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日的舟车劳顿,我与哥哥终于重返江南。
此时此刻,我看着江家宅门破败的样子不敢踏入。
曾经,我在这宅院之中度过了我美好的童年,如今,那朱红的大门漆皮剥落,露出斑驳的木色,无声诉说着这段时日所经历的风霜。
哥哥走到我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之语,我们回家吧。”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抬脚迈进了门槛。
院内杂草丛生,曾经娇艳的花朵早已凋零,只剩下残败的花枝在风中瑟瑟发抖。记忆中那些欢声笑语、热闹场景,与眼前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自语,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
哥哥扶在我肩头的手紧了紧,似鼓励般的说道:“之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哥哥。”
我们快步走进堂内,只见母亲孤单地坐在那里,我的目光触及她的瞬间,心猛地揪紧。
仅仅短短一年未见,母亲竟衰老成这般模样,曾经乌黑亮丽的头发如今大半染上了霜白,脸上添了几道深深的皱纹,她的眼眶因多日哭泣而红肿不堪,眼神中满是憔悴与哀伤。
母亲抬起头,看到我和哥哥的那一刻,泪水夺眶而出,她踉跄着站起身,向我们走来。
“之意,之语,你们回来了。”
我和哥哥快步迎上去,三个人紧紧相拥。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痛苦、思念都化作了汹涌的泪水。母亲的双手在我和哥哥的背上不停地抚摸着,确认我们是否真的安好。
“这半月,你们都受苦了。”母亲哽咽着说。
我靠在母亲的肩头,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娘,我们回来了,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哥哥也在一旁,沉闷的声音自责道:“都怪我,没能保护好这个家。”
母亲连忙摇头,“不怪你们,这都是命啊。”
我们就这样相拥着,哭了许久。
情绪稍稍平复,我和哥哥便开始动手收拾这个破碎的家。
我们的院落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墙角还结满了蛛网,我拿起鸡毛掸子,浮去每一个角落的灰尘,哥哥则默默擦拭着家具,我看着哥哥沉默不语的样子,心里涌起一阵酸涩。
我与哥哥多年未见,哥哥年长我十岁,印象中他就是爹娘的骄傲,四岁便开蒙,写的一手好字,作的一手好文章,小时候,他每每下私塾回来,就会给我带好吃的冰糖葫芦。
再后来,他进京赶考,金榜提名,顺利升官加爵,留在京中,取得吏部侍郎家的小姐萧沐瑶,家庭美满,为众人所歆羡。
如今父亲出了这档子事,哥哥肩负带责任一定更多,想到这,我也难受起来,为了逗哥哥开心,我如小时候那样,将鸡毛掸子抖在哥哥的脖颈处。
哥哥似乎是在思索事情,骤然间触得异物,浑身一激灵,但看到是我,紧皱的眉头舒展了片刻,只轻声说了句“之语,快别闹了。”很快又陷入沉默之中了。
打扫完毕,我和哥哥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宅院内住了下来。
这几天,哥哥一直把自己关在幼年时的书房里,闭门不出。
我多次站在书房门外,想要敲门劝他出来,可每次手刚抬起,又犹豫着放下。
透过门缝,我能看到他时而呆坐在书桌前,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时而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嘴里还不时发出沉重的叹息。
我明白他是在为父亲入狱的事深深的担忧。
而我何尝不是这样,回到江南,本以为能第一时间见到父亲,可如今他却深陷牢狱,我们却无能为力,每一分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煎熬,只能心中默默祈祷父亲能平安无事。
哥哥前些日子四处托人打听父亲入狱的缘由,试图找到解救他的办法,可得到的回应不是摇头叹息,就是潦草敷衍。
每一次希望的落空,都让我更加焦急,恨不得立刻冲进牢狱,将父亲解救出来。
如今,望着哥哥那紧闭的房门,我更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哥哥是江家的顶梁柱,倘若他就此一蹶不振,我们这个家便真的会如大厦倾颓,再无翻身之日。
我绞尽脑汁,思索着能让哥哥展露笑颜的办法。
突然,我想起儿时与哥哥一同在江宅后面的空地上放风筝的欢乐时光。
那时的我们,无忧无虑,笑声在天空中回荡。我决定故技重施,寻来材料,亲手制作了一只风筝。
当我拿着风筝,轻轻推开哥哥的房门时,他正一脸疲惫地坐在窗前,若有所思。
我轻声说道:“哥,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一起放风筝吗?今天天气正好,咱们再去放一次吧。”
“之语,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等过了这阵子……”
我走到他身边,不等他说完,便拉起他的手,“哥,就当是为了我,出去走走。”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哥哥终于站起身,随我来到江宅后的空地上。
哥哥便下意识地接过风筝线轴,动作熟练得仿佛回到了从前。
他一手拿着线轴,一手轻轻托着风筝,逆风小跑起来。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哥哥的发丝被吹得凌乱,可他的目光始终紧紧盯着风筝。
“放!”
哥哥大喊一声,我松开手中的风筝,只见它如一只挣脱束缚的飞鸟,向着蓝天直冲而去。哥哥一边放线,一边仰着头,目光追随着风筝的轨迹。
风筝越飞越高,在空中肆意舞动。哥哥停下脚步,手中紧紧握着线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轻声说道:“之语,好像回到小时候了。”
看着哥哥的笑容,我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江家一定能度过这场难关。
放完风筝,不知不觉已至傍晚时分。
夕阳的余晖如金纱般洒落在地上,为万物镀上一层暖黄。
我和哥哥两人大汗淋漓,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衣衫也被汗水浸透,紧紧黏在身上。我们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走到一旁的老槐树旁,缓缓坐下。
哥哥仰头靠在树干上,长舒一口气,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满是尘土的地面。我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转头看向哥哥,犹豫片刻后,轻声说道:“哥,爹爹现在怎么样了?”
哥哥坐直身子,眉头紧锁的说道:“前些日子我想要打点疏通县令衙役,至少让父亲免除皮肉之苦,可父亲入狱是被人蓄意陷害,背后牵扯的势力错综复杂,想要救他谈何容易。”
我咬了咬下唇,抬头对上了哥哥的目光,“我听说父亲入狱是因为行贿了江苏巡抚,可江南的产业一直都是父亲兢兢业业打理,怎么会突然出现问题?”
哥哥沉思片刻,对我说:“我也怀疑此事另有隐情。我打算明天去查查产业那边的账房,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我和你一起去,说不定我们能从账目中发现蛛丝马迹,找到陷害父亲的真凶。”
夕阳渐渐西沉,天边泛起绚丽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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