破天荒的玩了一把浪漫。昨夜一场小雨便打的那花儿有凋落的迹象,原本开的好的一树一树花,如今那些浅粉色的、白色的花瓣也随风落了满地,颇有些绿肥红瘦的意思,诗意满满。只因乔仲常的一句戏言说谷一菲落尽,赵昌夫子便暂停了大家手上的功课,纵了众人去院子里看这场花雨。

知命骨子里还是个大直女,加上身份特殊,所以做不来去庭院里“旋转、跳跃、我闭着眼”这些女儿家的动作。就呆在门前看学子们于院子里赏花。院中的孔雀、鹧鸪、锦雉鸡依然悠哉悠哉的闲庭信步,仿佛是这宫里真正的主人一般,与这春景甚是契合。都说纸上得来终觉浅,原来知命以为宋人画花鸟,总要有花有鸟在画中动静皆宜,相映成趣。现在看来,这只是他们生活中的日常,既是写景,又是颂春。

知命侧过头看赵昌夫子也出来立在门口。知命微微笑,觉得人不可貌相。这赵夫子在后世虽说名声远不及王希孟、张择端。但在这个时代却是个宠儿,且不说陛下单独允他可以执牌子随意出入皇宫,就连每月例行上交的作品也可以拖上一拖。之前赵昌夫子带他们写生,回来的时候被很多女子围观,更有甚者直接往他手上塞香囊。粉丝疯狂的样子,令众人咋舌。饶是现代人的知命也被惊到了,都说唐人开放,宋人也不遑多让。

之前有一次下雨了,赵夫子也会让大家雨中撑伞看雨打芭蕉的样子。在他眼里,花开花落是美,草木荣枯是美,完美无瑕天青色是美,残缺沧桑亦是美!大唐之美有繁盛中的炫燥,大宋之美是贵华沉淀后的蕴蓄。自由松泛的授课方式和严谨古板的郭夫子实在反差太大,不过他的课,众人作业也不过有丝毫的怠慢。现在知道宋徽宗这个颜控加完美主义者为什么允许赵昌可以不拘规定出入图画院了。

在这番天地中欣赏久了,自然滋长出美的心,再加上技术的加持,好作品自然手到擒来。

这天开封府递了奏疏,申请借调借翰林图画院几个画师帮手,去画近来走失儿童画像。待诏以上画师们每天像太阳能电驴一样,驴不停蹄搞创作,既不得闲也不便矮下面子大材小用去做这等闲事,新晋画学生们刚刚通过遴选,课业虽多,但也需要历练,因此成为首选。绘制画像的活本来开封府有自己的画师或者拿些钱到外面雇佣画师来做,但这次案件有所不同,很多人都见到了拐骗儿童的贩子真容,画师根据口述却怎么也绘不像,几个提供口供的报案人及目击证人看了还原画像都连连摇头,开封府为难之下启奏圣上暂借翰林图画院画师一用。徽宗一向重视老幼民生着落,虽有微词但也准了十天时间外借画师。能外出公干不在画院里憋着还有钱拿,画院这些小崽子们兴奋的很,看起来此次行动轨迹不外乎白天画画,傍晚夜市,晚上休息,完美!

单纯的小傻子们搞得夫子连连摇头。

夫子翻开花名册点了十人过去历练,其余人等留守图画院支应以备不时之需。等大家到了才有点傻眼,根本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首先这次走失儿童多达数十人,且几乎都是男孩,家属来报案描述面貌特征口齿不清,甚至一对夫妻过来口述的同一个孩子特点完全不同;另有目击证人描述拐带嫌疑人样貌也是风马牛不相及,大家才意识到这次任务的艰巨。

崔白开玩笑的说:“又不是要训练打仗,怎么清一水的丢的还都是男孩?”

