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清音阁一案的线索交代于她。”梁蔚然朝孙平使了个眼色,不待对方回应,便转身大步离开。
“这,于理不合……”孙平看向郑敏,默默咽了口唾沫,再不敢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您稍等。”
“我要见你们管事的!”梁蔚然将将走到值班房门口,便听到里面掷地有声的喝令,“或者见见我侄子也行。”
“头儿!”屋里正被礼王妃训话的捕快见到梁蔚然,激动地叫喊出来,腰板都挺直几分,“我们头儿来了。”
“你就是这里的捕头?”礼王妃大手一挥,“你们都出去,我和他单独谈谈。”
等人离开,礼王妃毫不客气地坐在凳子上,添了杯热茶才看向梁蔚然。
“二郎君,这唱得是哪出啊?”礼王妃王倩云仿佛闲话家常一样的熟稔语气,昭示着两人关系匪浅,若是孙平在此处,定会再次庆幸他及时投靠梁蔚然。
“王云山卷入命案,特地知会你一声。”
“二郎。”王倩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眼神无辜,“可否麻烦你将话说得明白些。”
毕竟,此事是梁蔚然遣人通知,她会来寻那个统共没见过几次面的娘家侄子,也是因为梁蔚然。
“梁京府衙抓了你的侄子,不上门来闹太奇怪。”梁蔚然解释道,“而我在此,你将人带走不合适。”
“如此说来,还是为了打消圣上疑虑,让他相信你真没什么野心?”
“礼王府本就没有野心。”
“佩服佩服。”王倩云拱手,这样的动作她做来不见拘谨,反而带有几分疏朗的江湖气,“既然这样,随便敷衍敷衍就行,何必如此认真?何况此事牵扯王家,你找个由头将此事甩脱,任由王家闹去……”
“不妥,我既在此,便得证明王云山的清白。”
“倒也是,他没胆子杀人。”王倩云语气沉了下来,“当初兄长以裙带关系搭上礼王府,不也就为了今日。”
“王云山无辜与否,我并不在意。”梁蔚然对王云山这样的纨绔亦没有什么好感,朝着王倩云歉意一笑,解释道,“只是礼王府不能同杀人取乐之事有牵扯。”
“王爷说你有分寸,我自相信你。”王倩云端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起身前嘱咐梁蔚然,“有空多回去陪陪王爷,他很惦念你。”
梁蔚然颔首,目送王倩云离开。
他是礼王的次子,因身体孱弱被送往母亲娘家滁州休养。今年圣上却突然召他回京,还要安排他进入大理寺。
圣上这两年越发多疑,此事对礼王府来说不是什么好兆头,于是他主动提出来到梁京府衙,既能借此打消圣上猜疑,还能借机达成他的目的,一举两得。
“郑娘子可发现什么疑点?”
那些勾心斗角放在一边,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清音阁命案,梁蔚然又回到牢房中。
而一直盯着郑敏的孙平,听到梁蔚然对郑敏的称呼,顿了顿,心中暗暗忖度起对郑敏的态度来。
“王云山……”郑敏手指点了点王云山的名字,抬头看向梁蔚然,“梁捕头觉得此人可有嫌疑?”
“他的嫌疑还在调查。”梁蔚然皱眉,“但我觉得凶手另有其人。”
并不是相信王云山的为人,而是相信王云山没有胆子对他说谎。
“若是要去他家中调查,少不了梁捕头出马。”
梁蔚然听后猛然抬头,没有从郑敏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又想到这几日并没有什么能暴露他的身份,才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案子上。
倒是一旁的孙平咋舌,觉得郑敏似乎太过相信梁蔚然,毕竟去王云山家搜查,整个衙门都不抱什么希望。
王家背靠礼王府,能扣下王云山已经是意料之外,去王云山家搜查,他连想都不敢想。
怎么他瞧着,面前这二位都不将王家当回事?不待孙平思索出所以然,郑敏已经继续说下去。
“若能排除王云山的嫌疑,下一步要从死者身上入手。”
“第一步,先排查她是否与人结仇或是关系亲密,最好是半年以内。其次,搞清楚她死前一天之内发生了什么事。”郑敏顿了顿,将手中册子递给梁蔚然,“如果可以,我想看看她的验尸格目。”
“死者有何不妥?”
“死者初步判断死于中毒,可面目却宛如睡着一般,不见丝毫痛苦。”郑敏看向一旁的孙平,“这位捕快以前常跟着蔡捕头做事,在这方面应当有些经验。”
“是。”孙平猝不及防被点名,不自觉挺起腰背,在郑敏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我也见过一些中毒死亡之人,现场…不太体面,死者也大多面色痛苦,像秦娘这样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你可会验尸?”梁蔚然手指摩挲两下,看向郑敏。
“不会。”
“若是再次验尸仵作并未得出新结果,可要换人?”
“此事他比我清楚。”郑敏声音带了几分无奈,狐疑地看了梁蔚然一眼,发现他并非刻意为之,而是真的不懂。
他害怕仵作刻意对验尸结果做出隐瞒,亦或是水平不佳,看不出不妥之处。
“刘仵作祖上皆从此业,他在梁京府衙待了有二十多年,从不曾有过错漏之处,亦不曾诓瞒欺骗。”
梁蔚然听后暗道自己多心,点点头带着孙平离开牢房。
郑敏虽不知他的身份,但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去王家搜查,他得出面。
“头儿,王家那边……”一出牢房,孙平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点几个人,随我一同前去。”顿了顿,梁蔚然又说道,“挑几个生面孔,穿常服去清音阁打探情况。”
“是。”孙平观梁蔚然面色,知道去王家一事无可转圜,戚戚然应声,安排好他交代之事,怀着忐忑的心去了王家。
然而出乎孙平意料,王家之人并未多做为难,客客气气地将梁蔚然带到了王云山的院子。
一定是府令大人提前打过招呼,孙平恍惚地挠了挠头。
“这就,进来了?”
