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村里人都在家里做炕,有遇到不懂的,就来许故家。
读书这件事在大家心中特别重要。大家见许故在读书都不好意思去麻烦他,全都来问许大木。许大木不能去镇上做工,在家里闲着也是无事。如今被人捧着,是他一辈子都没体会过的。虽然来的人多,乱糟糟的,但他心情却好极了。再加上晚上能睡在暖和的炕上,精神一日比一日好,倒是比吃了灵丹妙药还顶用。
瞧着儿子在读书,吃过午饭,许大木把人都领外头去了。把大门一关,直接跟人回家手把手教人如何盘炕,孙氏自然也跟着去了。他们这一去,人家自然是要管一顿饭的。
许大木和孙氏不是爱占人便宜的性子,百般推辞,结果推掉后,对方又给家里送东西。这样一来更显生分。后来二人便不再推了。
这其实也是村里人的习惯。对方帮忙,他们请吃饭。而且,做炕的方法是许故免费教给他们的,他们自然是要回报一些。
俩人听着众人赞美和恭维的话,吃着旁人家的饭,别提心里有多舒适了。
短短几日,许家村就做好炕了,有那家里没有壮丁的,村长就组织人帮了帮忙。等许家村做好,村长又在村里组织了一些人,去旁边村子教人盘炕。
许大木在家闲着没事儿,又是给儿子长脸的事儿他也跟着去了。孙氏倒是没去,在她心中,天大地大,儿子最大。她去了也就是听人夸她儿子,这几日已经听够了。她得留在家里照顾儿子。而且,顺便还能去村头炫耀一下。
原本那牡丹娘还在她面前炫耀她家女儿嫁得好,如今也在她面前得意不起来了。毕竟,牡丹嫁得再好,那也只有她一家人受惠。她儿子教给大家做炕的法子,可是家家户户都要受益的。那牡丹娘刚在她面前一张口,都不用她开口,村里人就堵了回去。
孙氏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再听说牡丹那日回来时身上好像还有伤,似是被地主家的夫人打了一顿,就更舒心了。
镇子不大,姑娘家远嫁的又比较少,所以村与村之间,不少人都是沾亲带故的。许家村这边盘炕的事情,旁边村子也早有耳闻,还有不少人已经盘上了。
村长这一做法,倒是让好些打算靠着盘炕赚些钱的人计划落空了。
许家村的人每到一个村子里,都受到了大家的欢迎,午饭也有着落了。许大木每日回来都喜欢跟家人说在外头遇到的事情,听到的赞美许故的话。这些事都像是精神食粮一般,说上几遍,人越发精神起来。
进入腊月,整个镇子几乎都知晓了炕的做法。
经此一事,许故在古云镇渐渐有了些名声。
镇长发现整个十一月冻死的百姓竟然跟十月份差不多,天气冷了,应该更多才是。仔细一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把许家村的村长叫了过来。
最初,村长也跟镇长说过,可惜,他并未当回事。至于村长想要上交许故画的做炕的法子,他甚至都没见村长。
村长连忙把许故画的做炕的法子交给了镇长。
镇长琢磨了一下,第二日一早就递到了县令处。
县令管着许多个镇子,古云镇虽说这一个月冻死的百姓比往常少,但这个镇子本就没多少人。上个月冻死十个人,这个月也冻死十人,这叫少?今年格外冷,他们整个县城冻死的人整体比往年多。这种情况下,他压根儿就没兴趣去看法子是啥,也没把此事当回事。他在琢磨着如何瞒报死亡人数,免得自己头顶的乌纱帽保不住。
自从教给大家做炕的法子后,许故就没再听说村里有人冻死了,这着实让他松了一口气。只是,上头对于做炕的事情一直没什么回音,这让许故心里有些沉重。正如他自己所料的不差,他如今人微言轻,说出去的话也没多少人信、没多少人听。
而此时信息不流通,人员也不能随意乱走动,他这法子再好,也难以传播开来。
若是想为百姓做些什么,须得有更高的地位,掌握更多的话语权才行。
一想到这一点,许故身上又充满了力量,对于前面要走的路,也逐渐清晰。
只是,刚看了两个时辰的书,肚子就瘪了下去。
如今虽然吃饱了,但肚子里并没有油水,再加之他这屋很冷,此刻着实难受。
前世,吃肉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大家对于肉的需求甚至不如青菜。如今来到物质匮乏的古代,许故才晓得肉是多么好的一样东西。自从来到这里,他几乎没吃过肉。
他没干活都这么难受,想必其他人更不舒服。尤其许大木还病着。
许故想到自己那日拿回家的一两银子,去了堂屋。
许大木出去了,只有孙氏在。
许故提议:“娘,爹身子刚好,需要补补,不如咱们去买一些肉来吃?”
孙氏:“用不着,你爹身子好着呢,昨日还去地里转了一圈。再说了,咱家上个月刚吃了肉。”
一个月吃一次肉对于农家而言已经算多的了。
许故想到了上个月菜里的肉丁。那肉极少,几乎吃不出来。
孙氏觑了一眼儿子的脸色,小声问:“儿啊,你可是馋肉了?你若是馋了,娘单独做给你吃。”
许故:“娘,不用。我只是觉得许久没吃肉了,家里人都该补补。”
孙氏:“肉太贵了,没钱吃。”
许故道:“那日儿子不是拿回来一两银子吗?”