“也不是,里面有两个女孩,其中一个走失了,又自己走回来了,受了点惊吓,问她什么都不记得。”旁边的衙役补充道。

好在有鲶鱼队长朱渐夫子带队,才慢慢捋出一个思路。十人分成两队,三人负责目击证人口供画嫌疑人,另八人负责走失儿童家属提供儿童信息。知命心思细,她所在小组负责画嫌疑人,目击证人找来口述,知命在旁边事无巨细的记录清楚。

超师疑惑:“开封府之前不都有文字记录吗?你干嘛还要再抄一份?”

“也许会有新发现呢!”知命没抬头。朱渐在旁赞许的点头。

铺开宣纸,崔白自信满满的开始画像。那妇人丢了孙儿,絮絮叨叨的开始描绘孩子的样貌,用手在胸前比划:“这么高!”崔白当即翻了个白眼,用手比着自己的脸划拉了一圈说道:“这位孙二娘子,身高是画不出来的,您只需要说孩子脸这个地方的样子,有什么特征尽管说来。”

“哦!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也好看。”

“没啦?”

“没啦!”

“没有什么疤痕?痦子?痣之类?”

“那没有。”

崔白拿着毛笔的手抖了抖,与一旁的衙役交换了个眼神,有效信息零,看来需要换了个方式沟通。

“那我问您说哈!”

“孩子什么脸型?长的方的扁的圆的?”

“孩子脸。”

“眼睛大不大?”

“不大不小。”

“鼻子大不大?”

“不大不小。”

“那嘴也是不大不小呗?”

“恁真聪明。”老媪拍掌称赞。

崔白怔在原处,听到自己脑袋里有一群乌鸦呼啸着飞过去:您是来报案还是来捣乱呢?

他捏了捏额角,递给能仁甫一个哀怨的眼神。一旁的衙役已经忍不住偷笑起来。看来只能再想办法。

知命这边也没有什么进展。

一个女子哭哭啼啼的叙说着案情,尽管知命一再强调自己不负责案件梳理,对方仍抹着泪花诉说孩子丢失的经过,并让知命给她做主寻找孩子。

双方进展缓慢,知命苦心思索半天也不得要领,想问问旁边专心画画的希孟一点意见。用手在他眼前挥了好几次希孟愣是没看见。得!天才的专注力了得,不打扰他了。再问问崔大牙看看吧!中场汇总知命和崔白达成初步意向,既然老百姓描述能力不强,那就由图画院这些画学生们根据孩子年龄段整理绘制出这个阶段孩子的大致脸型类型、五官类型,让走失儿童家人拼图,或许会快一些。先把儿童的样貌整理好,再处理嫌疑人长相。

画学生们先把纸张裁成相同大小的尺寸,用了一晚上时间把所有可能得长相都按比例画了出来,只累的赵知命同学眼睛酸涩,胳膊拿筷子夹菜都不由自主的抖动。

“知命,你对这件事怎么这么上心?是不是想借此通过遴选尽快升祗侯啊?”崔白打趣道。

是啊!为什么这么上心呢?庄柯的父亲是警察,职业的责任感使然,父亲年轻时候曾经救过一个企图跳楼自杀女孩,那女孩一个孤女艰难长大,工作后又被骗走了所有的钱,万念俱灰之下想不开走上了楼顶;接警后庄柯的父亲和同事们一起苦口婆心的劝,本来那女孩都动摇了,却被楼下围观的群众起哄“赶紧跳,别耽误我们时间……”女孩重新燃起了对生的渴望又熄灭了,决然的跳了下去……父亲因为这件事自责了很久,后来吃了大半年抗抑郁的药才慢慢走了出来;大概是从小耳濡目染,庄柯遇到不平事,也总忍不住想出头,比如她之前救了的那个女探搏手。