“去搜查。”梁蔚然没有听清孙平的喃喃自语,指了指王云山的房间,示意孙平带人去搜。
孙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同行的吴春苗拍了拍他,才回过神。
“是。”
在王家搜查,自然不能像平日那般粗手粗脚,孙平搜得仔细,却会小心翼翼地将摆件归置到原位。
他算是明白,梁捕头并非一般人,看王家的态度,即使不是贵人也是贵人的心腹。
跟着他,有没有前途先两说,如这次搜查王家一般得罪人的事肯定少不了。
届时梁蔚然高升,他们这些打下手的喽啰却要长久的留在府衙,与梁京贵族打交道。
所以孙平打起十二分精神,带上十二分小心,既要让王家和梁蔚然看到他不敷衍的态度,又不希望在王云山院中找到什么不该找的东西。
可惜事与愿违,孙平这边没有发现,吴春苗却在倒座房里搜出来些东西。
“头儿。”吴春苗苦哈哈地将手中的纸包递给梁蔚然,“搜出来一包这个,看着…像是砒霜,不过我说不上来,得请刘仵作检验。”
梁蔚然打开,发现纸包里是白色粉末夹杂着些红色细小颗粒,他没有贸然触碰,妥善将纸包收好后,看向那间倒座房。
房中采光不好,布置简陋,应是下人住所。
不待梁蔚然开口,一旁默不作声的王大人便一拱手,向梁蔚然道:“这定是哪个下人想毒害我儿,还请梁捕头明查!”
他声音急切,脸上带着哀愁,活像是他的儿子已经遇害一般。
而院里被控制住的一名小厮,听了王大人的话后,趁无人注意,竟冲到院墙边,不知是想要翻墙逃跑,还是撞墙自杀。
好在一旁侯着的捕快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他钳制住,询问的眼神看向梁蔚然。
“将他带回府衙。”梁蔚然说完,看向一旁一脸急色的王大人,“不管他做了什么或是要做什么,我都会给您一个交代。”
“那就请梁捕头尽快给老夫一个结果。”王大人朝梁蔚然躬身,再抬头时脸色灰败,只一双眼,还留有几分希冀。
孙平招招手,将小厮押上,心中打起鼓来。
王云山嫌疑本就不好洗脱,现在又在他院中搜出疑似藏有砒霜的纸包,便是真的无辜,恐怕也是有嘴说不清。
梁捕头要难做了。
回到府衙后,孙平先是将纸包交给刘仵作验毒,后又按照梁蔚然的吩咐将王家之事同步给郑敏,当他做完这一切,梁蔚然的审问有了结果,刘仵作也已经确定纸包里是砒霜无误。
他又马不停蹄地跟着梁蔚然,去找王云山对峙。
“半个月前,你差小厮去药铺买砒霜,可有此事?”
“梁捕头,我冤枉啊,我那没用的小厮,根本没有在药铺买到砒霜!”
砒霜虽有剧毒,可是有医者发现只要使用得当,亦可治病救人。
所以本朝药铺可合法出售少量砒霜,但售卖流程十分严格,即使能买到,也不足以毒死一位成年女性。
“你要砒霜做什么?”
“此事说来…难以启齿。”王云山面带犹豫,一抬眼却看到梁蔚然面色肃然,眼神不善,一股脑说了出来,“城西李花巷有个貌美寡妇,我、我…她貌若天仙,我想……一亲芳泽,但她不同意。”
“那日我本想趁着夜色偷偷翻墙进去,可谁知她家养了条大黄狗,我一进去就暴露了。”
“隔天,我便叫小厮去买砒霜,想要毒死那条坏我好事的狗……”
“孙平,夜闯私宅,□□欺辱良家子,该当何罪?”
“依大梁律,夜闯他人宅邸,杖五十,□□妇女者徒一年半至两年不等。”
“未遂未遂!”王云山不复方才羞窘,面色青白,急迫道,“第二日我吃多了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就被我爹听到,打了我二十棍,又在祠堂跪了三天此事才了。”
“想不惊动狗进入院子的方法很多,为何选择砒霜?”梁蔚然探究地看向王云山。
“这个,这个……”对方肉眼可见得慌乱起来,“我,我听人说蒙汗药发作起来需要时间,万一被人蒙骗买到假货……”
“既然没去,为何还要准备砒霜?”梁蔚然两指捏着装有砒霜的纸包,递到王云山眼前。
“说不出来,莫非和秦娘之死有关?”
“秦娘,秦娘的死和我没有关系啊!”王云山挣扎半晌,最后心一横,将实情说了出来。
“那日我的小厮去药铺打听砒霜的事,被我一个朋友听到,他说有办法弄到砒霜。”
“哦?”梁蔚然抬眼,瞥了王云山一眼。
“他名下有个银饰铺子,掌柜的怕收到假货,备了砒霜用来检验真假,绝不是什么不正规渠道!”
王云山出卖好兄弟,内心备受谴责,抬头却见梁蔚然仍神色不明地把玩着那纸包,吓得魂都没了。
“砒霜我没有用过,这个纸包我一收到,就交给身边小厮,你可以问他,我真的没有杀人啊!”
“头儿,这下怎么办?”孙平将关押王云山的屋子锁好,询问一旁的梁蔚然。
在王云山家搜到砒霜,孙平以为他是板上钉钉的凶手没跑了,结果王云山竟自圆其说。
如此一来,又要花时间去调查王云山话中真假。
“先去见见郑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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