孙氏立马正色道:“你爹说了,那些钱要留给你考试的,可不能乱动。”
许故:“娘,钱没了还能再赚,若是身子亏空了就很难再养回来了。”
孙氏:“你说得对。”
孙氏嘴上这样说,但家中的饭菜依旧和从前一样。
到了晚上,许故正在看书,忽然闻到了一股肉味儿。正想着呢,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
孙氏端着半碗肉进来了。
许故怔怔地看着孙氏手中的东西。
孙氏笑着说:“儿啊,你不是想吃肉吗?娘特意给你炒了一两肉,你快趁热吃吧,补补身子。”
这小半碗肉和当初的鸡蛋水一样,都是孙氏背着人给儿子端来的。
不多时,孙氏空着手离开了。
此时还不到虎子睡觉的时辰,他正在西厢房里玩儿。闻着外面的香气,他馋得咽了咽口水,道:“娘,好香啊,有肉。”
赵香菊的手顿了顿,又继续缝补手中的衣裳:“我没闻到。”
虎子认真地说:“真的,娘,是肉。”
赵香菊自然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多半是婆婆给二弟炒了肉吃,这种事情以前也时常发生。往常,她心里会生出来诸多不满,嘴上难免念叨几句。这次她没跟儿子抱怨什么,咬断手中的线,去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来一小块点心塞到了儿子的嘴巴里。
有了甜甜的点心,虎子笑了。
“快到睡觉的时辰了,你去找你爷奶睡觉吧。”
等儿子走后,许田生看了一眼赵香菊。
“二弟读书辛苦,又快考试了,所以娘给他做些好吃的补补。”
赵香菊:“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对这件事没意见。”
许田生松了一口气。
赵香菊:“二弟会做炕,村里人都感激咱们,送来这么多好吃的,他一点都没留,把点心给了两个孩子。”
许田生脸上带了几分笑意,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许故看着面前的肉,许久都没动。
这不是他想要的。
第二日一早,赵香菊正在做饭,许故把肉端到了她的面前。
“大嫂,把肉放锅里吧。”
赵香菊看着面前一筷子都没动的肉,很是不解。
“这是娘专门给你做的,你自己吃吧,不用端过来。”
许故:“家是大家的家,肉也是大家的肉。”
留下这句话,许故离开了。
早饭时,大家惊讶地发现碗里竟然有肉。在孙氏开口前,许故解释了肉的来源。
孙氏虽然有些不悦,但也没说什么。
这一顿饭大家吃得倒是很开心。
不知是不是吃了肉的缘故,许故觉得这一日身上似乎比昨日有劲儿了些。
晚上,许田生和赵香菊回来时脸色不太好看。
“天冷了,东家说房子不修了,等明年开春再修。”
许大木脸上浮现出来焦急的神色:“码头呢?”
许田生:“河里结了厚厚的冰,北边水路不通了。”
许大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似乎又老了几岁。
尚未到十二月就没了进项,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啊。
许故看着大家垂头丧气的模样,再次提议:“爹,这几个月先花那一两银子吧。”
此话一出,立马被众人否定了。
就连赵香菊都不认同。
在许家人眼中,读书是第一位的,其余的事都可以让步,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许故没再说什么。
只是心中想着,还是得想想赚钱的法子,有了进项,日子才会有盼头。
第二日晌午,许故读书读累了,推开窗看了看外面,恰好看到许大木朝着外面走去。
听说他要去地里看看,许故想着这会儿饿得难受也看不进去书,又没看过家里的地,就跟着他一起去了。
现在许故出门,大家都对他很热情,见着他都主动跟他打招呼,跟从前的冷漠或者冷嘲热讽不同,全都毕恭毕敬的。
走出村子,走了一段路之后,许故终于到了他们家的地。如今地里什么都没有,得到明年初春才会种东西。
许大木:“咱家地有两块,一块在这里,还有一块在前面。不过,那块地不如这里的好。”说着,二人又往前面走去。
走了不到半里路,就看到了另一块地。瞧着这边的地,即便是许故什么都不懂,他也看出来这里为什么不好了。
首先土质就不如刚刚那块,再者,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这块地旁边是一条非常宽敞的路,而路的另一侧是一座山。这样,这附近的地阳光全被山给挡住了。没了阳光,种的农作物自然长不好。
“咱家的地怎会在这里?”许故问道。他四处看了看,这附近并没有许多地。没道理村里把这样的地分给他家。
许大木道:“这是一片荒地,没人要的,是几年前我跟你大哥开垦出来的。你别看这里地方大,实则收不了多少粮食,种这一块地也就能赚个二三百文,还累得不轻。后来就种了一些菜,长得也不是特别好。我想着今年种些果树看能不能行。”
原来是自家开出来的,那就怪不得了。
这地旁边还有一大块空地,再往前走一段,便是一条大路。
许故曾远远看过这边,他看到的只有田地和山,并不知道山脚下就是路。
去镇子的方向跟这边是相反的,许故第一次知道,离自家这么近的地方就有一条路。
“这条路是通向哪里的?”许故好奇地问。
许大木道:“爹也不知道,对面就是青山府,咱们村里人很少有人往这边来,大家一般都去镇上。再者,这路也不是咱们府修的,是隔壁的青山府修的。听老一辈的人说,好像这条路能通往京城。”
古代消息闭塞,人极少流动,又没有地图,所以许大木生活在这里多年也不知这路究竟是什么路,又通向哪里。
说着话,不远处就传来了马蹄声。许大木连忙扯了扯儿子,示意他往后退几步。两人刚退了一段距离,就见几匹马呼啸着从路上过去了。
瞧着这几匹转瞬消失的马,许故感觉像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
再看脚下的地。
他突然觉得,这地哪里不好了,分明好得很。
填个坑……
整篇文重新修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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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馋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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