第二天众人将画好的五官纸张,用夹子夹在了晾衣绳上,像晾晒小手绢一样挂了好几排,一排排眼睛、鼻子、嘴巴,看着颇有点壮观。

这些家人们看着一堆各式各样的脸型、眉毛、鼻子、嘴巴、耳朵,纷纷回忆孩子长相,遇到与自家孩儿接近相似的就把那张纸扯下来,交由衙役们统一收齐。

衙役们拿到一个人的全部五官就马不停蹄的再交给画学生们,把收齐的五官再附到大纸上拼贴好一整张脸,登记好顺序姓名等信息。果然,这个办法大大提高了效率,东京府尹大人过来视察工作,也颇为赞赏。组合五官又遇到了麻烦事,单看每个部位都很像,组合起来家长们都说差点意思,不那么不像。

朱渐夫子偷偷把休沐日的苏汉臣请了过来,苏夫子专门画婴戏画的,他看过称小事一桩,很快找到了症结所在。确切的说,像是像,但是像大人,不像孩子。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颅面会逐渐增长,颅顶越高的人,因为头骨较高,颅面比相应也会越低。而且儿童相较于成人,五官更圆润,下颌脸颊位置更饱满。苏汉臣和朱渐夫子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将那些画作一一的矫正还原,直到家长们都觉得十分贴近真人,效果逼真,才结束这工作,晚上二人约着喝酒去了。

灯下里,待所有人像都收齐完毕,知命和超师慢慢扯下其余那些五官样貌图画,发现歪瓜裂枣长相的、特征明显的五官几乎都被剩下了,失踪儿童确实没有特别的记忆点,几乎都是平凡普通的长相,即使按这个时代的审美也勉强算是周正端方,但也是扔孩子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这给办案增加了难度。

第二天嫌疑人画像也依照昨天的办法,但收效甚微,目击者本来就少,那个嫌疑人又只露了眼睛和额头,其余都包裹住,任凭随便一个人这样包裹,也辨认不出来具体长相,只有一个显著特征,就是比较高比较壮一些,工作又陷入了死局。怪不得府尹大人要兴师动众的动用徽宗心尖上的翰林图画院。

又是夜晚,知命汇总着白天的信息和线索,这些儿童的消失点,基本都在羊马墙、瓮城、光化坊、利仁坊、甜水巷,父母和家人也几乎都是小商小贩之类没有什么权势背景的家庭。这样出身的孩子拐带走了勒索赎金也要不出多少,且男孩居多,年龄从10岁到13岁不等,甚至男孩比例高达95%以上,如果对方是一个拐卖集团,他要这么多男孩干什么呢?又不是打仗。不过重男轻女的社会惯性,男孩丢失几率大也正常。衙役们还提供了一个信息,他们在进行街道排查时候发现,丢失的孩子里面,还有不少乞丐和流浪儿,这些孩子的特征和父母来报案的走失儿童特征趋近。

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儿童拐卖失踪案,说不定背后是一个庞大的人口贩卖组织。知命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汴梁地图,孩子们失踪地点不约而同的汴河附近。

这可就难办了。

开封府,水系很多,排水当然很重要。北宋的京师开封,地理位置在黄河下方,古代黄河泛滥几乎成了常态。一到夏季,附近大小河流就开始上涨,向城市倒灌。开封要是没有良好的地下渠道泄洪排水,早被淹了。所以从后周时代,朝廷就很注重开封的泄洪问题。赵匡胤黄袍加身之后,依然把开封定为都城,修建地下渠道就是最重要的工程。经过数年的修缮,京师地下不但可排水,还可跑马建房。

但是,这样雄伟的地下渠道,在北宋后期依然成了犯罪分子的巢穴,以及孤苦无依者的避难所。

大名鼎鼎的鬼樊楼、无忧洞依托于宋朝发达的地下渠道。身在其中的人,也只有那些逃脱了刑罚的犯罪分子会感到“无忧”和快乐,真正的逍遥法外。这些失踪的孩子如果都被鬼樊楼和无忧洞的犯罪分子拐带绑架走了去略卖,那可就糟了。第三天一早,知命把自己的猜想和主管这件事的彭大人说了,彭大人也是一脸的无奈。

“赵官人,莫怪我们惫懒,按说治安管理归大理寺管,但他们也头疼的紧。大理寺每年都要清理几次,但很难造成沉重的打击。”

“难在哪儿?”

