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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释奴

月末大雨使柳州城中的一些洼地内涝,庄稼被雨水淹没,幸而河水没有决堤,尚可补救折损。

一月下来,柳宗元也大致熟悉了共事的官吏。有严谨、平易、爽朗的,自然也有些八面玲珑的。不过听他们说,州中司法参军过刚少柔,有时甚至不近人情,有些官吏私下不愿同他多作来往。

此人在地方多年,入过幕府,如今不过是三十出头,听闻从前因为性子不受人待见,前三年才南下柳州,一直任州中法曹。

柳宗元在官衙见他行事干练,对答如流。但除了衙中相见,他们也的确没再相谈,了解不深。

其实他这样的性子,柳宗元在御史台也见过不少。他父亲做过侍御,如制书说的“守正为心,疾恶不惧”,有时也正因如此才能镇定自若,严明法度,况且磨练多年也逐渐会知晓行事分寸,如何与人相处。

“杨法曹,我初来乍到,近来看过这半月的疑案,知些事务,也好与你相商。”

早衙散去后,柳宗元着意再到法曹处相谈。这几日讼狱众多,杨法曹也暂时没有离开。

“使君客气了。”

杨法曹将文书放到一边,请他入座。

柳宗元递过手中状纸与他:“其余案子,我未有另解,唯有龙城县莫诚一案,我觉得还需斟酌,杨法曹以为如何?”

法曹听他所言,又扫过状纸上几行字,就想起了是自己经手过的哪件案子,于是笃定道:“莫诚伤莫果右臂,莫果在保辜内身亡,准律应作杀人论,州县同僚也大都认为如此,我着意按此定罪。”

“我觉得如此定罪失衡。”

柳宗元叹了一声。

“莫诚刺莫果右臂,确可定伤人之罪。但事出有因,莫果有欲伤其兄莫荡之举,情势危急,事出一时,莫诚想救兄解难,才刺伤莫果。况且伤在右臂,莫诚也并非有致死之心,只想让莫果不再动手伤害兄长。事后莫诚助莫果疗养,但他保辜内染疾身亡,我认为这也不是莫诚的本意,论以杀人太重。”

杨法曹知晓长官意思,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无奈。

“使君有怀柔之心,我初来也如此,但在此地,未必事事都能如愿。”他自嘲道。

他抬眼看向柳宗元:“使君与我都自中原而来,也翻看过州中案子,便可知此地不算太平,蛮族混杂,民风俗野,不把官府放在眼里,烧杀抢掠都不鲜见。严刑峻法至少能令歹人生畏,重罚命案也是警示。”

他刚说完又垂下眸子,想在长官面前抑制方才的激动。

“我言有不敬,还望使君担待。”

“无妨,杨法曹尽管说。”

柳宗元也大致知晓此人行事之风,其实他之前就想与法曹提及此事,如今各自敞开说来也好,免得将来抵牾愈深。

“法曹说的并非无理,律法是其一,但我们既为州官,我想,也应以慈惠化人,来到此地,不该鄙弃州民。律法可惩治歹人,州中施严律已久,但还是恶祸不止、讼狱不断,而且至恶之人也不畏生死,还应从本源根治……州民还是良善居多,我们授以礼教,使他们自知仁惠慈爱。今后礼法兼施,刚柔并济,州中应会有所改观。”

“使君之言,我也想过,为士人自幼奉诗书,大都心有所愿。可我现今却觉得,三十年为一世,柳州积弊,又何止百年?施以礼教,若无几世几代共同勉力而为,何其艰难,哪怕在中原也是苦事!使君与我不过暂寓此地,人生非金石,我们也未必能看到那天。”

杨法曹说到最后心中生出些许悲凉。

“若由我们而始,也可为后人所鉴。”

柳宗元泛起笑意。

“能改善些许也是好的。”

杨法曹也不再回答。

他们又一同看了近日的新案,辩明律令适用。杨法曹推案细致缜密,柳宗元与之相谈畅达,不觉又过了半个时辰。

早晨的日光洒在法曹的青袍,这样的场面让他想起了许多人,还有那些熟悉的面容,他们一同察视百官。他当年在座上抬眼,也能看见同僚如此。

有回刘禹锡和韩愈谈到两个犯事的官员,韩愈又是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的,二人便一直论辩到中丞处。上回他与刘禹锡在驿馆谈及此事,他们还能会心一笑,不知连州事务是否也如此繁重……

“此案我们想准窃盗处置,计所获财物,李贵徒一年,余下之人……”

杨法曹正说着前日的案子,门外小吏却急着唤他。

“杨法曹——”

小吏入门见状,又喘气行了礼。

“使君也在。”

杨法曹问道:“何事?”

“依使君、法曹之命,略卖的,方才捕了两个,质卖的……有些人家已经主动放归了孩子,也有同意孩子役身折酬的,只是有几家人,不松一口气,也不愿来衙里。”

“我原先想也是他们最难捱,带我过去,我亲自与他们说。”杨法曹起了身,“使君,公务在身,我先行告退。”

“质卖积弊已久,政令初行,他们见突然来了官人,也许觉得我们唐突,未解其中原由,我们还是与人说清才好。”柳宗元看向他们,“以佣除本是我的意思,你们也带我同去吧。”

黄家离官衙不远,看这屋舍,也是柳州城内家底不算太薄的。柳宗元路上听他们说,这家人共有奴四男三女,奴婢原来分属三家的孩子,都是良人。父母亲戚还不上钱,把他们质到黄家,超过还钱之期,他们成了黄家奴婢。这些孩子在黄家长则十年,短则六年,都没与亲人再见面。

柳宗元在断狱理案、清点户数时,才得知柳州有这种质卖之俗,屡禁不止。律法有言,不可以良人为质,于是他下令革除。本朝《杂令》有役身折酬的先例,《杂律》也有“计庸以当债直”之言,柳宗元便以一日三尺庸为工钱标准,在州县各地推行。质卖并非几家几户之事,许多人不知此举犯禁,如今因此才知。

他们与黄家大致做了和谈,其余几家,和他们相商后,同意了折酬和放还,柳宗元也出了私钱相赎。

依小吏从官衙带来的簿子所载,加上今日所释之奴,短短八日内就共释五十六人,各县人数还未统计,应当也不少。岭南略卖也不在少数,中原甚至有人专来此地买卖。本是人烟荒芜之地,户中人数因此减少,耕田务农失力,农户困苦,州中税收紧张,官民嫌隙渐生,实在是一环接一环的问题。政令下达是其一,实际执行、安抚百姓又是另一回事,如何能让人信服官府,还有许多事要做。

柳宗元看见,这些为奴婢的孩子大都很瘦,一看就是常年饥饿劳累所致,皮肤蜡黄,筋骨凸显。他们被小吏带走时还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茫然地望着街道,令人十分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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