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濒死的嘶吼从朴在炫紧咬的牙关中迸出!巨大的失落感和被彻底剥夺的剧痛瞬间压垮了他!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心脏仿佛被那黑洞猛地攥住、狠狠捏爆!剧痛!无法言喻的剧痛!比肋骨断裂更甚千倍!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猛地向前踉跄一步,手中那部冰冷的追踪器脱手飞出,屏幕在撞击地毯的瞬间彻底碎裂,幽蓝的光芒如同垂死的萤火,闪烁了一下,彻底熄灭。
黑暗。无边无际的、纯粹的黑暗。
没有痛楚,没有声音,没有冰冷的办公室,没有Peter,没有父亲。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虚无。仿佛他整个人,连同那个疯狂旋转的黑洞,都被投入了宇宙诞生前的混沌。
然后,是坠落。
一种没有方向、没有尽头的失重感。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意识像一片被卷入狂暴涡流的羽毛,在绝对的虚无中被撕扯、拉长、粉碎……
***
“……西八!这破风扇!热死人了!”
“……楼下便利店泡面又涨价了,阿西……”
“……凌晨三点半了……泰亨欧巴的航班落地仁川……到底走哪个通道啊……群里消息准不准啊……”
嘈杂。闷热。酸臭。
各种混乱的声音和刺鼻的气味如同粘稠的污泥,粗暴地灌进朴在炫的感官。他猛地睁开眼!
剧痛消失了。肋骨,胸腔,仿佛从未受过伤。但另一种更剧烈、更混乱的冲击瞬间攫住了他!
视野模糊晃动,像是蒙着一层油腻的毛玻璃。他发现自己蜷缩在一个极其狭窄、低矮的空间里。头顶是倾斜的、布满水渍和霉斑的天花板,一根裸露的电线吊着个昏黄摇晃的灯泡,将整个空间染上一种病态的蜡黄色。空气浑浊得令人作呕,混杂着浓烈的汗酸味、廉价速食面汤的油腻气息、还有一股浓重的……电子设备长时间运行散发的焦糊味。
他身下不是病床,更不是私人飞机的真皮座椅,而是一张硌得他骨头生疼的、铺着廉价发霉草席的板床。身上盖着的,是一条散发着浓重体味、边缘磨损起球的薄毯。
这是……哪里?!
朴在炫惊恐地试图坐起,脑袋却“砰”一声狠狠撞在低矮倾斜的天花板上!剧痛让他眼前金星乱冒,闷哼一声又跌了回去。
“哎哟!朴哲秀!你他妈发什么疯!大半夜的!” 一个粗鲁沙哑的男声在旁边响起,带着浓重的不耐烦和睡意。
朴在炫艰难地转过头。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看到一个身材肥胖、只穿着肮脏背心和裤衩的男人,正躺在他旁边另一张同样狭窄的板床上,背对着他,不满地嘟囔着,身上的肥肉随着呼吸起伏。那油腻腻的后颈和浓重的汗味让朴在炫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朴……哲秀?那是谁?!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瘦削,苍白,穿着洗得发黄、印着模糊卡通图案的廉价T恤和一条膝盖磨破的旧牛仔裤。手臂上没有任何绷带!肋骨处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这不是他的身体!这双手……骨节粗大,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皮肤粗糙……这不是那双弹钢琴、被粉丝称为“艺术品”的手!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陌生的口音。这不是他的声音!
他像疯了一样,挣扎着从那张令人窒息的板床上滚下来,踉跄着扑向房间角落里那个布满污渍、边缘开裂的塑料折叠镜!
镜面模糊,映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油腻打绺、不知多久没洗的头发贴在额头上。一张瘦削、苍白、颧骨突出的脸,眼窝深陷,布满了疲惫的红血丝和浓重的黑眼圈。嘴唇干裂起皮,下巴上冒出青黑的胡茬。整张脸写满了长期营养不良、睡眠不足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病态的偏执。最让朴在炫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那双眼睛——浑浊,空洞,深处却燃烧着一种他无比熟悉的、令人心悸的狂热光芒!那是……那是他在跟踪尹书妍时,在车窗倒影里看到过的,属于他自己的眼神!只是此刻,这眼神镶嵌在这张陌生的、邋遢的脸上,显得更加扭曲和……卑贱!
“啊——!” 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朴在炫猛地后退一步,撞翻了旁边一张堆满杂物的折叠桌!
“哗啦——哐当!”
各种零碎物件摔落一地:几个空瘪的廉价速食面桶、捏扁的啤酒罐、一堆缠在一起的充电线、几个不同型号的旧手机电池……还有一个黑色的、沉甸甸的长焦镜头!镜头的金属外壳在昏暗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朴在炫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镜头,如同被毒蛇咬中!记忆的碎片如同海啸般汹涌回灌!