“您有所不知,嫌疑犯长居于此,很熟悉里面的地形,大理寺不熟地形的办差人根本找不到他们。这鬼樊楼和无忧洞上方就是京师,不可在地下使用重型武器。我朝已有威力巨大的火炮,如果这是在野外,开几炮就能解决问题,但谁敢在鬼樊楼开炮?造成坍塌怎么办?官家第一个就要问我们的罪。”

见知命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神色异常,彭大人顿了顿,又补充说:“开封府地下除了渠道,还有战国时期的古城,“开封城,城摞城,地下埋有几座城”,虽然鬼樊楼里作奸犯科者众,但更多的还是无家可归的穷苦百姓。这些百姓对嫌犯来说,就是最好的人质,我们衙门的人投鼠忌器,不敢逼得太狠;再者如果清剿成功,那么里面的百姓怎么处理?这么多人突然间出现,朝廷管不了或者不愿管他们的衣食住行,将会造成更大的治安危机。所以只能听之任之。而这些人也很识相,拐带孩子只找民间长相出众的,绝不找官宦人家的;犯事儿也只敢犯民间,不敢沾官府。朝廷的律法里有一条,对十岁以下的孩童,那就不分略卖、和诱,只要孩子成为奴婢了,通通都是绞刑。所以失踪儿童几乎都是十岁以上的。而这也是朝廷容忍了这法外之地的最主要原因。”

一口气说完这些,胖胖的彭大人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苦着一张肥脸,沮丧着堆在椅子里开始喝茶。

知命点点头,确实,宋朝要想解决这个问题,首先该做的不是派兵清理,而是给老百姓更多活路。等百姓都离开了,缉拿犯人也就容易了。可宋朝四面是敌,没这能力。

忙了好几天,今晚难得不在衙门吃工作餐,和一起公干的师兄弟们在汴河边酒楼吃饭,看到一个乞讨的孩子,和其中一个画像上孩子很像,腿脚麻利又机灵,丢失的孩子里难得有一个脸上有痣在下巴处的,因此印象格外深些;知命和师兄们一道确认了孩子身份,立刻放下碗筷,快速下了楼一路追过去,却不想半路被突然到来宣旨的王宗尧挡住去路,这一耽搁,再追,就拖延了时间和距离。那孩子机警,远见了有人来追就拔腿跑走,眼看着那孩子像个漏了风的破麻袋一样,沿着河边在人群里窜来窜去,等到师兄弟们在对面合围赶过来的时候,那孩子竟慌不择路的跳进河里,只留了一串泡泡在水面咕噜噜的不住往上浮动。赶到河边,何荃和超师两个人追跑的太快,来不及收住速度竟掉了下去。这河渠高高没有护栏,他们跑的急没有防备,两三米的高度,扑通一下子栽倒水里。知命见了连忙脱了外袍下水去救,好在超师水性不错,知命和他两人七手八脚的把半昏迷的何荃给推上了岸。王宗尧和侍卫们也过来帮忙把几人带了回去。

府衙内,灯火通明。彭大人请了大夫,正在给落水的何荃下针。知命见何荃还没醒,顾不上自己换衣服去,她头发湿漉漉的,身上还挂着少许绿色水藻和浮萍。

“你怎么会在这里?”王宗尧看向知命。

“嘿嘿嘿,赵官人他们是下官奏请陛下特意调过来画像的,今年丢孩子丢的多,府衙实在人手不够。”彭大人抢答道。

彭大人接着赶忙拍王宗尧的马屁:“听说前阵子您病了,下官公事繁忙,没来得及去探望。下官特意给您备的礼物,等会让下人们随您一道送回去。”

“不妨事,现在是什么情况?”

彭大人略有尴尬的简单描述了一下最近的工作进展。王宗尧听了眉头紧锁看了祁远一眼,祁远低了头默不作声。

“王官人,请问这河渠若不设护栏,必有隐患,朝廷为何不设围挡或者护栏?”知命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你问我吗?”王宗尧转头瞥了一眼赵知命。

“不然呢?”你又不是管这个的,那你来这里做什么?知命纳闷。

“这你该问彭大人啊!”

知命吃了瘪,转头不言语。

“赵官人有所不知,我朝历来城中沿河,旧无门阑,惟居民门首,自为拦障,不相联属。”彭大人擦着汗说道。

“那护栏还在的地方,方才我上岸带的时候检查过,也是疏松的很,夜间视野昏暗,万一有人掉下去怎么办?”知命又问。

“赵官人说的对,这河之转曲,虽有两岸灯火,但如果有人夜行经过,如履平地,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知晓其中利害,为何不谏言上报?”

“这件事我略有耳闻,元祐年间,曾有位叫方达源的御史奏疏‘乞重修短垣,护其堤岸。’那奏疏我看过,醒彻通透,仁民之实。朝廷采纳了他的谏言重修矮墙作为护栏,日常维护则由‘提举汴河堤岸司’与‘都水监’两个部门负责。前些年这些护栏早已到了该重新修故换新的时候,但费用颇高,提举汴河堤岸司提了好几次奏疏,都被驳了回来。如今官家心心念念的修延福宫和艮岳,国库里支出艰难,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这繁城之下,这么多的隐患,呵!锦绣皮囊下面全是窟窿眼儿。知命沉默了。

正在这时,巡逻的衙役来报,他们摇了小船,撑了篙在河底捞了半天也没有见那孩子的尸身。

后面陆续又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估计是沿着河道水遁逃走了,到无忧洞鬼樊楼里,便是再寻不到。回到图画院的知命很是后悔打草惊蛇,没有帮孩子父母寻到孩儿。

和他们一起来公干的上届师兄待诏郗七,安慰她说,每年都丢孩子,别自责。

“这种事每年都发生吗?”

“也不是,只是去年就被京兆尹请过来画过一次,那次走失儿童也多。貌似最近几年多一些。”

“怪不得官家那么生气,原来还有这么一层。”

京兆尹府最后一天,知命的任务早就完成,但心里却沉重又自责。想到那些家长们失望的脸,知命就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崔白过来约了知命上街,画像全部完成,今天衙役们会拿着画像满街张贴,崔白知道知命心思,就拉上她跟着衙役们一起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后续线索。

正挨个摊子前摆弄小玩意儿,突然听到前面像是又滚地雷在动,同时听到声音“闪开,快闪开。”道路两旁的人赶紧散开怕被撞到,一个大个子风也似的从崔白和赵知命旁掠过,紧接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紧随其后跑过去,像是400米跑。

“侯宗古!”知命和崔白异口同声。

知命和崔白也下意识的跟着跑,衙役们不明所以,但是看着知命和崔白没原由的突然跑起来,也职业病的跟了上去。此刻侯宗古被小混混们追到死胡同,勾处士情急之下钻进一户人家门口的草堆,勾处士一身的精瘦肉,很快拱了进去,可惜这侯宗古块头很大,等小混混们追上来,就看到草堆上嵌了一个大屁股。二人正要挨打的时候,知命一众人赶到,对方看有衙役过来才悻悻然往回散了。知命和崔白一人一个,拉侯宗古和勾处士出来,两个人像稻草人成了精。

“你们俩这是怎么啦?”