尹书妍!公寓楼下的伪装摄像机!深灰色现代车里的长焦镜头包!泰珉惊恐的脸!警察的盘问!母亲的冰冷!父亲的鄙夷!那场绝望的车祸!还有……那部彻底碎裂的追踪手机!
不!他不是朴哲秀!他是朴在炫!他是朴在炫!他是朴氏集团的继承人!他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怎么会在这个散发着恶臭的、如同老鼠洞一样的阁楼里?!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写满了底层挣扎和病态执念的脸?!
混乱的记忆和现实的巨大落差如同两股狂暴的飓风,在他脑海里疯狂对撞!属于朴在炫的意识和这具身体里残留的、属于“朴哲秀”的混乱记忆碎片猛烈地交织、撕扯!无数画面闪过:拥挤混乱的签售会外围,隔着保安人墙疯狂伸出的手;深夜机场通道外,蹲守在冰冷寒风中的身影;无数个对着电脑屏幕放大、分析偶像行程表的日夜;还
有……还有那些偷拍的照片!无数张金泰亨在各种场合下模糊或清晰的脸!吃饭的、走路的、疲惫的、微笑的……塞满了硬盘的角落!
金泰亨?!
BTS?!
一个如同惊雷般的名字炸响在朴在炫混乱的意识中!防弹少年团!那个站在KPOP金字塔最顶端、拥有着全球无数狂热粉丝的超级巨星团体!金泰亨……正是其中的核心成员之一,以其雕塑般的神颜和独特的舞台魅力闻名于世!
而这具身体的原主——“朴哲秀”,一个生活在首尔底层、靠着打零工和家里微薄接济度日的边缘人,唯一的“事业”和生存意义,就是追踪、窥探、偷拍……金泰亨!一个彻头彻尾的、活在偶像阴影里的私生饭!
“轰——!”
朴在炫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属于朴在炫的骄傲、身份、过去的一切,与“朴哲秀”卑贱的现实、扭曲的执念、以及那深入骨髓的、对金泰亨的病态痴迷,猛烈地碰撞、融合!剧烈的头痛如同钢针贯穿太阳穴!他抱着头,痛苦地蜷缩在冰冷肮脏的地板上,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
“妈的!朴哲秀!你他妈大半夜拆房子啊!还让不让人睡了!” 隔壁板床上的胖子被彻底吵醒,愤怒地坐起身,抓起一个空啤酒罐就砸了过来!
空罐子擦着朴在炫的头皮飞过,砸在墙上,发出空洞的响声。这粗暴的袭击反而像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他混乱的神经。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个胖子,眼神里不再是属于朴哲秀的懦弱或偏执,而是属于朴在炫的、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冰冷的暴戾!那眼神,让正准备继续叫骂的胖子猛地一窒,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嘟囔了一句“疯子”,悻悻地翻过身去,用毯子蒙住了头。
阁楼重新陷入压抑的寂静,只有旧风扇徒劳地转动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噪音。
朴在炫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他廉价的T恤。他挣扎着爬起身,踉跄着走到那张唯一的、布满油污的旧电脑桌前。桌子上方,用劣质胶带和图钉,密密麻麻地贴满了照片。
金泰亨。全是金泰亨。
机场被保镖簇拥着快速走过的侧影;深夜从保姆车下来,戴着口罩帽子、只露出疲惫双眼的瞬间;私人行程中在餐厅靠窗位置吃饭被抓拍的模糊身影;甚至还有几张明显是长焦镜头偷拍的、角度刁钻的、隔着窗帘缝隙或车窗玻璃的室内照!每一张照片旁边,都用扭曲的字迹标注着时间、地点、甚至推测的行程目的!
朴在炫的目光扫过这些照片,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在看到这些影像的瞬间,竟然涌起一股熟悉而强烈的悸动!一种病态的满足感和渴求!属于“朴哲秀”的执念如同跗骨之蛆,正疯狂地侵蚀着他属于朴在炫的意识!
“不……不是……” 他痛苦地摇着头,试图驱散这种扭曲的共鸣。
他的视线落在电脑旁边一个亮着微弱红点的监控屏幕上。那是连接着门口一个隐蔽摄像头的监视器。屏幕很小,画面粗糙,显示着阁楼门外狭窄、堆满杂物的楼梯间景象。这是“朴哲秀”用来防备房东或可能的“同行”闯入的简陋安保。
就在这时,监控屏幕的角落,一个快速掠过的新闻推送小窗吸引了他近乎涣散的注意力。标题是加粗的韩文:
【突发!纽约朴氏集团继承人朴在炫重伤不治,于曼哈顿私人医院宣告死亡!】
朴在炫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猛地扑到屏幕前,手指颤抖着,几乎戳破那层薄薄的塑料!