“没事没事,路见不平一声吼。”侯宗古一边摘下自己身上的草,一边尴尬的说。

“屁啦!我之前给老侯介绍了一个相好的,叫柔娘。结果今天钱没带够,想着赊一把账,结果那老鸨子翻脸不认人。”这个勾处士,衙役们还在边上,一点也不给侯宗古留面子啊!

“官差大哥们!看来是个误会,辛苦你们也跟着跑过来,多谢多谢,改天请你们喝酒。”崔白打了个圆场。

“那个柔娘长什么样?”

“惊为天人,哪天带你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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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图画院的外派工作圆满完成,但看起来几乎没起到什么实际作用,孩子迄今为止一个都没找到,大家也都因此有些丧气。负面的情绪一旦滋生了,就像压不住的野火,熄都熄不掉。知命本来最近就食欲不振,压力大睡眠也浅,劳累加上愧疚,回去以后头重脚轻乏的连路都走不稳,秾芳不顾知命的阻拦,偷偷让翠萼去叫了太医院过来给诊脉。

大夫笑眯眯的诊完了脉:脉象浮大无力、虚弱细微,听说官人夜里盗汗,是劳累过度导致,不妨事。一会儿取了艾灸柱给知命扎针又艾灸。

大夫细心的解释说:艾灸灸虎口还可以缓解神经衰弱等症状,如失眠、焦虑、头痛等。虎口处于手太阴肺经和手阳明大肠经的交接处,调节身体的阴阳平衡,缓解神经系统的紧张状态。再配合针灸,可事半功倍。

知命老老实实躺着,看大夫又是艾灸、又是针灸的一通忙活,那艾柱被燃起袅袅的烟不是升腾起来,而是缓缓贴着皮肤萦绕着走,知命觉得神奇又好玩。大夫见状,微笑道:“是不是很有趣?我给你讲个故事,相传诸葛亮行军打仗,有一次经过一个荒漠地区,士兵们非常渴,求教诸葛亮寻找水源的方法。诸葛亮让士兵们散开,在地表挖坑,把艾草集中起来,燃烧艾草,看产生的烟气往哪个方向走,朝着烟气走向的方向去挖掘,就在那个方向找得到地下水。士兵们按照这个方法果真找到了水源。事后,有人请教原因。诸葛亮说,医书记载艾草具有渗透性,而地下水的地表是有空隙的。当艾草燃烧时,产生的热量循着空隙下行遇到水,当水遇热升温化成汽,上行就被我们发现了。”

“多谢大夫!妙手仁心,还给我讲故事听。”

“你从小到大都是我给看病,怎么今天这么客气呀?”

知命不敢再多言,门口有人敲门,一个年轻人走进来施礼:“赵太医,小的是通真达灵先生身边的张如晦,奉命前来,打扰了。”

赵太医轻轻笑了:“赵官人的病无碍,是疲劳过度所致,我开个方子,调养几日就好,你去回话吧!”

赵大夫这边拔了针离开,知命点头微笑目送他离开。

儿童走失案子在知命心里郁结了很久,月余之后,知命又在府衙门口偶遇了之前过来报官寻子的女人,这个母亲今日又来打听案件是否有了新的进展,看她欲哭无泪心碎的样子,知命真的于心不忍,觉得有心无力。二人坐在府衙门口台阶上聊了很久,女人说丢失的孩子是她盼了多年的宝贝,她身体不好,婚后多年未孕,几番调理身体才得了这个孩子,不曾想却在夜市弄丢了,因为这件事婆家人一致认定她是灾星,要把她扫地出门。知命听了心酸,拉她进了府衙里面,根据她的口述帮她画了一幅孩子的画像,前世画过很多次速写,在这里得到了施展。因为速写讲究快速抓住人的体貌特征,有时候模特不会长久固定一个动势或者表情,就需要眼睛和大脑配合,快速记住特点,并用画笔记录下来。这次不同于上一次公事公办的肖像,而是偏于生活化的作品。勾勒好孩子的形象之后,先用淡墨染出结构层次,稍微加了一点素描的表现手法,估计明暗交界线这个时代的人还是理解不了,就只染了脸部五官明暗结构、衣服褶皱和环境;这样一张比较接近真实状态的图画就完成了。拿到画的母亲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原来知命画的是母亲抱着孩子讲故事的温情场景。知命又再次唏嘘,但愿此画聊以解她丢失孩子的苦楚,也但愿她从此不再夜夜难寐,沉溺在丢失孩子的痛苦与自责当中。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可怜女人,知命也径自回了图画院。几天之后,彭大人送信与郭夫子,要暂借知命过去协助工作。信中说那女子拿了画回去之后,好多丢失孩子的家人们都慕名来找知命画像,知命也算出了名。夫子回复的也很干脆,这事是积功德的好事,给了她十几日时间,去彭大人那里接手工作。接下来的小半个月知命都老老实实等在府衙那个又暗又不通风的小屋子里等待有人上门,听那些家长们的长吁短叹,再从中捕捉一些有效信息来画画。