屏幕上,一张他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照片——那是他作为“朴在炫”时,在某个慈善晚宴上拍的官方照。照片上的他,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笑容温润得体,眼神明亮,是标准的财阀贵公子形象。而照片下方,是触目惊心的黑体字:
【据悉,朴氏集团唯一合法继承人朴在炫先生,于上周在首尔遭遇严重车祸后,虽经全力抢救,终因伤势过重引发多器官衰竭,于纽约时间今日凌晨三时十五分不幸离世,年仅21岁。朴氏集团已发布讣告,集团股价受此消息影响出现大幅波动……】
死了。
朴在炫……死了。
那个含着金汤匙出生、被母亲严格训练、在舞台上享受欢呼、在深夜跟踪女演员、飙车亡命、在父亲办公室受尽屈辱的朴在炫……死了。
死在了凌晨三点的纽约。
而他……他现在的意识,却困在这个叫朴哲秀的、肮脏卑贱的私生饭身体里!活在这散发着恶臭的阁楼里!活在金泰亨的偷拍照片之下!
“嗬……嗬嗬……” 一种近乎癫狂的、混合着巨大荒谬感和极致绝望的诡异笑声,从朴在炫(或者说,朴哲秀)的喉咙里挤压出来。他看着屏幕上那个“自己”的讣告,看着照片里那个光鲜亮丽、此刻却已是一具冰冷尸体的“朴在炫”,又看看镜子里那张油腻、苍白、写满病态执念的陌生脸庞……
巨大的认知撕裂感终于达到了顶点!
“呃啊——!!!”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爆发出来!朴在炫(朴哲秀)双手死死抱住剧痛欲裂的头颅,身体像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抽打,猛地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黑暗。再次降临。
这一次,是意识彻底沉沦前,最后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小时。
意识如同沉船的碎片,一点点从黑暗的深海中漂浮上来。
头痛依旧剧烈,但那种撕裂般的混乱感似乎……平息了一些。两种记忆,两种身份,如同被强行焊接在一起的破碎机器,虽然格格不入,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至少……暂时停止了互相毁灭性的对撞。
朴在炫……不,现在,他是朴哲秀了。他缓缓睁开眼,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摇晃的昏黄灯泡。属于朴在炫的骄傲和屈辱,如同褪色的旧照片,被封存在记忆深处一个冰冷的角落。属于朴哲秀的卑微、困顿、以及那深入骨髓的、对金泰亨近乎本能的病态关注,如同粘稠的原油,包裹着他现在的意识,成为主导。
他慢慢坐起身,动作有些迟滞。目光扫过一地狼藉,扫过墙上那些金泰亨的照片,扫过那个摔在地上的长焦镜头。一种奇异的平静,或者说麻木,笼罩着他。
他爬过去,捡起那个镜头。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他用衣袖擦了擦镜片上的灰尘,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电脑屏幕上。那个监控小窗里,关于“朴在炫”死亡的新闻推送早已消失。仿佛那个光鲜亮丽又充满痛苦的世界,从未存在过。
只有这个阁楼。只有这些照片。只有……金泰亨。
朴哲秀(朴在炫)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沉的咕哝。他不再看那个屏幕。他艰难地站起身,走到墙角一个破旧的登山包前,开始往里面塞东西:备用电池,几个充满电的充电宝,一瓶水,一个干硬的面包,还有……那个擦干净的长焦镜头。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他最后看了一眼墙上那些照片,目光在金泰亨一张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眼睛的机场照上停留了几秒。那双眼睛……很亮。像寒夜里的星。
心口那个沉寂了片刻的黑洞,似乎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一丝熟悉的、带着病态渴求的暖流,极其微弱地试图渗透那无边的冰冷麻木。
他拉上背包拉链,背在肩上。那沉甸甸的重量压在他瘦削的肩膀上,带来一种奇异的、踏实的坠落感。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布满污垢的阁楼门,一股混合着垃圾发酵和城市尾气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狭窄陡峭的楼梯向下延伸,没入更深沉的黑暗。
朴哲秀(朴在炫)没有丝毫犹豫。他压低头上那顶同样油腻的黑色鸭舌帽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苍白病态的脸。那双曾经属于顶级偶像、如今却深陷在陌生眼窝里的眼睛,在帽檐的阴影下,重新燃起一种熟悉的、幽冷的、如同猎食者般的光芒。
目标:金泰亨。
工具:这具卑贱的身体,和包里那个冰冷的长焦镜头。
理由?不需要理由。那心口的黑洞,就是唯一的指引。
他像一滴融入墨汁的水,悄无声息地滑下楼梯,汇入了首尔凌晨那冰冷、混乱、却又孕育着无
数窥伺与**的黑暗街头。方向,是某个只有最“专业”的私生才知道的、金泰亨私人行程的目
的地——一个位于江南区清潭洞深处、安保极其森严的私人会员制俱乐部后巷。他知道,金泰亨今晚在那里有一个极其私密的聚会。
属于朴在炫的黄金绞索,已经勒断了他的脖子。
属于朴哲秀的、在尘埃中窥伺星光的地狱之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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