所有工作结束的这天上午,知命早早的就收拾家伙事儿准备回图画院报到。王宗尧差人过来找她,给了她一个金锭子作为定金,买了她今天余下的时间;原来王宗尧也听说了她这个独门的本事,要请她作画。王宗尧娓娓道来那人的模样,倒是令知命有些许意外,原以为他是会画一些秦楼楚馆里的小娘子之类,没想到揣摩作画的对象竟然是一位中年妇人。

王宗尧叙述能力很好,在他的描述之下,知命仅用了半天时间就画好了,王宗尧看起来颇为满意,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她甚至感觉王宗尧满意到眼角都有些潮红。临走时,王宗尧特地表示了感谢,大体意思是临时让她加班,有些歉意,愿意多付一些酬劳,但是让她过几天再来取后面的尾款。知命面上客气着,心里乐开了花,有钱人是大方哈!来了这里可以在凉爽的地方作画,还有各色甜品吃,还有熏香,最重要的是酬劳这么丰厚。

几天后,知命如约过来了,望着那气派的中丞府,门口拿着贵重物品前来拜会的人默契的排了队,看热闹的人也不少,依旧门庭若市,一路畅行进来的知命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来“讨薪”。仆人们十分客气周到。一路把她领到王宗尧的院子。

王宗尧正在听戏,旁边一把空椅子。见知命过来,王宗尧没说话,指了指那把椅子示意她坐下来听戏。那戏实在没意思,知命听着听着居然没忍住睡着了,等她醒来,身上还盖着一层薄薄的蚕丝斗篷。戏早已散场,王宗尧不知所踪,旁边只有一个小丫鬟守着她,知命很是羞赧,把斗篷还给小丫鬟,就这样空手回去了。后面来了几次,王宗尧都是带她在水榭喝茶、吃果子。知命也实在忍不住问他:“你知道我来的目的吧?余下的工钱什么时候给?”

“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手头有点紧。”

“噗!”知命把茶水喷了出来。

她环顾四周看着他如4A级景点的家,实在想不通他怎么面不改色的撒这样的谎?

王宗尧递过来一个手绢,带着笑意看知命努力压制剧烈的咳嗽。

“逗你呢!早就准备好了,多谢你。”眉眼含春的王宗尧笑起来别有一番风情。

过了一段时间,彭大人托人捎了东西过来指名给朱渐、赵知命、崔白、超师、郗七等人。知命打开那包裹看,是一些日常的文房用品。彭大人来了口信说,多亏他们的画像,衙役们后来在城东看到几个小叫花子往鬼樊楼方向走,就跟了上去顺藤摸瓜找到了丢失的孩子中的其中几个。只是可惜没有全都找到,而这些找到的孩子也太小,完全描述不出来被拐走的经历。所以线索就又断了。行吧!至少找到了一些。也不枉费他们几个像疯狂的毛驴一样,勤恳的工作了好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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